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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三分钟过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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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我的新鲜感向来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表叔表示他很无奈,因为他得不停地带我去寻找新的、有趣的事物,这么十年下来,整个中原都快被我们踏遍了。
“等我们去过了所有地方,是不是世界就不再新鲜有趣了?”搭着顺路而过的牛车,我闲着一根草茎,躺在干燥的干草上,望着天空问道。
表叔和我同一个姿势,不过由于身高原因,他不得不曲着一双长腿:“所以,幸好有时间这种东西,才能让有趣的事物随时出现。”
我听得有点乱,对于表叔不直白的说法,只能默默诅咒:说话绕弯子的人都咬舌头吧。
“……嘶。”表叔轻吸一口凉气,顺手吐掉嘴里被咬得稀烂的草茎,“居然咬到舌头了。”
我冲他竖起食指和中指:“诅咒生效,耶。”
Ⅱ
京城是我旅途中待得时间最长的地方,这里地方最大,人也最多,新鲜的事物当然也是最多。当初离开的时候,我以为我已经玩得差不多了,哪知道隔了五六年再回来,这里又是另一番新鲜地。
刚进城,就遇到了我认为京城中最新鲜、最有趣的人——陆莘。
在经过多方查阅之后,我对初见他时的感觉做出了精准的定义——倾心,因为是第一次见面,所以是一见倾心。
当我把这个结论告诉表叔时,他正研究着我几日前向他提起的薯条。看着我兴冲冲的样子,他十分淡定地把我从灶台上拨拉下来,躲开了飞溅的热油,然后语气清凉地泼着冷水:“那你将经历时间最短,而且是最容易走出的初恋。”
啧,不懂少女心。
其实我也挺同意表叔的看法的,因为在看到表叔的时候,我就悲催地忘掉了初见陆莘时的感觉了。
只依稀记得,那是种挺新鲜、挺刺激的感觉。
Ⅲ
缠着陆莘,我觉得挺有趣的。
陆莘很有趣,和陆莘在一起很有趣,就连陆莘的倾慕者都很有趣。
“你今天又下毒了呢。”宋映雪笑得一脸温和。
“如果可以的话,能选在我在他身边的时候,下一些鸳鸯散之类的吗?”如果宋映雪说出这种话,估计我会立马没了兴趣,可惜她只会笑得纯洁无瑕,让我别“逗”陆莘,激得我是一心斗志:这副假面孔好想撕下来啊!
当我把这份昂扬的斗志告诉表叔时,他正在试吃好不容易有点样子的薯条。看着我双眼放光的样子,他颇为担心地捂着胸口:“别告诉我你的取向出了问题。”难以想象他这么直的人会养出歪了的孩子。
Ⅳ
这天,陆莘来到了我和表叔暂居的小院。
他第一次主动找我,我很开心,拽着他就想让表叔看看——我每天两三次地去找陆莘的热情,终于得到了回应。
“见家长什么的先缓缓。”陆莘忧愁地捂着肚子,挣开我的手就瘫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先帮我看看病吧。”
虽然是有事才来找我,不过,看在有了困难知道依赖我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因为受凉,吃错东西,加上郎中给配的药不甚合适,陆莘的腹泻一直没能治好,最后还是宋映雪熬不住,嗔斥着才把他赶到了我这里来。
陆莘没力气告诉我这些,直觉告诉他,也不能告诉我这些,所以他只是说了生病的原因,以及近两日服用的药。
我凑上前,捧住他的脸,看着他因腹泻而消瘦的脸,怜惜叹气:“放着这么有名的医仙不用,你的脑袋其实也有问题了吧?”
陆莘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无奈地放弃,直接把脑袋一沉,压着我捧着的双手:“如果你同时也不是毒仙的话,我早就来了好么?”话说,他的腹泻最主要的间接原因,就是那些没事找事给他下的毒吧。
我皱了皱眉头。
医术和用毒都是表叔教给我的,我向来最不喜有人质疑他们。但现在,却是陆莘。
因为是陆莘。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不再用毒。”他的脑袋压得我手酸的很,但我就是不要放开,反而凑了上去,距离近到,可以数清他瞳孔里,我的睫毛。
不过,最主要的应该是他眼睛很清澈,而且我的睫毛也挺好数的。
“咳咳,能稍微拉开一点距离吗?”
