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角逐》邪我心

2、杀手

　　巨大的荧幕上，电影的男女主角正在因为一点小分歧吵得不可开交。明知道接下来就是按照惯路下着大雨女主角哭泣着夺门而出的戏码，下面的观众却依然看得津津有味。

　　这或许与参演这部电影的主演是当红偶像脱不了关系。

　　漆黑的过道上不时有几位姗姗来迟观众寻找自己座位号码的身影，其实坐在哪里不都可以吗？反正这样偏僻而狭小简陋的电影剧场是不可能坐满的吧？干什么非要打扰别人，明明迟到就已经惹人厌了。

　　她很想极力将注意力放在电影情节上，但四周零零散散的“抱歉”“打扰一下”让她根本无法办到这一点。

　　但不幸中的万幸是她坐在靠墙那排座位的很里面，几乎没有人选择那样出入不方便又靠后的位置，整个一排就只有她一个人，至少她不用老缩起身让那些迟到的家伙坐到自己的位置。

　　“很抱歉，小姐。”刚说不用频频让别人通过，就有一个不长眼的男人轻轻唤了她一声。她很自然地看了那个男人一眼。

　　除了她，竟然有人愿意坐在这么深的座位里，因为比她还往里的座位，就是那个靠墙的了。

　　而且……

　　“小姐？”或许是犹豫的时间太长了吧，对方可能认为她没有听清自己的话，于是又轻声重复了一遍。

　　男人的声音有些阴冷，但却透着一种优雅，很有磁性，总之是她很喜欢的声音。

　　“哦。”她犹豫了一下，因为身后没有观众，所以她站起身，向后退了退以便让男人通过。

　　“谢谢。”男人比她高出一头，并不是那种很强壮的肌肉男，但也没瘦到弱不禁风，是这个城市里很常见的混血儿——虽然身为纯种人的她更喜欢称其为杂种。但不知为什么，她不太想把这词用在对方身上。

　　透过微弱的光线，她勉强看请男人的脸。

　　男人似乎患有贫血一类的疾病，导致皮肤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嘴唇有些薄，颜色同样很淡，鼻子细细高高的。外眼角微微上吊——是被叫上斜眼吧？看上去很严肃而难以亲近，只可惜在这样的灯光下她实在看不清瞳色。

　　“一定是蓝色的。”她心想，“就像是深秋晴朗午后的湖水一样。”

　　如果现在是在电影里，这个男人应该是个亦邪亦正的角色。而且一定是浑身散发着神秘气味的那种……

　　不，有这样美丽的金发，一定是男主角。

　　“小姐？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男人被她盯得莫名其妙，甚至还有些紧张的样子。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匆匆坐回座位，但她的注意力已经再也回不到那个无趣的电影里了。

　　剧场渐渐安静下来，而她的心跳声却越来越大。

　　“小姐？你怎么了？”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后，男人关切的看着她。

　　“没、没什么的……”

　　“哦。”男人点点头，然后继续看着电影。

　　她的脸烫得厉害，这种奇妙的邂逅场景只会在电影里出现不是吗？

　　现在要不要就着话题谈下去，如果现在错过了，还能不能在以后的某个地方再次相遇？如果能相遇的话会不会像言情小说里那样……她的心跳因为那些妄想而不断的加速。

　　“那个……你一个人来看的吗？男性对这样的爱情电影应该没多少兴趣……不，我的意思是说……”磕磕巴巴而且莫名其妙的话语让她恨不能现在就逃走，简直是丢死人了。

　　“花钱进电影院，自然有‘感兴趣的东西’。”男人轻声说道。

　　“那、你感兴趣的……”她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可以烫的烧开水。

　　“这一部电影，在这里至少演了7次，你好像次次都来不是吗？”男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荧幕上女主角在街角的背影。

　　“那种事……你怎么知道？”

　　“你知道这种事有什么意义吗？”男人勾起一边的唇角浅笑道。

　　“我、我事实上……”

　　“这是我第二次看这部电影，实话说，我觉得它很无聊，比起它，你更让我感兴趣。”男人终于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你……”直到现在，她也不敢相信，自己是个长相这么平凡的一个女人，竟然能受到这种类型男人的关注。

　　“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男人伸出手，她看到这个男人戴了一个棕色的手套。

　　“我……我不知道，我是说，我那么的平凡……”

　　“说谎。”男人话语和他的动作一样轻柔，好像能把人融化成水一样，“我知道你在遭遇着什么，你在害怕着什么，所以……没有必要骗我。”

