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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心有千千结 ...

  •   颜昔怔怔地思考着未来,缅怀着过去,心绪烦乱。曾经……那年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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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21年前,自己初来此世,一切均是好奇懵懂的状态,除了思维与感情。这一世的自己对于前一世,以及现代的事,都记得甚是清楚。是的,他记得那一世的颜盏,记得现代的柳昔雨。
      可惜,不管是颜盏,或是颜昔,似乎都只能将这份感情沉默于心底。不论前世今生,我注定只能以一个沉默的姿势,假装满心欢喜地站成永恒。我每夜每夜地立于月光下,只为那曾经的15年养成的习惯——因为那个人不曾错过任何一个赏月的夜晚,只因母亲喜欢月色。然而,颜路从未告诉过母亲的姓名。
      记得第一次问起颜路,他便失败了。那年,自己7岁。

      秋风拂面,海风轻皱,浪花朵朵。
      小圣贤庄自焚毁后重建,方满一年。
      伏念为了重振儒家,耗费了颇多精力,颜路亦是于伏念身侧一直处理诸事,许多时候几日不合眼,随意一躺便是一觉。好容易忙里偷闲,颜路便会去那个小圣贤庄唯一存留的旧居——醉篁轩。不知他是在怀念张良,还是在怀念那段不得不从此处逃离的灾难时光。待到颜路的遥仙阁补建后,颜路便经常临海远眺,似乎如此,心情会好很多。

      亦是这样一日,秋色正浓,颜路临海而望,眉宇间有些许悲伤跃然而升。
      颜昔故作好奇的表情,问道:“父为何给昔儿取此名?”
      颜路沉默片刻,回首望着颜昔不说话。良久,颜路轻声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你与如玉之名,均是取自其中。”
      颜昔不解:“《诗经》那么多篇,莫非父只喜欢这两句么?”
      颜路笑容清浅:“因你母亲的名字亦取自其中。”
      颜昔怔住,但他明白,决不可直截了当地询问他母亲究竟是何名,否则连目前这份随和亲切之感亦无了,他会又一次陷入沉默的。遂,颜昔问道:“如玉之名呢?”
      颜路微笑道:“是她起的名字。容颜如玉,呵呵,这一直是她对我偏爱之誉。她只说喜欢这个名字,我想,若还是那两句诗,‘雨雪霏霏’的‘雨’字,念第四声,意为下雪。她之名犬雨’字,如玉之名,便取其音罢!”
      颜昔微微感叹:“原来如此!父可以直接说出母亲的名字么?”
      却见颜路略略一笑:“昔儿,你且去做功课罢,我明日检查。”

      颜昔无奈,便行礼,后转身离去。虽说第一次便失败了,但最终还是问出了一些东西的。颜昔并未料到,因为自己闲得无聊问了他母亲是谁,而父深深觉得自己八成是闲得没事干才会问起他心中的伤痛。故,日后他的学业,颜路便甚为严格,自己好似看见了伏念……
      颜路,那个温和得近乎温柔的男子,却偏偏足以震慑得到小圣贤庄的所有弟子,包括我与如玉。他的所有想法,弟子们从不会认为有任何纰漏,这,也是伏念极为信任他的原因,他的心意,他的实力。这个淡泊随和的男子似乎从未特意显露什么。也许,除了张良、伏念,再无人知晓他的能力究竟有多少罢?只是,他心性太淡,若非见着伏念如此辛苦且碍着多年的感情,若非身为儒家弟子,亦不会如此尽心地协助罢?