我嘟着嘴看向院门口,对打扰我良辰美景花前月下的表叔表示不满。
表叔耸耸肩,端着一个盘子就走了过来。
最痛苦的,莫过于暧昧的气氛里,出现了过客,而且是不识气氛、不肯直接路过的过客。
“试了这么十来天,终于做出点样子了,快尝尝。”
看着表叔殷切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他我已经对薯条什么的没兴趣了。
“哦,忘了告诉你,我四天前就不想吃了,你的速度太慢了。”呃,其实我不想说的,嘴快什么的……总之请重点关注我体贴的心灵。
表叔表情没什么变化,而是以手作扇,试图把薯条的香味给扇过来。
热腾腾的,带着油的味道,似乎放了辣椒粉什么的。
好吧我现在又想吃了。
忍住,如果吃的话,说不定表叔会在这里待很久,她的两人世界不就全废了吗?
捕捉到了我表情变化的表叔先是一喜,但看我又迅速做出忍耐的样子,他有些受伤,撅着嘴把盘子放到桌上,然后不情愿地边退边小声道:“一定要吃完哦……只准你吃。”
等表叔彻底消失在视线,我才放松下来,伸手就抓了几根薯条往嘴里放。
……表叔快回来我要摸头表扬你!
Ⅴ
连吃了三天的薯条,第四天早上我突然想换口味,表叔表示不满:要换食物应该早一点告诉他,不然就不会推迟早饭时间,饿着肚子了。
白天由我治疗、晚上被我下药的陆莘依旧待在我们这里,病恹恹地看着还在锅里的饭:“你们叔侄真奇怪。”做叔叔的,纵容小辈连吃三天的薯条,小辈则无视长辈的辛苦,大清早对着早饭就是淡定的一句“腻了,换一种”,更令人惊讶的是,长辈居然无比自然地撤了早饭,这完全不是溺爱这种词语可以匹敌的档次了!
“我们不是叔侄。”我一边试探着陆莘额头的温度,一边解释道,“虽然是叫他表叔,可我们完全是路人关系。”
“路人关系?”表叔又不满了,连刚好的饭都懒得盛,严肃地看着我,试图拯救我那颗不懂感恩的心,“我可是养了你十年哦!一个十四岁的翩翩少年拉扯着六岁的小奶娃,你知道我有多艰辛吗?明明当时就要被评为武林的高岭之花,就因为多了个拖油瓶,就被无数小姐女侠抛弃了,导致现在还是可悲的单身狗……”说到最后,表叔几乎都要掩面哭泣了。
因为表叔陷入了深蓝的悲伤里,我不得不自力更生,顺带帮着柔弱的陆莘更生。
咬着筷子看着表叔仍没打算停下他的忧伤,我有些苦恼:记忆里那个面容稚嫩却冷峻的少年是怎么成为现在这副弃疗的大叔样的?
Ⅵ
这几天我过得很不好。
宋映雪打着担心陆莘的幌子跑到我这里来质疑我的能力。
哼,愚蠢的软妹纸,我的医术可是直接继承于表叔,虽然我还没出师,但这已经足够甩这个世界几条银河带了!
这之后,她居然还留了下来,陆莘那个混蛋居然还对她留下来表示了全身心的热情!
“你是害怕赢不了我吗?”宋映雪突然不再一副柔弱的样子,这倒叫我吃了一惊。
我看着她那张带着淡然笑意的脸,说实话,如果不是没做蚀尸粉,我早就一盆子泼上去了……等等,我该不会是嫉妒这货有张号称“天下第一”的颜吧?
见我半天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瞪着她,宋映雪勾唇一笑,声音傲冷地重复了一遍:“这几日,阿莘甚至都不正眼看你,所以你着急了,才这么急着赶我走。”说到最后,带着微蒙轻雾的杏核眼里浮现了浅浅的同情,“是害怕阿莘再不可能看你吗?”
这种激将法,这么可能对我起作用?
脸上挂上我一贯的轻蔑的笑,我挺了挺胸,仰视着亭亭玉立的宋映雪:“我就是害怕不服来战啊!”
