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书啡》虾米浆糊

3、心原来还是会痛的

　　小镇上开了家影院，从田丫来到这里时就已经开始装修，前几日竣工，今天开始正式营业，首映票价一律半折。这是田丫傍晚从街上拍张回来带回来的消息。“小溪姐咱们去看看吧”，田丫有些恳请的说道，外带肢体的撒娇，扯着小溪的衣袖不放。小溪这里没有电视，没有电脑，甚至手机也只是用来向大家展示她是个地球人。既然想断绝了那个世界的一切信息，就要断的干净彻底。不过田丫软磨硬泡的功夫还真不是盖的，和初次见她时的冷漠判若两人，真怀疑这丫头是不是摔杯子时刺激了脑袋，小溪也被她感染的开朗了起来。
　　“不就是一场电影嘛，又不是什么洪水野兽，我们家小田田想看就看吧，吃完饭，收拾一下关门啦”，这次为田丫破戒联系这个信息时代，小溪并不知道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也许她的心里也想看看久离的城市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吧。
　　“嘿嘿，小溪姐做了什么好吃的”，看着田丫的一脸馋猫像，小溪很淡定的回答“煮玉米”。
　　“那也叫饭？”田丫误以为自己听错了。
　　“玉米也是粮食呢，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好不好！这样晚上看电影你就不会再买棒米花了。”小溪认为今天这个玉米煮的真的太是时候了，飘飘然的成就感。
　　“切，小气鬼！”嘴上虽然不情愿的抱怨着，田丫却还是欣喜的走进了小厨房。
　　“我是为了你不上火好吧，谁整天嚷嚷着口腔溃疡。”小溪在她背后毫不示弱的还击道。有人拌嘴的日子也不错，有时候一个人的确太过冷清了。
　　不一会儿田丫啃着玉米就出来了，嘴里还叨叨着“姐咱们快走吧，电影要开场了”。
　　影院首映的是赵薇导演的新剧《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赵薇是当年伴自己长大的小燕子吧，那个风风火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琼瑶剧里的依萍，爱恨分明，重情重义。想来她的剧应该不会差，她是那么一位棱角分明的演员，记得离开家乡来到小镇的时候，赵薇还当了妈妈。回忆戛然而止，田丫已经买好了票，拉着小溪进场。
　　两人的座位在一个角落里，人很多，不过并不嘈杂，来的多是镇上的人，习惯了尊重别人。小溪带了两瓶可乐进来，除了咖啡和茶，她只喝可乐，咖啡是苦的，茶是香的，可乐里的二氧化碳却是清醒的。
　　故事的开头像所有的大片一样采用了蒙太奇手法，在女主郑微的梦里上演了被豌豆公主附体的白雪公主，主讲发生在21世纪的中国大学校园里的爱情故事。随着故事的深入，小溪仿佛被电流击中了一样，场景、人物、故事像极了她当年在大学里经历的一切。她身边的郑微如今又在哪呢？得到她的幸福了吗？莞莞呢，是不是离开了她的赵世永，遇见了此生可以相守的人？小溪的梦被击的粉碎，就像落在林静脚下的玻璃，支离破碎无法拾起。原来我小溪还有家人、朋友，他们是不是还在寻我这个逃避现实责任的人？电影里有很多喜剧元素，别人笑的时候，小溪却哭了，原来自己的心并不是石头做的，看到一些触及心灵的东西还是会痛的!
　　灌下了整瓶可乐，小溪悄悄的溜出了电影院。昏暗的电影院里，身边的田丫却看着小溪离场诡异的笑了。走到小镇河边的桥上，吹着冷风，小溪突然有些后悔离开亲人朋友，逃避到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镇上来了。今天是中秋节，农历八月十五，不是看到大如灯笼的月亮，小溪差点忘了这个千里共婵娟的日子。
　　笼罩在月光下的小镇极美，小河里莲花盛开，犹如朱自清笔下的《荷塘月色》，极目远眺的竹林小山是沈从文笔下的《边城》，近处的白墙黛瓦是张择端绘制的《清明上河图》。可她小溪在春寒料峭的时候曾遇到过余光中描述的《听听那冷雨》，在这风吹叶落的秋天，她只是很怀念郁达夫引以为豪的《故都的秋》。
　　离开这幅山水画，放弃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回到那乌烟瘴气的城市？不甘心固然有，可逃避的成分居多吧。叹了口气转身，却发现不知何时田丫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曾经有人跟我说，叹气有助于二氧化碳的排出，你说对也不对？”
　　“小溪姐，你是不是想家了？”田丫并不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有点吧，”小溪抬头看了一眼月亮，“今天竟然忘记了准备月饼，丫头，想吃吗？”叫出丫头的时候小溪吓了一跳，自己多久没叫人“丫头”了，有多久没人叫自己“妮”了？
　　“姐，走，我带你去个地方。”田丫伸手牵住了小溪，小溪也就任由她牵着去一个未知的地方。
　　两人一路跑着，并没有说话，天地都安静，只有她和田丫奔赴着灰姑娘的盛宴。灯光渐渐被抛了身后，越来越暗。小溪心想前方会不会突然出现一座城堡，而她的英雄踏着七彩云前来接她，许她一世安宁。
　　城堡并没有出现，英雄要么在大城市守着国家命脉，要么在国界线守着边关。田丫带着小溪在河岸的一块空地上停了下来，“小溪姐，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田丫找了块看起来比较平滑的石头坐下。
