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霄青）浮生一曲歌》还舜

2、漫卷诗书歌蓬莱

　　一.
　　在琼华的那些日子，琐碎零落，以为不成篇章，一看却积了那么深厚。
　　这晚，云天青与玄霄同塌而眠。这是来琼华的第一个晚上，云天青因为白天睡足了只觉得精力充沛。玄霄睡在里侧，平躺着，闭上眼睛，极安静，只有浅浅的、平缓的呼吸声。
　　云天青一只手支起身子，看着师兄的睡颜。
　　师兄睡着了真安静呐。云天青想，而且更美了。
　　他又想，所以其实师兄是个很温和的人吧。
　　听人说安静的人都很温和。
　　又想自己如今已经修仙了，俗世纠缠也就都断了。从今以后算得上是无牵无挂。
　　这么一想，又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他虽然洒脱，意识到自己将不再是红尘中忙碌奔波的凡人，也不免觉得感慨。
　　但这感慨也只是一瞬间。
　　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自是无所谓。一旁的玄霄却无法强装镇定。
　　修仙的人本就敏感，更何况是玄霄这种即使不修仙睡眠也极浅的人。所以云天青的目光，不可避免的，打扰到了玄霄的休息。
　　他忍不住睁开眼，正好对上云天青那双无防备的眸子。一瞬间，他以为他在那双眼里看到了万丈红尘。再看，那里就只有他的容貌。
　　云天青笑了两声，师兄你还没睡呐，笑得有几分尴尬。
　　任谁偷看被抓住了都会尴尬。
　　玄霄微不可察地叹息了声，“睡不着么？”
　　“嗯……也不是……”
　　“那就一起坐一会吧。”
　　于是来琼华的第一个晚上，云天青和玄霄看了一晚的天悬星河。繁星璀璨，一夜星辰，美得无法形容。那是一种让人想落泪的美。恍惚从那些星子里可以听到许多个光年外的低声絮语。玄霄的发被晚风吹乱，被星河映衬，更像是九天之上高不可攀的谪仙。
　　云天青却不觉得这样的人远。他知道只要一伸手，他就可以碰到他。今夜的他太过兴奋，和玄霄聊了近一晚的话。当然，只是他一个人说。玄霄听着，一言不发。
　　至于那晚到底说了什么，天亮后云天青也就不记得了。只知道天亮后一身轻松，他们师兄弟的关系一下好了许多。虽然，玄霄还是不怎么和他说话。那夜的满天繁星，也一直留在了记忆里。
　　你看师兄都这么好的陪了师弟大半个晚上，所以天亮后醒来的师弟发现自己在地上躺着而师兄在床上睡得好好的也应该满心欢喜而不是心存怨言了是吧？
　　云天青这么安慰自己。
　　醒来的玄霄发现自己喜闻乐见地错过了早课。看着精神充沛穿戴整齐的云天青，目光要多凉有多凉。
　　但是……其实玄霄来琼华也不比云天青长多久。所以错过了，就错过了吧。
　　一一这句话的因果逻辑，恐怕只有玄霄自己才能想清。
　　“师兄，今天我们干什么？”这是神采飞扬的云天青。
　　“带你去见师父。”这是已经完全忘记早课的玄霄。
　　玄霄是真的话少。与话唠云天青在一起，他更多的时候是在聆听。两个人，一个冰山一个闹腾，把琼华的日子过得鸡飞狗跳……不，十分热闹，就云天青而言。
　　而且云天青还常常在玄霄眼皮底下偷懒懈怠一一这就显得有些无法原谅了。
　　在云天青抱怨着，“我说师兄，你我入门两天，吃睡都在一起，好歹也有过同床共枕之谊，可你跟我说话的次数，连十根手指都数不满，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师兄你倒是说句话啊…”
　　玄霄忍不住讽刺，“如你这般性情浮躁，说不定几天之后，便受不了练功之苦而放弃，与你说话也是多余。”
　　说完就走。云天青果然立刻心急地跟上。在玄霄后边着急地少年怎会想到，此刻玄霄眼里浮现点点笑意，美得更胜繁星。
　　二.