被我率直而又高傲的示弱给震慑住了,宋映雪以袖掩面,背影有些踉跄地离开了。
虽然事实被我扭曲成这样,但我看到的,却不能被我扭曲。
宋映雪,像看着不懂事的小孩一样看着我,用袖子掩住克制不住的笑意,袅娜地离开。
作为医仙,毒仙,以及武林高手之一,我表示我的尊严受到了莫大的挑战。
Ⅶ
“我不是都把陆莘治好了吗?”一下子就在房间里找到了表叔,我扑坐到他旁边的凳子上,“为什么他们还赖在这里?”
表叔仔细地雕琢着手中的一块檀香木,听了我的话,手上的工作毫不停顿,声音上却结结巴巴,显然没有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嗯,宋姑娘说,那什么,什么来着,哦,暂时不方便回去,然后就……嗯,然后再借住几天。”
我的火蹭得一下就冒起来了:“什么态度?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立刻!”
不同于往日,这一次表叔没有带着无奈的笑容哄着我,而是头也不抬:“小丫头别打扰我啊,小心我揍你。
还真是三天不闹,就忘了小爷的脾气有多暴躁!我一拍桌子,木屑顿时被我的掌风给扬了起来,刺得我嗓子一阵痒,但担心气势没了,硬是忍住咳嗽的欲望,一个字一个字的从齿缝里咬出:“我说你别弄那个东西了,弄出来我也不要!”
飞向表叔的木屑被他的内力一逼,就给逼散了开,所以他一派淡定,跟我这边憋咳嗽憋得脸都红了的窘况完全不同。他低垂着眼,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终于确信地在檀木上刻了几笔:“谁说是给你的?”
Ⅷ
“陆莘,你说我是泼她一脸蚀尸粉好,还是泼她全家蚀尸粉好?”
陆莘一脸苦哈哈地躺在地上,在顺着我的话哄我和问清楚那个“她”是谁之间纠结。
而我等了半天不见他回答,还以为是他生气了,忙在他口鼻处一挥:“不赖我,都怪你,我都一脸忧愁了,你还装作看不见地练剑……下毒都算轻的了。”想想自己其实理亏,所以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
嗅到了那一股药香,陆莘立刻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一边揉着肩膀,一边支撑着坐了起来:“你这脾气……除了你表叔,还有谁能在你一天到晚有事没事就下毒的环境条件下生活下来啊?”
“还有你啊还有你啊!”这种时候应该赶快表明男主对女主的特殊意义,我毫不犹豫地指着他,兴奋道。
大概我兴奋的点恰是他的痛处,陆莘抽了抽嘴角,干笑着撇过了头。
这种和娇羞完全无关的反应让我怀疑起了那些爱情折子戏里的恋爱攻略,但此刻也没别的办法,我只能继续表着特殊意义:“你是第一个在我下了这么多次毒,还能活着的人呢。”
这回还好,陆莘“呵呵”了两声。
无意义地对话了好半天,我才想起我最主要的问题:“陆莘,到底我是泼她一脸蚀尸粉好,还是泼她全家蚀尸粉好?”
“你能不能别祸害别人?”陆莘盘腿坐在地上,一脸想要重新帮我树立三观的样子。
陆莘的气势有些强势,作为小女子,我表示沉醉在了莫名的桃花乡里:“那是因为,她先惹到人家的嘛!”
陆莘惊悚地看着我,不自在地咳了两声,选择性忘记了我人生第一次的“人家”,挠了挠头发和我打了个商量:“要不,让她一人做事一人当?”
