43、受用良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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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瑞祥是一家成衣店，其掌柜是个胖矮的中年男人，他刚吃了晚饭，有些昏昏欲睡，正小鸡啄米呢，突然听到伙计有些尖锐的叫喊声，登时被吓得什么瞌睡都跑了。
掌柜有些后悔招了个又瘦又高嗓子尖细的伙计——每次听他说话，掌柜都觉得有根竹签在扎自己耳朵。
“喜欢什么样的布？”一把低沉悦耳的声音如潺潺流水，掌柜闻声望去，一双挤在肥肉里的眼立马瞪得滚圆。
“国舅……爷啊！”掌柜油光满面的脸堆出一朵笑来，忙迎了上去，胖胖的身子滋溜一下将边上瘦瘦高高的伙计挤开，“小店真是……真是蓬荜生辉啊！您是要选什么布，做衣服吗？我们这个月有时新的衣服款式，还有新来的一批布料！”
王嫣面无表情地扫了眼胖掌柜，淡淡道：“闭嘴。”
明明长得这么好看，一双清润的眸子波光潋滟如三月的秦水河，但掌柜还是被看得生生出了一身冷汗，死死闭紧了嘴巴，站一边不敢吭声了。
“我不喜欢。”辛四娘看了一眼就吐出这么一句，丝毫不顾店主的面子，道：“好丑。”
掌柜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只敢哈哈干笑……他这时才注意到站在国舅爷边上的女人，一身白裙衫不知何种材质，轻而软，质地细腻，不用摸就知道的确是好料子。掌柜习惯看人的时候先瞅一眼对方的衣料，直到他将目光放到对方脸上，顿时觉得，这样的女子，给她穿的再好也不为过，而即使这样素净的衣衫，那女子穿着也不会冷清，眼角眉梢清丽中却有一股自然的媚，竟没有被边上国舅爷夺目的样貌所压制，反而一浓一淡，一深一浅，相得益彰。
王嫣看辛四娘神色，就知道对方嫌弃那些布料没有她自己的皮毛好——这只小狐狸顶顶骄傲的一事就是她那身漂亮皮毛了。
“把这儿最好的布料拿出来。”王嫣对掌柜道，“要舒服的。”
掌柜忙招呼伙计一起将几匹贵重布料拿出来给两人看。
王嫣一手缓缓抚过柔软布料，又问辛四娘：“没有一匹喜欢的吗？”
辛四娘这一身还是当初在玲珑海时，璧珪给的，白色衣料上绣着同色纹样，开出繁复缠枝花朵，和璧珪身上穿的那衣服所用的布料一样，只不过纹样不同。这衣服不知用的什么料子，水浸不湿，刀割不破，还不染尘埃，穿着又舒服又方便，她自然不愿意换下来了——虽然比不上自己的皮毛，但勉强可以算不错啊。
王嫣看她实在不喜欢，也不勉强，对掌柜道：“店里最好的裁缝是谁？”
“是……”
“让他跟着吧。”
“跟……跟着？”掌柜明白过来，使唤那伙计，“去叫那小裁缝过来！”
辛四娘在一边催他：“你不是说带我玩儿吗，我可对裁缝铺一点都不感兴趣。”
“也是到吃饭的点了，先带你填肚子去，好不好？”王嫣安抚着拍拍她脑袋，又道，“这儿可不是普通裁缝铺子，福瑞祥是临水最好的成衣店，许多夫人小姐的衣服都是福瑞祥做的，福瑞祥每个月都会提供一些布料上门，供她们选择，有时新的款式也会画了图纸送过去。宫里布料有七成都是福瑞祥提供的。”
掌柜谦虚道：“哪里哪里，都是国舅爷管教的好，我们底下人只不过是听国舅爷的话。”
辛四娘恍悟：“合着你是在自卖自夸啊。”
王嫣笑着道：“这怎么叫自卖自夸呢，你大概是没见过什么叫真正的自卖自夸。”
“我还真没见过，你让我见见？”
王嫣眼中滑过一丝狡黠笑意，嘴角微勾，俯首到她耳旁，轻声吐字道：“我长得好看，人又体贴，全心全意喜欢你，你看我是不是很好，你要不要……收，了，我？”那最后三字轻若蚊吟，说话时的吐息又好似拂过辛四娘耳朵尖的羽毛，王嫣身上柳叶的清香四溢开来，在这三重逼迫下，辛四娘觉得自己的耳朵又痒又热，而这热气来势汹汹，竟从那一处耳朵尖弥漫开来，几乎危及她全身……
“真糟糕，”王嫣低笑一声，微凉的手轻轻搔刮一下她的脸颊，戏谑道，“小狐狸烧熟了可怎么办？”
辛四娘：“……”狠狠踩对方一脚。
王嫣好笑地看她气呼呼的模样，转而对嘱咐候在一边的小裁缝：“拿上工具，跟我走。”
……
“这儿是相府。”辛四娘看向王嫣，“为何来这儿？”
“带你来见见我老师，他家的茶很好喝。”
“……我又不喜欢喝茶。”辛四娘觉得，王嫣分明是在计较自己在宁仲家喝的那杯茶啊！
符相家的门是一年到头都关着的——虽然南楚想进相府门的人数不胜数，但真正能走进去的寥寥无几。文孝帝曾打趣符如是家四季紧合的大门，大概是这样说的：朕最放心的臣子就是左相符如是了，若你不拿着朕的圣旨，你都进不去他家的大门。