      颜昔不知自何时起,自己早已没有前一世那般弱的承受能力,如今当了颜路的儿子许多年,似乎已经习惯了唤他“父”。只是,每次唤颜路,都会有一抹自嘲地笑容潜在唇角,偶尔偷偷显现。为了避免这自嘲之笑被颜路发觉,颜昔的自嘲渐渐转换成为魅惑,而偏偏长相颇为柔美,脾性亦随颜路,自小便是秀气的模样,加之这样一股邪气的笑容,身旁的一些女孩子均会好奇,会说他是女孩,即便到了陌生的长安城,亦是未能逃脱此劫。或者说,长安城更加人多口杂?颜昔颇为无奈。

      10岁那年,颜昔随着颜路,领着妹妹颜如玉来至长安城,也就是曾遇到张良的那一年。不过方入长安,便遇见了楚莫。那一年,13岁的楚莫早已拜师学艺,只是恰巧溜下山。

      方入长安城,便有女孩子好奇地望着颜昔,议论纷纷。
      “父,那个小孩是男孩还是女孩?”
      “阿母,那个哥哥好像女孩子哦~”
      正说着,便有两名舞象之年的少年上前挑衅,颜昔不开口,此刻颜路去一旁寻找颜如玉,并未在身侧。
      颜昔憋红了脸,只道:“我是男的!”
      那两名少年开始放声大笑:“听这声音,娇怯怯的,总不会不男不女罢?”
      而其中一名少年已然抬手,欲吃颜昔的豆腐。
      颜昔咬了咬牙:“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此刻,颜昔还未出手,身前便当了一抹黑色:“喂,你们欺负小孩子!”
      颜昔望着仅仅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少年,心生感激。三人开始动手,黑衣少年片刻便将那两名少年打倒。
      颜昔笑道:“你身手不错啊!”
      黑衣少年怔了怔,默默然瞅着颜昔的双眸,只觉得那双眼睛近乎与师父师叔那般淡然的笑意,却略显悲凉。楚莫失神间,颜昔出手挡了欲偷袭楚莫的那名少年。
      “我叫楚莫,13岁。”黑衣少年全身均透出一股洒脱之气,“我在不远的山上拜师习武的,现下有空,便溜下山透透气。你呢?”
      “颜昔,10岁。我随父亲,领着妹妹来长安城游玩而已。”颜昔行礼,低眉道,“方才多谢。”
      “不客气!你,真的是男孩儿?”楚莫偷偷贴于颜昔耳畔说道,“别误会,是因为你的确长得很漂亮,呃……眼神也像女孩儿,我想确定一下。勿要生气啊!”
      颜昔轻笑道:“是不是女孩儿我不知道,但若日后嫁与你,定然无后啊!”
      楚莫猛地一笑:“你小子,好邪恶!”
      颜昔坏笑着:“过奖了!”
      楚莫正欲开口询问什么,却闻得一个糯糯的声音,娇嗔道:“你又溜下山了!”
      颜昔好奇地望着那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孩,却闻楚莫赧然道:“阿蓁啊,师父教的我都会了,否则不会乱跑的!”
      谭蓁拽着楚莫:“快回山去,师伯会训斥的!”
      楚莫不忘给颜昔打个招呼:“昔弟,后会有期啊!”
      颜昔礼貌地行礼道:“后会有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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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了小圣贤庄之后,又三年,张良回来了。那是高祖皇帝薨逝之年,韩信家灭两年。张良离开了长安,欲退世隐居。辗转至小圣贤庄,看望故人。
      所有功高之人,最后的下场,有几个是安享晚年的?不知道姜子牙算不算是个例外呢?至于这名流百世的谋圣张良,许多人都称赞他激流勇退,可又有多少人想过他的无奈?颜昔不由想起了后来吕雉对张良的逼迫,求不到张良辅佐刘盈,便放火烧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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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风凛冽,骄阳无力。
      伏念因积劳成疾,撒手人寰。张良归来后,只随着颜路前去祭奠荀卿与伏念。儒家已选了新任掌门,颜路这位师祖,终于可以将小圣贤庄交由新任掌门,自己去往江南寻找自己思念之人了。而张良,则欲自己问道求仙去!问道修仙,看似甚为悠然自乐,孰人可知那其中之无奈呢?见识过了彭越、韩信之死,又何必再留于那险恶的朝堂之中呢?他已然为天下百姓求得了安宁之世,无谓多留了罢?
      每个人,似乎都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啊!
      颜昔后来也未曾见过那个温柔贤淑的水夫人,听闻张良与颜路对话间,是已经逝世了。红颜薄命么?颜昔不置可否。颜昔偷偷瞥着张良,见到张良说起水夫人之时的哀思之情,心中便无限感慨:想必张良亦是用情至深的罢?乱世遇佳人,到了太平的年代,倒是没享得几日的福呢?
      ……