　　秘密不是不能讲给人听，只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小溪对田丫的秘密故事并无多大兴趣，却对她今晚的怪异行为不解，也许她的行为和接下来要讲的故事有关？
　　“从前有个姑娘叫欧阳田，这姑娘有一个哥哥，哥哥总喜欢叫她田丫”田丫边开场，边用眼睛瞟着小溪。很明显的小溪身子一震，却没有打断她。小溪的理念一直是听故事要聚精会神，尊重讲故事的人，不要问任何问题，既然有人要讲故事，就会毫无保留的把潜在疑问剖析给你听。
　　“田丫喜欢旅行，满世界的奔跑。大学里学的是绘画，摄影是跟哥哥学的，她的哥哥摄影很厉害的。有一天她跟家里人说她要去江南呆上一段时间，临上客车前哥哥递给她一张照片，告诉她，如果旅途中遇到这样一位女子，希望你能把她带回现实。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田丫并不明白哥哥想表达什么意思，可还没等她发问，哥哥就接了嫂子的电话，然后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匆匆的离开了。田丫并没有把哥哥的那句话放在心上，世界那么大，她怎么可能遇见照片上的女子呢。不过无巧不成书，就在一座美丽的小镇，她遇见了一间心仪的咖啡馆，被门前的招牌电了一下，鬼使神差的推开了店门，见到了翻过多次照片的女主人。女主人很有意思，第一次见面就要给她免单，却又要提可恶的条件，她礼貌地打断了女主人的刁难，也在那一刻决定带她回到现实，因为她觉得照片的主人那天太过无聊了”喝了口手中的可乐，“小溪姐，我的故事讲到这，后面的故事你都参与了吧。”
　　小溪听的很入神，并不想接话。她从田丫的第一句话便知道了田丫口中的哥哥是谁，也知道田丫打碎了杯子，第二天便能从旅行包里变换出更漂亮的杯子的原因，因为她学的是绘画。她知道田丫拍那些照片原来并不是留给她做纪念，而是告诉她生活有多美好，今天的安排更是小丫头步步为营，请君入瓮的一招妙棋，水到渠成，不留痕迹。只是她没想到，原来他已经结婚了。她逃避与否，他们的结局都会如此。如果田丫，不欧阳田没有出现的话，也许她小溪一辈子就沉溺在这温柔乡里，不问世事，不知耕耘，直至死去。
　　“欧阳田，我有点累了，咱们回去吧”她淡漠的起身，就像田丫的故事根本与她无关。
　　田丫讲完故事，对小溪的这种反应有点不知所措，小溪姐叫自己“欧阳田”，难道小溪姐生气了，气自己骗她？可自己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她呀，难道自己做错了？不，哥哥让自己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田丫起身追上小溪，跨上她的手臂当“小溪姐，如此良辰美景，月光下的你真漂亮。”
　　小溪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取笑田丫“你这鬼精灵，就是嘴甜”，也没有甩开田丫的手臂，任由她挎着。小溪今天真的是累了，钩织了许久的世界在今天倒塌了，他结婚了，她莫小溪躲到这么一个小镇上来还是被他给耍了，是不是自己真的太笨了
　　两人一路无话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田丫一直在思考如果小溪一怒之下把自己赶走怎么办，她是真有些喜欢这个地方，更舍不得这个时而冷淡，时而搞怪，时而温柔，时而霸气，又做得一手好面的姐姐了。虽然自己真的不太喜欢吃面，是哥哥跟自己说那女子做的一手面，却性格乖戾，用这个理由一定会被留下，事实证明果然被哥哥言中了。事后小溪经常跟她讲述被她赶走的那些倒霉蛋，自己如此荒诞的理由也只有这怪咖才会喜欢。田丫不知道一路皱眉的小溪在想些什么，只是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发现小溪的眉头舒展开了，也就松了口气，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其实小溪一直在纠结自己是不是太笨了，最后的结论仍然是自己太笨了。而田丫口中的照片他是从哪得到的？田丫这丫头真是太不仗义了，我小溪待她田丫如亲妹妹一般，她竟然连同那人合谋算计自己。想到此处心里更是愤愤不平，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如此清秀的姑娘在那人的熏陶下竟然也会骗人。可是一路冷风吹醒，瞟到田丫一脸做贼心虚，东窗事发的可怜相，那样小心翼翼的近乎于掺着自己，想她也是为了帮自己，对待想要帮助自己的人又有何气可言呢？怪只怪当年的自己太固执，却没有追求幸福的勇气，想到这里也就释然了。
　　“田鸡，去给我冲杯咖啡”小溪这般厉正言辞的命令驭使，换做平时，定会招来田丫的抱怨。今日听到这句话的田丫确实满心欢喜，特狗腿的回了句“得令，小主稍等片刻，奴婢马上就来”，每当听到咖啡两个字的时候，就表明小溪多半消气了。
　　“给自己也冲一杯，我有话跟你说”，小溪对着田丫快步跑到厨房的背影又补充了一句。“兴师问罪？秋后算账？奥特曼打怪兽？诸葛亮挥泪斩马谡？包青天怒斩陈世美？武松醉打西门庆？”冲咖啡的功夫，田丫的脑子过了很多悲壮的场景，最后仰天悲呼“哥，我若战死沙场，你可不能把我埋骨他乡啊!”
　　小溪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个世界，事实证明很多记忆只是被无情的挂起。那个世界她终将回去，去履行自己的责任，去承担她逃避的后果。尘归尘，土归土，任她醉笑乡间三万场，离殇始终沾湿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