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角逐》邪我心

38、暗潮汹涌

　　上空的云层像是被注入了水银一样厚重，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把地上密密麻麻的人群砸成沙丁鱼罐头，走在这种天空下，人的心情不言而喻。

　　楼下金发青年像是在发牢骚一样踢起脚边的一颗石子，然后双手插兜抬头看着天空，因为距离太远，大厦里的那个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周恒有些粗糙的手覆上透明的强化玻璃，长着老茧的手指恰好与金发青年的身影重叠。恍惚间，楼下站着的已经不是那个叫奥利弗的青年，而是二十年前自杀的好友。

　　今天和计划的一样顺利，和那个青年见面，告诉他部分的真相，然后通过注射药物让杨望情绪失控攻击他，直至发现那张调整过位置的相片……全部都是按照最初的计划执行，顺利的有些不真实，就和他一样。

　　这是他应该做的，为了补偿那个叫西奥的人做的。

　　但那会不会对奥利弗有些不公平？他会喜欢他从出生到现在，自己为他安排的一切吗？周恒曾经有过这样的疑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问题就像沙滩上的沙雕一样渐渐被海水冲毁消失。

　　甚至连自己最初的想法周恒都已经忘记了，好像这个70%被机械化的大脑里只剩下了一个个冰冷的计划和推论，这个已经完全被机器替代的心脏只剩下了继续跳动的功能，除了对好友的愧疚意外，早不能再容下其他的感情。

　　甚至连自己亲生妹妹唯一的骨肉都被他无情的编进了这场计划，把原本应该像个普通男孩成长，像个普通人一样走完一生的杨望变成了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或许真正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是自己才对。

　　“周先生，您的电话。”机器人秘书轻轻走过来，把通讯仪拿给了周恒。

　　接通的一瞬间，某个青年有些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您、您好周先生，我是夏佐……”

　　啊啊，是那个非常能废话的机械天才，他好像也是候选人之一吧？

　　保持着中性偏温和的语气，周恒问道：“夏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夏佐微微提高音调：“是这样的，周先生，我有个礼物想送给您。”

　　“礼物？什么礼物？”

　　“恩——就是呢，嘿嘿，我先不说，您自己来听听——”说完夏佐好像把通讯器移到了什么地方。

　　周恒紧接着听到了一个人凄惨的叫声。

　　“这是什么？”

　　夏佐低声笑道：“嘿嘿嘿……周先生，我这个礼物是在您地盘上捣乱的混账最后的惨叫声，也算是您之前帮我的回礼，希望您可以收下。”

　　周恒笑道：“之前只是举手之劳，你这样有些太客气了。”

　　“您和奥利弗先生可都是救了我一命的人，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吗？什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思来想去，只有这眼泉水能报答您的救命之恩了。”

　　大概是夏佐有些发梗的中文听起来实在太有趣，周恒忍不住笑出了声：“那好吧，你这份礼物我就收下了。”

　　“那么，这边可要开始了。”

　　黑暗的房间里，复杂的齿轮和杠杆交错着，形成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

　　“首先是眼睛。”夏佐扳动一个扳手，尖锐的电钻头直接刺进那个倒霉鬼的眼中，惨叫声几乎可以用绕梁三日而不绝来形容。

　　“然后是腹部……腰椎……膝盖……手指……上颚……太阳穴……唔，这个要轻一点……”每当夏佐扳动一个扳手，那个倒霉鬼就发出一声惨叫，但仅仅一声之后就没有声音了。

　　周恒故意让语气变得有些不满：“我说夏佐，你打电话过来，就是让我来听你试音的吗？”

　　“那不能，请听好了，这是最后的合奏！”

　　随着夏佐接上电源，电钻的嗡嗡声，电线头漏电的噼啪声，还有最重要的——那个人惨叫的声音，真的是有些震耳欲聋了。

　　“怎么样？周先生，这份回礼您满意吗？”

　　“哼哼哼——当然满意，非常的满意……”

　　几分钟后，周恒挂断了电话，坐在了办公桌前开始考虑之后的计划。

　　夏佐那个人很聪明，甚至有些太聪明了，在人际能力真的很强。

　　周恒相信，只要夏佐愿意，查出这个事件的幕后大人物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他只是停在了一个小卒子身上，没有再查下去（或者是查下去了，但没有再接着做下去）。

