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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十八岁的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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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犹如七年前的重演,那时,我十八岁,也是穿着沉时送的礼服,孑然一身地逃离了林家。
记忆中十八岁那年夏天,三伏蝉鸣,窗外的柳叶都被晒得卷了起来。我和林晞高考后的第五天,林家准备为当天生日的林晞办一个成年礼。
由于我和林晞的出生日期只差三天,所以父亲说我们两人一并都在那天办了,共同庆祝。
成年礼的前一天,我拖着快要抽筋的腿陪沉晓筱逛了四个小时商城。她本来打算将出生时祖母送给自己的金锁片送给林晞,可后来想想觉得太俗气了,林晞肯定会嫌弃,于是纠结了很久,拉着我在商场里挑了半天。
当我累得快要瘫下去的时候,沉时一通电话打来及时救我于苦海。在美国留学一年的沉时正好回来过暑假,我们说好要去机场接他。
挂了沉时的电话后,我拉过还在一排名牌表前纠结的沉晓筱,对她道:“你就别挑了,我觉得金锁片很好,你将自己出生以来的第一件礼物送给他,多有意义。”
沉晓筱想了想,终于被我说动,欢欢喜喜地随我赶去机场。
人流攒动的机场内,我远远地就认出了沉时,兴奋地挥着手叫他:“哥哥。”听见我的声音后,仿佛正在与什么人挥手告别的他立刻转头过来,见我的瞬间,笑意已从眼底漫出,他飞奔过来,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分开的时候,才发现身旁的沉晓筱正伸手抱了一团空气,她气愤道:“沉时,到底谁才是你亲妹妹啊。”
我和沉时相顾一笑,然后他的左右手一齐搂过我们的肩,嘿嘿笑道:“都是,都是。”
不过很快,沉时的亲妹妹立刻挣开他的手,奔着赶来的林晞而去,一脸谄媚:“林晞,你也来了。真是太好了,我们又见面了。”
林晞糟心地看了她一眼,冷冷道:“我没觉得哪里好。”
沉晓筱挽上他的手臂,傻傻的笑着:“也没哪里不好呀。是不是。”
沉时牵着我的手,对着沉晓筱的背影叹气:“有亲妹如此,大耻啊。”然后转头看着抿嘴而笑的我:“幸好还有我家琅琅。”
沉时对我粲然一笑:“一年不见,我家琅琅越来越漂亮了。我家漂亮姑娘交男朋友了没啊。”
我嗔他一眼,红了脸:“哥哥。你又胡说。”
那时,我比起沉晓筱更像是沉时的妹妹。我们四人虽有各自性情,却是肆意青春的模样。但没想到,那样的好时光,终于覆灭在了即将到来的那个午后。
我们的成年礼办的格外热闹,沉母携着沉时与晓筱盛装到场,送了我和林晞丰厚的礼物。那日,我穿着沉时送的鹅黄色礼服,衬着白皙的肤上一抹霞红,当我和林晞一起切着四层高的蛋糕那刻,仿若自己真如童话里的公主。
下午,宾客大多散去,只有沉伯母和周清渝在偏厅内聊天。沉晓筱照常寸步不离地缠着林晞,而沉时总是忙着与谁打电话,剩我一人无聊地瞎转悠。
我从旋转楼梯上往下看,见楼下客厅内,林晞拿着沉晓筱的金锁片一脸嫌弃的表情,而沉晓筱却捧着宝贝似得跟他解释:“这是我从小就戴在身上的,可珍贵了。”
林晞闻言难得的笑了一下,许是想到婴儿沉晓筱哇哇大哭的模样,取笑她:“那我更不敢要了,你小时候经常起疹子,要把它传染给我,我多冤枉。”
沉晓筱果然伸手去抢:“我真蠢。林晞,你赶紧还给我,你长得这么好看,可不能被传染了。”
林晞却缩手,将金锁片往兜里揣:“我现在又想要了。”
我正开心地看着被忽悠的沉晓筱跳起来与高高举起手的林晞嬉闹时,林毓从身后拍了拍我,她反常地对我笑了一下,递给我一个盒子:“林琅,妈妈让你把这个给沉伯母送去。”
我愣了一下,然后哦了一声,乖乖地将盒子送去了偏厅。
聊得正开心的周清渝见我进来,立刻收了笑意,见我手里的盒子,皱眉道:“这个怎么在你这?”
我递给她,正想解释,她却突然转了目光,向沉母道:“诺,前几天你落在我车上的,现在物归原主。”
沉母一笑:“上回逛街我只看中这套首饰,幸好没丢,不然我可心疼死。”
说话的同时,沉母打开了盒子,一瞬间,欢喜的脸上徒然变成了惊讶。周清渝看着内无一物的首饰盒,也是惊了半响。
我正愣在一旁不知发生何事的时候,周清渝已经走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地拉我耳朵:“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东西,说,里边的那条项链是不是被你顺手牵羊给偷了?”
我被揪着一阵疼,眼泪差点溢出来,一边闪躲一边解释:“我…我没有。”
所有人都被惊动了,林毓更是站出来指证,说看见我偷偷摸摸地藏了什么东西。我在众目睽睽下,百口莫辩。
最后,周清渝在我房里的枕头下搜出了‘脏物’,我傻眼地看着那条名贵的项链,支支吾吾着。瞥一眼旁边的人,沉母正一脸失望地看着我,而其他人都选择沉默。
周清渝说要报警,沉时突然出言阻止,他向着默默流泪的我走过来,拉起我的手小声道:“琅琅,你跟母亲认个错,这事就算了。”
我抬眼看他,泪眼朦胧却可以清晰的辨出他脸上的为难,而正是这副表情,将我伤的体无完肤。有一句话说,我们记住的往往不是敌人的攻击,而是朋友的沉默。多年来我始终无法释怀的,便是这一点。
那时我年纪轻,心性高,也有一份傲气,我昂头告诉他:“我没错,为什么要认。”
周清渝闻言便毫不手软地给了我一个巴掌,我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脸,慌忙地往房间外跑去,没走出几步,却被林毓拦住,我们在楼梯处拉扯了起来,一个不小心,我失手将她推下了楼梯,那一刻,我连哭都忘记了,愣愣地看着滚下去的林毓,心如擂鼓。
所有人都从我身边迅疾而过,沉时抱着已经昏过去的林毓赶紧送往医院,慌张失神的周清渝临走前还不忘补给我几个巴掌。
那一下午,我便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到了天黑。记忆中,只有一只狗陪我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刻。
父亲从医院赶回来后,将我狠狠地斥责了一番。那夜天降暴雨,我被罚跪在门外,接受冰冷雨水的凌迟,脸上的雨水与泪水早已分不出形迹,我晕过去又醒来,醒来之后依旧是面对一地冰冷。
第二天,我偷偷去医院看了林毓,躲在房门口见她已经醒来,周清渝正在一旁体贴地照顾着,林晞、沉时和晓筱也在。似乎是沉时讲了一个笑话,室内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我从门缝里再次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牵着身边的伙伴转身离开,那日,我背着身后的笑声,默默地挥别了我最爱的亲人。
沉时、林晞、晓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