“……可是我难以泄愤。”之前的话,或许还能让她一个人担下我的不满,但现在……
“随便你吧。”陆莘也不是靠嘴炮才走到今日的地位,说了这么几句他就已经不耐烦了,索性放弃他的“三观重塑”计划,重新执起剑,划破了安静的空气。
Ⅸ
宋映雪离开了。
准确来说,是听到我和陆莘的对话,伤心回家了。
当事人陆莘表示完全不知情,我好心地向他点名那个“她”就是宋映雪,陆莘错愕地看着我,然后一脸愤怒懊悔,双手在掐我的脖子和掐他自己的脖子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一只手掐自己,一只手掐我。
虽然不知道和我同流合污赶走了宋映雪的陆莘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现在这种同生死的感觉还真不赖。我眯着眼一笑,满足地贴紧了他温厚的手掌,轻轻蹭了蹭。
被我的动作吓到,陆莘手一颤,立马蹦开十步远,用一种介乎恶心和烦躁的神情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扔出去一把痒痒粉。
表叔突然出现,截下了陆莘本不能躲开的毒药。
这是第二次,我不能从他脸上读出他的心情。第一次,是初遇他的时候。
也许他也会掐着我的脖子吧,不过,他应该不会同时也掐着他自己的脖子。
然后赴死的只有我一人。
这么一想,还真有点想哭。
表叔突然伸出手,我下意识地把脸贴了上去,刚刚触到他微凉的掌心时,又立马惊慌地躲了开。
“怎么了?”一如既往的温和,是他安慰我时独有的温柔与耐心。
我的胆子稍稍大了点,抬起头委委屈屈地看着他,指着陆莘就告状:“我怕你也露出和陆莘一样的表情。”
表叔和陆莘都愣住了。
我无暇关注陆莘的愧疚,因为表叔已经把我揽到他的怀里,轻拍着我的脑袋要我别胡思乱想。
等了半响都没见表叔有要询问宋映雪的意思,陆莘咬咬牙,暂时压下心里的愧疚,看着我冷然道:“我当时没有发现映雪的气息,是你在捣乱吗?”
靠在表叔怀里,我恢复我那不可一世的欠揍样:“那是因为我存在感太强了!”
“……”放弃与我沟通,陆莘抄起剑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Ⅹ
陆莘离开那天,表叔就带着我到了京城城郊颇负盛名的归西山上。
归西山上有很多药草,毒物也甚多,本就稀少的人迹因为此地诡异的地形更是罕见。
“表叔,上次那个木雕,你是给谁的?”我猫着腰,试图在草丛里找到点有意思的毒物,为了打发时间,就和表叔闲扯起来。
表叔回忆了一下,才回答:“给宋映雪的。”好吧其实根本不是给宋映雪的,只是他闲着无聊,想求点存在感而已。
“……我才不要叫她表婶。”顺手捻起一只癞蛤蟆,它背上的毒腺迅速发挥作用,看着我的手一步步变得可怖,我终是打了个冷颤,将那□□扔到一边,掏出两瓶药又是吞又是抹。
“嗯~”看那波浪线就知道表叔现在心情很好,他摸着下巴,一脸促狭的笑容:“为什么?难道不是我拐走了宋映雪,你就刚好捡起了陆莘吗?”
“陆莘才不需要我捡!陆莘那么有意思的人,很多小姐侠女都会喜欢他的!”
表叔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不过,你这次的三分钟热度倒是热了够久的。”瞄到一条赤练蛇,顺手抓起扔给我,表叔掰着手指头数到,“一个月了吧?”
26天。心里默默地道出正确天数,我一边熟稔地处理着蛇胆毒牙,一边纠正:“才不是三分钟热度。”我是喜欢陆莘的,即便他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也是喜欢他的——这点可以用我只撒了痒痒粉来证明。
“就是三分钟热度。”表叔不知道在较什么劲,脸上的表情肯定且执拗。
我不禁晃了神。
表叔走到我面前,捧着我的脸,直直望进我的眼里,我听到他肯定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固执,然后我看到他眼里的我,脸上的迷茫满满被吹散,渐渐回到了我熟悉的,表叔熟悉的,那一副没心没肺的狂妄。
“对陆莘,不过是三分钟热度而已。”
Final
在进山的那条狭窄的崖缝中,表叔捡到了重伤的陆莘,以及哭昏在他身旁的宋映雪。
我觉得宋映雪完全是跑得太久脱力,加上陆莘浑身是血,然后给吓昏了。
尽管强烈要求我要亲自背陆莘,但考虑到陆莘伤太重,我个子又不高,背着他可能在途中就让他归西了,我只得扛着宋映雪跟在表叔身后。
所以说天下第一美人有什么好,现在就因为腿太长拖地上了吧!毫无愧疚之心地看着宋映雪被磨破的脚尖,我扬扬眉就凑到表叔身边,看着满脸痛苦之色的陆莘,感觉心都要揪起来了。
“救,救他。”被我随随便便扔在地上的宋映雪突然醒了过来,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艰难缓慢,“他,中了毒,我哥,追来了……”
没空闲去照顾再一次晕了过去的宋映雪,我一把推开表叔就给陆莘把脉。
……怎么可能?!