      同一年,颜路终于领着颜昔、颜如玉去了吴县。
      江南的冬日,到底不似北方。颜路一日一日地站立于那块并无名无姓的墓碑前,似在沉思,似在缅怀。偶有飞雪洒落,颜路便于湖畔遥望,丛柳之间,她的墓,染着别样的红色,分外显眼——那是红梅。
      颜昔只默默地陪同,偶尔抒情地吟几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颜路微微愕然,回首望了望眼前的儿子,有熟悉的神色于眸中闪烁。

      颜昔急急地瞥了颜路一眼,低眉道:“父,昔去看书了。”
      颜路默默颔首,继而略微沉吟道:“昔儿,先背一首《硕人》罢!”
      颜昔不解:“父是想起了母,还是忆起了颜盏姑姑?”
      颜路眉头微蹙:“盏儿……”

      “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硕人敖敖,说于农郊。四牡有骄,朱幩镳镳,翟茀以朝。大夫夙退,无使君劳。”颜昔遵从颜路的话,背了《卫风硕人》。
      “父,姑姑已离世,何苦再如此?当年她亦是自愿嫁与后氏,父亦无他法啊!”颜昔闷闷地埋着头,淡漠地劝解着。
      颜路则是阖了阖眼,轻声道:“昔儿,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或多或少有些像盏儿。”

      颜昔不语,他真心想说:哪里是像啊,明明就是嘛!但,只怕会更令他费解罢?是呀,那一世,好歹是女子之身,现如今,自己可是男的!魂穿可真心伤不起啊!

      颜路咳了两声:“你且去看书罢。”

      颜昔终于逃也似的溜走,远远地望着已是半百出头的颜路,心中不是滋味。人,便是如此老却的么?自己,还狠得下心离开么?但,不离开,又该如何呢?与其日日在其身侧饱受心酸地痛着,不若离开罢……
      于是,两年后,他终于15了,终是离开了。他作为一个不孝子,抛却那个半百的父亲,离开了家。不孝子……没由来地想起了楚莫,他亦称自己是不孝子。是的,谭蓁离世后,楚莫恨极了楚父与吕小姐,与楚父断绝了父子关系,亦是再未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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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所有旧事理了一通,颜昔觉得乏困至极,便随意卧于榻上入眠。
      而此刻的萧府,亦是在回忆过往。

      雨水顺着瓦当间流下,打落在石阶上,水花四溅。萧未雪别着脸,不理会萧延。几个婢女见着两位似乎在闹矛盾,亦不便多言,只得退下。

      “侯爷回府了!”一名奴仆在门外高声向屋内喊着。
      这不喊还好,一出口,萧未雪便欲躲开。
      萧延拉住她:“你不是要听大哥讲出个所以然来么?”
      萧未雪奋力挣脱开萧延的手,力道过大,身子便向后仰去。萧禄跨入门,见着她身形不稳,急忙接住她。萧未雪借力直起了身,推开萧禄,转身欲离开。
      萧禄威严道:“站住!”萧禄接下了婢女递上的茶递与萧未雪,轻声道,“你火气不小,先喝茶降降火罢。”
      萧未雪听得此语,咬了咬唇,别过脸不理他。
      萧延在一旁轻声道:“未雪,别闹了,大哥已经放下身段了。”
      “呵呵,侯爷切莫讨好,未雪是个野丫头,受不起!”萧未雪忍不住滑落眼泪来。
      萧禄抬手为其拭泪:“未雪,此‘野’非彼‘野’,你未听明白便赌气离开。待二弟说与我之时,我心中是如何的担心,你可知道?”
      萧未雪怔怔地瞅着萧禄带着几许委屈的目光,蠕动着嘴唇,嘟哝道:“那,你把事情说清楚啊!”
      于是,萧禄便讲述起半年多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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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多前的那个午后,阳光明媚。
      一个粗布衣裳的中年男子来至萧府门前,欲拜见萧禄,恰逢萧禄外出归来。中年男子弓腰行礼道:“侯爷,小民可以见见三小姐么?”
      萧禄纳闷地瞅着眼前这个有些眼熟的男子,忽地想起什么:“你是……刘老伯?”
      中年男子弓着腰不住点头,道:“难得侯爷还认得小民。”
      萧禄忙扶着刘老伯入了萧府,对婢女交代请未雪来,对刘老伯笑道:“老伯不必见外,快请!”