　　玄震说得不错，云天青注定了与思返谷结缘。
　　随后的日子，玄霄也彻底见识到云天青折腾的能力。也因着云天青的缘故，玄霄与思返谷熟悉起来。
　　在云天青又一次从思返谷出来，饥肠辘辘地趴在床上抱怨在思返谷只能忍饥挨饿各种难熬时，玄霄忍不住打断他说以后我给你送饭好了。原本浑身无力的云天青立刻容光焕发，眯着眼看自家师兄怎么看怎么顺眼。
　　承君一诺，必守终生。此后的日子里，无论艳阳高照还是刮风下雨，在思返谷的云天青再没挨过饿。后来玄霄与夙玉去闭关修炼，云天青虽然依旧每天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姿态，却修炼勤勉再没进过思返谷。其实他只是想，这样子的话，也就不算师兄失诺了。
　　在琼华最对云天青脾性的是夙莘，两个人凑在一块儿，都可以上房掀瓦了。胡闹完后，一个被玄霄领走，一个被夙瑶领走。又是一番忏悔。这时候夙玉还没有来，琼华还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这日子过得未必有仗剑江湖的肆意，却让云天青深深眷恋上了。直想这一生要真就这么过了，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天青，认真修炼。”
　　神游天外的云天青回神，学着师兄的样子认真修炼。
　　但认真了没多久又睁开眼。显然是有心事的样子。已近黄昏，今天修炼到此也可以了。这么想着玄霄也不再修炼，用眼神示意云天青可以开始说了。云天青就开口，问玄霄，师兄我们出去走走如何？
　　出去，指的是离开琼华。
　　他的神态很是认真，似乎就这个问题想了许久。
　　这时候他入门已有一年。也就是说，他已经一年没出过琼华了。
　　窗外的阳光斜射入屋，黄昏的光收敛了所有的张扬，仅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天边的晚霞也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温柔。
　　玄霄正想说什么，就被敲门声打断。玄霄皱了皱眉，冷声道：“进来。”云天青有些懊恼，早知道就早些说了。
　　门被推开，来的是夙汐。她说，“有位新入门的小师妹，二位师兄且随我去剑舞坪一趟。”
　　纵还有千番话要说，也得先去了剑舞坪。
　　一到剑舞坪，就看见中间站了位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眼生得很，估计是那位新入门的小师妹。
　　宿命的相遇。
　　夙汐介绍小师妹，夙玉，今日刚入门。又转向小师妹介绍这两位师兄。
　　云天青仔细打量夙玉。不得不说，这女孩相貌极好。他觉得夙玉长得很漂亮，却不说“美”。事实上，云天青觉得自己这一生中，让他打心底觉得“美”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他师兄玄霄。你要问漂亮和美有什么区别，云天青其实自己也不一定能说出个什么来。这只是一种主观的感受。
　　夙玉恭敬地向两位师兄问好。玄霄在一旁一言不发。
　　云天青只得惊讶地感叹一声，“你长这么漂亮也来修仙，岂不可惜了？”
　　在夙汐含笑的眼神里，玄霄顿时觉得教管不力，不由出声阻止道：“天青，休得胡言乱语。”
　　夙玉温声回答了一番美丑皆白骨的话。
　　云天青感叹她太过早熟。在一旁的玄霄特别想把这闹心师弟的嘴给塞上。
　　云天青嬉皮笑脸，“好，我不说了，还是师兄懂得怜香惜一一”
　　那个“玉”字在玄霄瞪过来的眼神里消音。
　　云天青只觉得自家师兄这样子让他感觉很愉悦，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高兴了。所以他很没出息地在两位师妹眼皮底下连连向师兄求饶。
　　夙汐微讶，她一直知道两位师兄的感情很好，却不知道好到了这样的程度。一向严肃稳重的玄霄师兄在云天青面前……说句不敬的，像是个活生生的人了。
　　玄霄注意力一直放在云天青的身上，也没注意到沉闷的小师妹是否尴尬。夙汐却注意到了，忙开口圆场。这件事就算揭过了。
　　至于玄霄要对云天青说的答案，这么一闹，也就忘了说。
　　很多时候，有些人，就是这样，无心的错过。
　　一错过，就蹉跎了许多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