唾液,血液,眼,口,鼻……
……怎么可能?!
号称医仙的我,居然连陆莘中了毒都看不出来,遑论看出他中的什么毒,更不用说解毒了!
“乖,我在这儿呢。”温暖的怀抱持续了一瞬,我就被轻轻地推到旁边,看着表叔皱着眉头的样子,我控制不住内心的惊恐,只能颤抖着手扯住他的衣角,以此借点依靠。
“陆莘他,不是三分钟热度啊。”
表叔一僵,顿了顿,拍了拍我的手:“放心,这毒能解,不过有点麻烦。”
陆莘重伤,又中剧毒,并不适合移动,于是只能在归西山的山洞里进行治疗。
表叔是唯一能解那种毒的人,所以他不能离开。
宋映雪除了她的颜还有点用以外,就没什么助力了。
最后,守在山口的人就变成了我。
话说,宋映雪的哥哥是谁?虽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大概也能拼凑出一个合情合理的故事:
那日陆莘离开小院,前往宋映雪家要去向她解释清楚,可中间发生了一系列类似——你配不上我们家小雪——不,阿莘,我要和你在一起——放心吧映雪,我们会在一起的,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你以为,你能离开——这样的事情,然后技不如人的陆莘就给打趴下来,顺便还被人放了毒。
我能说我想揍宋映雪一顿吗?
不过一个宋映雪罢了,毁了她的脸,她又算是什么?
凭什么要让陆莘承受那么多,凭什么宋映雪只是昏了过去,而陆莘却要在鬼门关前晃悠?
第一波追兵在陆莘他们来了这里两柱香后到达,我随便扔了一把“烧得你骨头渣渣都不剩”粉,就把这群疲惫的追兵给解决了。
几日后,第二批到了。
早有准备的我,毒配合着陷阱,三下两下就清理干净了。
不识时务的第三批也被我轻描淡写的就给抹杀掉了。
等待第四批的时候,宋映雪跑来了。
然后我顺手就往她胳膊上倒了一瓶溶骨液。
宋映雪也算硬气,胳膊都在嗞嗞冒着白烟,她还是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然后我给了她解药。
幸好在给解药时,脑袋里想的是陆莘,而不是这位天下第一颜脸上的倔强,不然我真会怀疑自己的取向被表叔给养弯了。
“你很恨我吧,让阿莘陷入这样的死境。”缓了好久,宋映雪才确定自己不会痛嚎,于是斟酌着,轻轻开口问道。
“我以为那瓶溶骨液表示得够明白了。”眼睛一瞬也不敢离开山口,我皱着眉头,冷漠地回答着。
宋映雪毫不在意,依旧小心地说道:“你和阿莘一样,都像个小孩,可是,你有你的表叔为你扛起天下,阿莘,却什么都没有。”
“阿莘志在江湖,而我却注定要成为皇权的牺牲品,我们……”
大概实在为命运的不公而哭泣吧,身后传来隐隐的被压抑的抽泣声,我有心沉默,却实在熬不过心里愈加强烈的不安,烦躁低斥道:“闭嘴,要哭回去哭,烦死了。”
“我认命了……我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了,阿莘,以后就拜托你了。”那一声呵斥还真有用,说出这样割让心头爱的话,宋映雪居然没用一点哭腔。
虽然表情阴暗得,似乎一回到家,就可以血溅三尺了一样。
把陆莘,让给我?
“噗!”没想忍住笑,我发出个爆破音撑开紧抿的唇后,肆意地发出笑声。
笑得差不多了,我才擦擦眼角的生理眼泪,一脸坦诚:“我不要。”
“我对陆莘……”
“不过是……”
“三分钟热度罢了。”
宋映雪的脸霎时间惨白。
对陆莘的三分钟热度一过,对宋映雪也就没那么敌对了,本着江湖仁义,等等,我好像从来没遵守过这个,哎呀随便啦,反正我好心地向她提建议就是了:“劝你最好回去守着陆莘,不然,我一个兴起不想守在这儿了,就直接拉着表叔走人了,到时候,你总不会期待陆莘抱大腿跪求莫弃疗吧!”
