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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当时只道是寻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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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银,清冷孤寂的月光洒在庭院中独站着的少女身上,飘逸的青色的衣裳,青丝未束,她就这么站在月光中,孤独却又神圣不可侵犯。
大大的院子中唯一的建筑就是那三层楼阁,楼阁的四角都镶有玉石,柱子更是由洁白的石头建造,看起来很像玉。楼阁华美贵气,搭配恰当,看得出是很用心设计,用心建造的。月光洒在阁楼之上,反射出美丽的光晕,却刺的少女眼睛生疼,她嘴角缓缓勾起嘲讽的弧度,轻轻的笑了起来
如此华美又有什么用?美丽的监牢,更加显示出她的悲哀么
少女像往常一样慵懒的靠躺在玉石柱子边仰望天空,这是她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性动作,星星似乎可以让人忘了所有的悲哀。
星光依旧灿烂,似没有烦忧一样的没心没肺,可她呢?自九岁被关在这里,七年了啊,不曾有人来过,没有任何人来看过她,从骨子中都透出了孤独,依旧没人知道。
她在九岁之前也有一个幸福的家,有父亲,母亲,哥哥,但是,在她九岁生日那一天,她玩的很高兴,却是不知,噩梦正在悄悄靠近。
那天晚上,正好月圆,她如恶魔觉醒般失去了意识,银发血瞳,眼神冰冷,貌比修罗。
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她尖利的指甲已经刺进了离她最近的母亲的胸膛,瞬间鲜血如柱喷出,染红了母亲贵气华美的紫色衣衫,那是她的母亲,最爱她的母亲,她最爱的母亲呵。
父亲是爱极了母亲的,她犹记得她清醒过来时父亲跪在地上抱着母亲双目血红,周围溅了一地的血花,犹如那媚红色的地狱花,妖冶的美丽,却嗜血的残忍,连那轮圆月,似都染上了点点血红,带着毁灭般的气息。
周围看热闹的下人们缩在一起畏畏缩缩的盯着她,她一动,他们就颤抖着向后退,府里给她庆祝生日挂的红绸子,更是为现在的气氛添色。
怎么了呢?她却是一点也不记得了,脑子昏昏沉沉,像做了一个梦。
环顾四周,看见哥哥站在离父亲十步远的地方,脸色苍白,但面无表情,决定过去问问。
她是个早慧的孩子,敏感的感觉到气氛不对,所以没有像以往那样扑过去撒娇,她慢慢地走过去,下人们随着她的脚步向后挪动。
哥哥看向她,消瘦的脸显的格外苍白,他努力地在脸上挤出一抹微笑,刚欲开口说话,脸色却猛地一变,飞身扑向她,刚到她身前,一阵凌厉的劲风袭来,直扑她的脸,扇的脸生生的疼,她心中猛然一慌,下意识的紧闭双眼。
没有疼痛的感觉,耳边传来低低的闷哼声,她这才想起来哥哥刚才扑了过来。赶忙睁开眼睛,慌乱的望向哥哥。
哥哥的手捂住苍白的唇轻轻咳了一下,忽的低首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直直的喷在她的脖颈上,身体便软软的向下倒去,她急急忙忙接住哥哥下坠的身子,却错估了他的重量,一下子没有抱住,和哥哥一同摔在了地上,哥哥受到了撞击,再次闷哼,又喷出了一口血,染红了她的衣袖,本来苍白的脸又白了几分。
望着哥哥苍白如纸的脸,她的心口一阵一阵的疼,茫然不知所措,泪水簌簌的向下掉,只是一遍一遍的擦掉哥哥涌到嘴角的鲜血。
突然间想起面前还有一个会要自己命的人,赶忙把哥哥向自己怀中带了带,鼓足勇气抬首望去,如遭雷击,要自己命的居然是父亲!为什么?
父亲的面目狰狞难看,仿佛平日里慈爱的父亲不是他一般,他咬牙切齿的指着她骂:“妖孽啊,你这个妖孽!”
她害怕的抱着哥哥向后努力蹭了几步,却听怀中之人再次闷哼,赶忙低头去看,怀中之人面容苍白如雪,眸子依旧温柔,呼吸微不可闻,忽的又咳了一声喷出了一口血,他却没有管,他慢慢地抬手,抬到一半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她看出哥哥意图,把哥哥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脸上。
哥哥慢慢的摩挲她满脸泪水的脸,帮她把泪水擦干,温柔的眼睛差点让她误以为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们还如以前一般,她哭闹着撒娇,哥哥照例安慰她罢了。
然而刚刚有这种想法,哥哥却又咳了一声,嘴角又有血慢慢地溢出,见状,她刚止住的眼泪又向下掉,着急的抬手想帮哥哥擦掉那血红色的液体,却被哥哥挡住了。
她努力睁大模糊的泪眼,疑惑的盯着哥哥,只见哥哥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却因为声音太小而听不真切,她连忙低头侧耳倾听
只听哥哥微弱的声音说:“歆月,记住,你不是妖孽,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我会想办法···救··救你。”
她一怔,在低头看时,哥哥却已昏了过去。
还没反应过来,哥哥已经被父亲抢走,她抬头,看见父亲双眼赤红,面目依旧狰狞,他抬起手又要给她一掌,她下意识的抱头向后蹭,掌风掀起了她颊边的碎发,头上的红丝带不知道为什么断裂开去,向远处飞去,长发散落一身。
她知道那一掌下来自己绝不会好过,因为掌风比刚才更胜,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刺得火辣辣的疼。
父亲是武林高手,这点,她竟全然不知,是太傻了么?还是,被哥哥护的太好了?