　　然后，他告诉她，他会保护她，他喜欢她，她不用在害怕了，那些人不会再找她麻烦了。他轻轻把她抱进怀里，他的体温很低，但他的怀抱很温暖。

　　没有一个观众发现剧院后排的这对男女。

　　她发现男人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温柔似水。而且身上没有那些勾搭女人小流氓一样恶心的烟味和酒味，只有一种闻起来很舒服的气味。

　　他的瞳色一定是蓝色的。

　　她像电影里的女主角一样闭上了双眼，眼泪滴落。

　　直至胸口被什么硬物贯穿。

　　肌肤扯裂的痛苦几乎让她呻吟出声，但嘴被已经被男人用手堵死，所有的声音都化成了从胸口涌出的温热……

　　当男人的手指离开时，她已经无力叫喊，只剩下死死看着他的力气。

　　在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她看清楚了，男人的眼睛是灰色的，如燃尽的灰烬一般死气沉沉，而她却认为那是如水般的温柔。

　　男人的身影渐渐被四周的黑暗侵蚀，只剩下一双淡灰色的眼睛，那双曾经温柔如水的眼睛。

　　“对不起……”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那双淡灰色的眼睛中充斥着像看到垃圾一样厌恶感。

　　见眼前的女人不在抽搐，男人探探她的鼻息，已经没有了。

　　这个女人真的死了。

　　将从餐厅顺来的餐刀塞进带来的塑料袋中，男人拿起身后的外套，悄悄换到了另一排的另一个座位，旁边是一对正黏糊的年轻情侣，他向两个人笑了笑，然后继续看着那个无聊的爱情电影。

　　男女主角之间的第三者已经出现了。

　　直到散场，下一场的观众走进来，也没人注意到那个坐在角落里，连看好几场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亡。

　　男人没有多看尸体一眼，只是匆匆的逃离了电影院。

　　他不喜欢那种类型的女人，他骗那个女人说他喜欢她，他说他会保护那个女人，她在他的怀里哭得很伤心，她在死之前看自己的眼神……

　　“唔——”逃到小巷中，到达极限的男人扶着墙，开始呕吐——他究竟忍了多久，连自己都记不清了。

　　男人今天还没有吃东西，根本没东西可吐，最后只吐出一滩近透明液体。

　　这不是第一次完成工作后呕吐，那个男人已经习惯了，甚至提前就没有吃东西，灌了一杯盐水。好让自己吐得时候好受一些。

　　但是这样的“工作”，他可能永远都无法习惯。

　　委托人的要求是在目标自以为感情得到宣泄的时候，绝望而安静地死去。这个方法是他和那个中间人商量很久后才决定的。

　　他没有理由拒绝。

　　吐完后他用买来的矿泉水匆匆漱口，然后找了个垃圾箱，把手套和刀全部扔掉——其实不扔掉也可以，因为这个城市的“警方”根本不会调查到他身上。

　　不是他伪装的有多好，而是这帮可爱的先生根本就不敢管罢了。

　　“活坟”，“活死人坟墓”他已经明白这个名字的意思了。

　　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七年，毫不夸张的说，他已经彻底被同化成了行尸走肉的丧尸，又有谁会相信，他就是七年前惨遭追杀的流浪猫——奥利弗·伊克斯。

　　奥利弗的下一站是经常光顾的快餐店，他不能让他空空如也的胃再等下去了……

　　灰蒙蒙仿佛快要坠落的天空被银色的天线切割成无数个碎片。大量的灰色房子拥挤在街边，有的还有人居住，或经营着生意，有的早已破败并空无一人。

　　行人行色匆匆，脸上鲜有善意，他们大多是些亡命之徒。小巷里躺着几个醉鬼不知是死是活。再深处散发着腐败的气味的“垃圾”让人眉头紧锁——那或许是什么的尸体，猫的，狗的，还是人的，不得而知。

　　灰色的柏油路上有着一些不同程度的深色印记，有的是机车留下的，有的是脏乎乎的鞋底留下的，有的是拖动尸体时留下的……

　　这个城市的一切就如同奥利弗的瞳色，灰色，如死寂的灰烬一般萦绕着死亡的气息，灰色的城市倒映在灰色的虹膜上，就是这名为“活坟”的日常。

　　像往常一样，如同潜意识一般，麻木的行尸走肉，想要的仅仅是想活下去，奥利弗早已让这个灰色的城市吞噬腐蚀近了那些最平凡的梦想。

　　就这样就好，不要什么改变，只要活下去就好……

　　他还不知道，大约十几个小时后，一件几乎将他整个世界粉碎的事件即将开始，一场亡命角逐的帷幕即将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