送走了宋映雪,我也在琢磨着我该什么时候走人——我对陆莘不感兴趣了,他要死要活也就跟我无关了,继续守在这里,好像没什么理由啊。
山口出现了两个人。
为首的紫衣男子的气魄,压得我直接退了十几步,原本牢牢守住的崖缝,也突然多了一小块宽敞的空间。
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还没有俊到要直接上去抱大腿的地步,但认输让路这种程度的屈伸,自己还是能忍的。
“哦,是你?”
紫衣男子一副“我认识你”的模样把我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哽了两哽,才终于傻兮兮地“啊”了一声。
“看来你还不认识我啊,真可惜,看来不能唠一下家常了呢。”说着,那两人一步步靠近。
我紧闭着嘴,一脸决战前的凝重。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的话,我一定请求表叔把我养成一个遇到危险就跑的低调谦逊的人,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明明对对方恐惧着,却还是因为多年来的好强而不肯退让。
山里突然呼啸着升起一道红烟。
那是守门失败,后方医疗部队快撤的信号。
“你不能走。”宋映雪一把拽住甩手不干的表叔,泪眼朦胧,“阿莘,你若走了,阿莘该怎么办?”
表叔爽快的在她的双手上弹了一下,宋映雪的手立马无力的垂下,看着宋映雪绝望的脸,表叔语调轻快:“谁管你们。”
看着唯一的希望就要踏出山洞,宋映雪一咬牙,撒了个谎:“你若走了,阿莘便会死,你不考虑她吗?”
表叔成功停下了脚步,宋映雪眼泪喷涌而出,稍稍松了一口气。
“陆莘不过是她那三分钟的过客而已。”
一句话,凝滞住了宋映雪的呼吸,重获希望的泪也干涸在眼眶里,山洞里,只剩下了濒死的陆莘,和没了希望的她。
“阿莘……”宋映雪轻轻抚着陆莘的脸,她的悉心照顾,让陆莘的脸虽然消瘦,却没有胡子拉碴那些的硌手,即便再怎么呼唤,也只能感觉到,躺着的人越来越弱的呼吸。
“阿莘……”
“阿莘……”
“我们会在一起的。”
赶到山口的表叔只来得及捡起躺在地上破破烂烂的少女。
“我说,你也太狠了。”表叔皱着眉头,用着他从医以来最快的速度为少女治疗着。
紫衣男子为难一笑,却笑得那样不在意:“谁让她挡了我的路呢?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是稍微放了水哦。”
留十分之一条命,还真是稍微放了点水呢。
“对了,小雪在这山里面吧。”
从表叔那里问出准确位置,一直跟在紫衣男子身后的人走出山口,然后领着一小队人重新进山,一眨眼,就奔往了宋映雪所处的山洞。
看着表叔一刻不敢停歇地治疗的模样,紫衣男子眨眨眼:“其实吧,我也不是非抓小雪不可的。”虽然表叔的武功不及他,但表叔的医术和毒术绝对的天下第一,他并不想和他撕破关系,“可是你要知道,我没办法找到一个既能顾虑宋家利益,又和我没关系的傀儡啊。”
“御史大人,放心,我能体谅你,虽然理由完全不能让人体谅。”终于包扎好少女的外伤,稍稍输了点真气替她稳住命后,表叔横抱起少女,对着温柔浅笑的宋御史回以一笑,“在我没有把握杀掉你并且全身而退之前,我是不会动手的。”
“嗯?”宋御史扬起一个鼻音,“我以为你会为了那孩子和我拼命呢,害我还在找理由让你体谅。”
“正因为是她,所以才必须要全身而退啊。”
这个被他宠坏了的少女,如果离开了他,绝对活不下去。
看着离开的两人的背影,宋御史耸耸肩,表示不理解——她到底是他的软肋,还是他活下去的强盾?
踏出归西山,迎着面前一片不甚平坦的路,俊雅青年轻轻用额头碰了下怀中少女的额头。
“放心,我会陪着你……远超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