      原来这刘老伯乃萧未雪的伯父。当年萧何在处决韩信时立功升为丞相,为了尽量消却高祖皇帝的猜忌与忧虑,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于刘邦出行时扰民、掠财、变卖家田……引得百姓状告御前,高祖皇帝却不予严惩。未雪本就重病的生父得知如此,更是气得诱发急症,不治而亡,萧何对百姓的指责不闻不问。
      高祖皇帝薨逝后,出于歉意,萧何收留了刘家年幼的女儿,起名萧未雪。刘老伯却找上了萧何,只道是自己的弟弟乃旧疾所致,大限已至,希望丞相可以放宽心。此番话,早已表明自己清楚,萧何当年之行实为无奈,加之弟弟之故确乃多年的疾病,实话实说而已。刘老伯是知书明理之人,他明白,萧何也许对朝臣太狠心,但确是鞠躬尽瘁的良相。且对待百姓仁心备至、体恤入微,甚至,有口皆碑的萧何因心慈,赠与百姓良田得到赞誉,引得高祖皇帝不满而入狱。
      “刘老伯,多谢您多年来的理解,家父一直心怀感激。”萧禄行礼道谢,“禄与二弟亦会对未雪多加照顾,老伯不必担心。”
      刘老伯当年的话,多少减轻了萧何的病,这些萧禄都记于心头。刘老伯微微欠腰:“侯爷不必客气。未雪乃一个山村间的野丫头,还望侯爷多费心了。”
      萧禄轻笑着:“呵呵,未雪的确乃野丫头!”

      方至门外的萧未雪闻得刘老伯与萧禄的两句对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萧未雪并未听得萧禄的下一句话:“然,此‘野’非彼‘野’,她心性野,几度溜出府去,有一次还险些遇到了骗拐。家有此妹,可真是考验我们的承受力!幸而父逝世前便寻到了风、月二人,可护着她。”
      刘老伯行礼道:“给侯爷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萧禄笑了:“老伯哪里话,未雪亦乃禄之妹,禄自当上心!哦,若老伯欲将未雪领回,萧家亦不会反对。”
      刘老伯叹息道:“我来此,亦是为了此事。刘家素有遗传之疾,我亦是没多久的时日了,只拜托侯爷对未雪多加照顾。此病传男不传女,故,侯爷不必忧心。”
      萧禄敛眉沉吟道:“请老伯安心,萧禄绝不亏待未雪。”
      “大哥,未雪出府了!她跑来问我她的身世,我没告诉她,她便赌气离开了。”萧延急急入门对萧禄有些不满,“你究竟对她说了什么?”萧禄怔住,一头雾水:“我都未见到她,岂会说她什么!”
      而后,萧禄回想起方才与刘老伯的对话,有些无奈:“定是方才,她听到我与刘老伯对话,误以为我嫌弃她乃一名‘村野之女’了!此事日后再解释罢,先派风、月去保护她!”
      萧延没好气道:“我已经派他二人去了。另外,未雪约摸会独自生闷气伤心,不肯回来亦不肯听解释,我便命云、霞去贴身照料。我只问大哥,萧府可需找些人来补充他们四人?”
      萧禄低眉,而后抬眼道:“找一名婢女照顾母即可,他们总会随着未雪回来,无需找太多人。”
      刘老伯见得萧氏兄弟对未雪如此在意,心便放下了,遂离开。
      萧禄、萧延二人在父亲萧何影响之下,亦是遵从节俭,偌大的萧府,奴婢仅有十人,算上管家共十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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