一时间,从未有过的情绪泛滥成灾,那是一种深切的悲哀,把她所有的理智吞噬,同化,突然觉得,就这样死了也没什么吧,没有人会因她伤心,再怎么抵抗,也是没有用的。深深的疲惫感将她紧紧包围,她颓然放下挡在脸前的手臂,安然的闭上眼睛。
没有意料中的疼痛,疑惑的睁开眼,看见父亲面目扭曲,还保持着一掌推出的姿势,全身发抖,似在努力的忍着什么,平息着什么。
过了一会,他睁开眼,双目的赤红之色褪去了很多,眸子闪过挣扎之色,最后全部归于平静,像是累了一般,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来人,把这个逆子关入清心阁,永世不可出来···”说到最后声音轻的仿佛会随风散去。
她下意识的看向父亲,只见他站在那里,一下子苍老了几岁,闭着眼眸,面色悲戚,心兀然一痛,心中的愤怒不知不觉少了很多,别过头不去看父亲,却看到周围的下人听到命令后,一个个发着抖的往后退,别说抓她了,连近前也不肯。
父亲听见没有人动,睁开眼,看到这种情况,眼中掠过愤怒之色,他似乎是耐心用完了,一把将她提起来,扔了进去。
清心阁,是用母亲名字命名的小别院,是她快乐成长的地方,如今来关她,倒是说不出的讽刺。
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一个人,她缓缓的坐到地上,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发呆。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不是她可以解释的了的,母亲被她亲手杀死,哥哥因她生死不明。
她似乎想扯了扯嘴角,但面容僵硬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努力了半天,却依旧面无表情。
阁楼上还有为她庆祝生日的红丝带,淡红色的衣服上还有点点血迹,一朵一朵的,像梅花一样绣在衣服上,衣袖被全部染红了,脸上还有哥哥刚喷上的血,头发散了下来,粉雕玉琢的小脸此时显得妖异邪魅,在铜镜里看的自己形象的时候,她倒是有点理解下人为什么不敢上前了。
忽然生命失去了全部意义,以前快乐的时光已经远去,留下了这华丽的楼阁,和尚还年幼的她,才九岁的她。
她忽然不知道干什么,生命中重要的人已经远去,刚才还在惦记着的礼物就在面前放着,她却已经没了打开的兴趣,不想动,也没有力气动,眼睛呆滞无神,她只是保持着一个姿势坐着,瞪着眼睛到了天明。
时间在流逝中,一天过去了,她像没有生命的瓷娃娃,坐了一天一夜,脑子空空如也,停止运转。
忽听一声鸟叫,终于将她唤醒了过来,眼球酸涩的转动了一下,她终是想起了哥哥的话:“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么?”她喃喃自语。
她起身站起来,一天一夜没有动过的身子僵硬的运动,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伴随疼痛的感觉,她却是不知道般,双目空洞,面无表情的起身,却碰到一件东西。
低头了一眼,大大小小的礼物堆在脚边,她眨了眨酸涩的快要流泪的眼睛,似是没有反映过来,盯着那堆花花绿绿刺激眼球的礼物好一会儿,终于运动起疼痛酸涩的肢体,指挥它们拆开礼物。
母亲送的是一个腰坠,她知道是母亲是亲手刻的,前些天,她睡了后,母亲总是偷偷起身,接着就会响起金属和玉碰撞的清脆声响。细细的看腰坠,正面刻的大概是朵雪莲花,却是青色的,花蕊却诡异的泛着点点朱红,在阳光下发出妖异的光泽,栩栩如生。这块玉很是罕见,纯粹的碧绿色,中间却是有一片朱红色,被雕成了花蕊的样子。
背面是个很清秀的月字。腰坠上穿了一根细细的淡青色丝线,下面缀了同色的流苏,整个看起来精巧极了。低头将腰坠仔细的挂在腰上,紧紧的系了个死结,又不放心的拽了拽,确定结实了,方才罢休。腰坠与以前的玉牌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她似是觉得这声音很是好听,扭了扭腰,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彻不断。
其余人的礼物没有什么特别的,当到哥哥的礼物时,她停住了,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撕了包装。
一只玉笛绑着淡蓝色的蝴蝶结安静的躺在盒子里,她向来不喜艳色,这点哥哥最清楚了,那天的淡红色衣服只是为了庆祝那可笑的生日罢了
笛子入手温润微凉,精致小巧,这是上好的羊脂玉做的,制作笛子的人水平也极为高明,握着这只笛子,她紧绷着的神经哗的一下断了,泪水决堤而下,止也止不住。
她记得一月前,她去院子中赏荷花,听见哥哥在湖边吹萧,非常好听,她便缠着哥哥要学,哥哥仔细的打量了她一会儿,笑着道:“月儿这么笨,居然想学乐器?”她一听,气愤的扑上前去,却又听哥哥说:“箫不适合你,月儿应该学笛子。”由于当时没有笛子,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她也就渐渐忘了,没想到哥哥居然记得!
她捏着乳白色的玉笛喃喃自语:“哥哥,我一定会学好笛子的。”
望着手中的玉笛,她仿佛看见了哥哥温柔的笑脸。
收拾好心情,四处望了望,既然决定要活下去,还是需要食物的。
扫视了一圈,在小窗口前发现了一碗粥,看来父亲还没有太绝情,还给她了食物,虽然只是一碗粥。
慢慢走过去,端起那碗粥,长期养成的大家闺秀素养让她一口一口慢慢地喝下已经凉了的粥,太久没有吃东西的已经胃火辣辣的疼,冷汗顺着面颊一滴滴的向下滴到手中的碗里,她愣是面不改色的一勺一勺的咽了下去。
她自然不怕有毒,反正,也是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