这话自然是有夸大其实的嫌疑，但也说明了左相的为人——作为一国的宰辅，他从不结党。
那相府的门房开门一看，见是王嫣，很快就将他迎了进去。
“老师他用过晚饭了吗？”
“回公子，这个点儿，我估摸着相爷可能还在书房呢。”
“我们也没用过饭，正好可以在老师家蹭一顿晚饭。”
王嫣也不让那门房带路，自个儿带着辛四娘就往书房那儿走，后头跟着那个福瑞祥的小裁缝。
“快去厨房知会一声，给我添两口饭。”走前王嫣还不忘提醒门房一句。
那门房笑嘻嘻应了。
“你不知道，老师家的饭，每顿都是算准了做的，你如果来得巧了，正碰上他们在吃，铁定一粒米都吃不到，还得来得早。”王嫣如此解释道。
“符相的清廉可见一斑。”辛四娘感叹道。
“……可不是，我上次来时，还发现他穿了一件打补丁的长袍。等会儿用饭的时候你还会发现，想在青菜盘子里挑一块肉还得考眼力。不过我仔细想想，又觉得这和清廉也没多大关系——我们皇上可是从未短过臣子们的俸禄的。”
辛四娘问：“那你老师可有什么特别的爱好，特别花银子的？”
“没什么爱好，不过喜欢些好茶叶，茶叶这东西，普通的论斤卖，但好的却是有价无市，但我每月都会差人送些好茶去他府上，他就算是当饭吃也够了。”
两人说话间，已到了书房，那书房外有一个小书童垂着脑袋来回转圈，神色犹豫。
书童一见王嫣，两眼刷一下亮了，疾步上前行了个礼，道：“王公子，您是来找我家相爷的吧，相爷还在书房呢……”这架势显然是想去敲门又不敢，打算“祸水东引”。
王嫣也不计较他的小心思，只是问他：“师母在哪儿？”
“夫人在厨房呢，因为老夫人年纪大了，有许多忌口的，夫人担心厨娘弄不清，所以亲自在厨房盯着呢。”
“那就是了，师父吃不吃饭，有师母担心着，你一个书童心急什么。”
那书童本就机灵，经他一提点，立马通透明白了，高兴地拱手感谢，道：“以前都是我们下人催着相爷休息的，竟没想到！”
“你如今年岁还小，自然有许多不懂的地方，你只需明白，男人娶妻之前，吃穿住行有他的母亲管着，娶妻之后，吃穿住行有他的妻子管着，怎么着都轮不到旁人啊。”
辛四娘听他谆谆教导的架势，最重要的是那书童还连连点头，表示受用良多，才突然发现，平日里看王嫣一副贵公子派头，可他这胡天侃地的本事可一点都不比良珖的小！
这两人在外面探讨，符如是在书房里头可是从头听到尾了，待听到王嫣那番“道理”，心下实在觉得好笑，又心想，自己再纵容他下去，他可就蹬鼻子上脸，还不知要怎么编排自己呢，因此佯装生气，对外道：“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
辛四娘点头赞同，附和道：“难矣哉！”
王嫣听到老师的训斥，丝毫不觉尴尬，面向书房长身而立，看到老师推门而出，便举止从容上前行礼。
符如是在里头就听到有姑娘在说话，出来一看，发现其容貌丝毫不在自己弟子之下，心下对其身份已猜了个七七八八，故意不说破，而是问王嫣：“你这个点来我这儿，难道是为了站在我书房门外气我的吗？”
王嫣笑道：“弟子哪敢，不过是快到老师生辰日了，便带了一个小裁缝来，想为老师做几身衣服。”
符如是哼道：“你想送我衣服就明说，我生辰可还差好几月呢。”
“是吗，”王嫣笑道，“看来是弟子我记错了。”又道：“不过人我都带来了，也不能让他白跑一趟。”
符如是道：“我猜这几身衣服做下来，你是一个铜板都不用花吧，我也不和你客气了，等会儿晚饭后，就给我们全家都量下尺寸吧。”
王嫣自然都答应了。
“相爷，小人斗胆说一句，这量衣服也是有讲究的，我们一般都用饭前量，饭后比饭前肚大，衣服做出来就不好看了。”那小裁缝在一边道。
“没关系，”符如是对着那小裁缝说话都比对着王嫣和善，还问他“你吃过饭了吗？”
那人竟想不到左相会问自己这样亲切的问题，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才忙回道：“小人刚吃过。”
“那就劳烦你等会儿了，你先随人下去，喝口茶吃点点心，等我们都用过饭，再给我们量。”
“谢……谢相爷，不麻烦不麻烦。”那人激动地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恭恭敬敬行了礼，就随那书童走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受用良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