　　夏佐知道这个事件背后一定有一个领导人在撑腰，如果反击过火的话，很有可能会惹祸上身，可不反击的话，对自己没有一点好处。

　　所以他干脆杀鸡儆猴，既告诉那个领导人，他其实不是不能反击，只是那个对方留面子而已，又讨好了另一个和他一起遭殃的领导人。

　　他后面的路似乎变得简单了许多。

　　只可惜，这个人的优点是太聪明，缺点也是太聪明……

　　与此同时，某个街角的小小酒吧内，那个在吧台后，面对着通讯仪的年轻女老板脸色越来越糟糕。

　　那个叫夏佐的男人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好解决，这一次他仅仅是解决了一个小卒子，谁知道下一次遭殃的会不会是伊芙琳自己呢？

　　而且那对姐弟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如果他们要是还留在这个城里的话，很难确定他们会不会出卖自己。

　　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了，或许现在应该联系一下那个人，看看她有什么建议。

　　就在伊芙琳拿起座机打算打通电话时，悬挂在门口的铜质铃铛被推开的门框装响，发出断断续续的清脆声。

　　“欢迎光临，要点什么吗？”伊芙琳瞬间褪去脸上的担忧，换上了那招牌式的商业笑容。

　　这位客人看上去有些奇怪，打扮得像二战时的德国军官，好像永远不会过时棕色长款军装把这个人裹得严严实实，还有那个军帽，更是几乎把他的脸全部遮住，不禁让人好奇，他是不是从20世纪穿越过来的。

　　“请给我这里酒精纯度最高的酒，谢谢。”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岁月的磨损感，但这种感觉反而让他的声音更有磁性。

　　伊芙琳开玩笑的说：“纯度最高？医用酒精要不要？”

　　男人看上去稍微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极认真的说：“可以。”

　　“开、开玩笑的啦，那种东西要怎么喝？牙买加朗姆酒，你看可以吗？”伊芙琳拿出身后酒柜里落了些灰的酒瓶，但仍旧挡不住里面金子般酒液折射出流动着的光。

　　男人看看酒瓶上的商票，有些不满的问：“没有再烈一点的了吗？”

　　伊芙琳苦笑道：“再烈我怕出人命啊，您知道，这里的人一个醉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男人犹豫了很久，终于点点头：“那好吧……这一瓶能不能都卖给我？价格好商量，酒瘾上来真的太要命了。”

　　“嗳？也、也不是不可以啊，但这种烈度的酒不介意您直接饮用……喂？喂？我还没说完您不要这么着急啊！”

　　伊芙琳看着那个男人扔在桌上的东西，和声音渐渐微弱的铜铃，一时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来面对的好。

　　而且那个男人扔下的东西……是金子吗？最后，除了有钱人，酒鬼，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客人。

　　而这位大步逃走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着急，一路上不知撞了多少路人，最后还华丽的在转角撞倒了一个。

　　“我说这位大叔您稍微看着点人行不行啊？”穿着蓝色带帽衫的青年拍去身上的灰尘，没好气的说。

　　“抱歉。”说完，那个男人就彻底消失在了小巷的深处。

　　还没等蓝衣青年开口，倒是一旁那个中性打扮的美人有些不满的开口了：“没吃药么？小鬼你没事吧？”

　　杰拉尔德挠挠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没、没啥啦，就是他突然冲过来被吓了一下，别在这件事上耗时间了，走吧。”

　　“对啊，突然就冲出来一个猥琐大叔，吓死人了。”一直躲在杰拉尔德身后的小男孩探出头来。

　　增田瞪了一眼他：“没人和你说话，给我闭嘴，变态。”

　　小男孩立刻抓紧杰拉尔德的一角：“嗳！好可怕啊，杰拉尔德，跟这种人生活真的不会晚上睡不着觉吗？”

　　“好了好了，两个人都消停一会儿好吗？”杰拉尔德苦笑着拦住快要冲过去的增田。

　　“安德烈，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还有你那个姐姐。”增田捏紧拳头，好像随时准备和安德烈干一架似的。

　　“行了，昭哥，别怪我说话不好听，真要打起来，没有武器你真不是他的对手——好疼！”杰拉尔德捂着被狠狠敲了一下的额头，蹲在地上。

　　增田摸摸因为反作用力而阵痛不止的关节：“反正把你送到那个金毛家里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吧，嘁，话说回来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帮你啊？”

　　“因为这样的话我可以保证，以后我和姐姐再也不找你的麻烦。”安德烈天真的笑了笑。

　　增田叹了口气：“真是没办法，只是落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在那个金毛的车里吗？”

　　“当然，拿回来后我就会离开这个城市，再也不回来了。”安德烈背着手说道。

　　是的，把奥利弗带走后，他们就再也不回来了……

　　那座城市表面上仍旧是那样平静，但只有在这些平静表面上生活着的人们知道，在这名为平静的冰面之下，黑色的潮水正时刻准备喷涌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