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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欲说还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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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便是潸然泪下。除却毒发时的病痛折磨,与那如影随形的身世之苦,如今更是有更为严重的事等着端木嫣然,此事自她逃跑的那一刻,便如鲠在喉,叫她不知如何是好。虽一味的避免去想,在见到秋儿的那一刹那,思绪依旧止不住的汹涌而来......
因着擅自改变了爹爹定下的计划,她几乎九死一生,被神秘人救下暂且不提,幸而尚未完全落败,她还是艰险的完成了任务,其中的曲折不足为外人道,而最令她痛心的,却是,她忠心耿耿的绿奴,如今因着她的任性,正生死未卜。
然而她甚至不晓得该如何开口,求爹爹既往不咎,利用他的势力前去寻找搭救。多年来畸形的家庭生活,令她成就了一张冰山的脸,清冷的性子,渐渐的,连那颗心,似乎亦感受不到温情,令她不晓得如何跟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沟通。
在异国他乡相见,每每瞧着端木睿峰那温暖又带着些许哀思的神情,她的感受便更加深切,那种矛盾撕裂般的折磨着她,最后只单单化为几句清冷的话语,和一如既往的躲避。
这,许是世上最为难堪的了,假若一个人,与这世上你唯一的亲人,皆貌合神离,那么,她该多么孤寂,又该如何自处?
要就寝还为时尚早,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不止一次的,端木嫣然扪心自问,值得吗,她的坚持,矛盾,和痛苦,究竟是否庸人自扰,绿奴何其无辜,为着她的莫名其妙,便要承受本不该承受之痛吗?
万俟熙所言,所指为何,瞧着他似乎知道一些内情的样子,她便对他分外好奇起来,问题的答案,或者他便有吧。
想到此处,再也躺不住了,端木嫣然猛然起身,握紧拳头,她要与万俟熙谈谈。
寻了秋儿,才得知万俟熙如今所在,端木嫣然心中紧张,立于门外,小手虚抬于半空,却迟迟不肯落下。
她该如何述说,这么多年的心事,似一团乱麻,千头万绪,教她如何说起,她又如何确定,他听的懂,他,肯帮忙,抑或,定能帮得上忙?
踌躇犹豫良久,那手无力的回落,一个转身,她还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了。
彼时,万俟熙身在门后,仔细聆听那时而平缓,时而紧凑的呼吸声,心下感慨万千,为他的计谋奏效而得意,同时,心中却有着些许不忍和后悔。
这不忍与悔意便像是在心中钉入了几颗荆棘,拔出来会疼,不拔,更疼。一时之间,寂静无声。直至她改变主意离开,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头似有千斤重的大石瞬间脱落,随之而来的,便是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郡主,您这就回了,秋儿还猜测郡主会回来很晚,因而回绝了柳管家的邀请,如今,可还来的及?”秋儿似有些心虚,一同长大的彼此,端木嫣然何尝猜不透她的小心思。
“该来的,总是会来,莫要一味躲避,这不是秋儿姐姐你常常说与我听的吗?说吧,可是那上官将军仍有所怀疑而穷追不舍?”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恐惧之色,端木嫣然瞬即恢复了清冷的面孔,也恐怕只有秋儿,晓得她平静如斯的面具下,究竟涌动着怎样的情绪了。
“这些也只是秋儿猜测罢了,主子,秋儿陪您一块儿去。”被戳穿也毫无懊恼之色,秋儿坚定道。
“不必,你只需在此好好等我回来便是。我自有对策,如今,柳管家身在何处?”端木嫣然断然拒绝,秋儿身为奴婢,此刻也只是唯唯诺诺。
须臾,柳青便出现了,倒像是一直在等她。跟着柳青西转东转,不知是今夜大雾之原故,还是其他原因,端木嫣然居然丧失了方向感,顿时觉得这将军府有着一股神秘感,就像那上官云瑞将军。
虽只有过两面之缘,她却忘不了他带给她的震撼。瞧他的模样,也只不过刚过弱冠之年罢了,虽说家族在这东商国有些名望,但若说他完全是靠祖宗的护荫便少年有为到如此程度,她是断然不信的,而那张同样冰冷的容颜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故事,她猜不透。只隐隐于心中敬畏与他,她承认,她在害怕。
虽说此次杀人是为家国,她深知那人品行恶劣,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但心中还是升腾起种种心虚,后怕,和懊恼。毕竟,年少的她,还经不起那种心理折磨。
而大周国蓄意在东商府行动,所留线索又皆与东商府脱不了干系,目的不言而喻,若那将军果真如她所想般精明,他会不会察觉到什么,又会如何对付这居心叵测之人?被留滞在将军府的那几日,该不是去调查她了吧?
事到如今,她的郡主身份既已暴露,那另一个身份便不可以,否则,届时不但无法挑拨那两国关系,还会引火自焚,她暗暗下定决心,便是身死于此,她也断断不肯认输。
打定了主意,步子便坚定的多了。
南方的天气确实潮湿,在弥漫的大雾之中,别说人烟,便是一物一什,皆难入眼,稍有不慎,端木嫣然便被绊了一个趔趄,她本能的想用轻功自救,猛然想到身为郡主的她,只是三脚猫的功夫若此刻……岂不露出了破绽。于是硬是没有动作,任由那横生出来的枝桠将她的膝盖划伤。
“哎呀!”忍不住轻哼一声,端木嫣然低咒道,“这是什么鬼天气啊,疼死我了。”
前方一直在行走的柳青,回过头来关切道,“郡主,您怎么了,都怪小的不好,不如,今夜之事就此作罢,我家主人改天再见郡主,小的这就送郡主回去看大夫。”
端木嫣然瘪瘪嘴,心想,这哪里是他不小心啊,看样子就是故意的,若果真如此,他们家主子究竟明了多少呢?她有没有露出破绽?或许在不经意间,已经有了,否则他又何必要试探与她?不过话说回来,他若有确实的证据,等待她的,又岂会是试探?
“不用了柳大哥,我虽贵为郡主,却也不是个骄纵之人,这点伤算不得什么的,你家主子深夜相邀,必定有急事,本郡主无意令你为难。还是快些走吧,要怪,也怪这天气太过古怪,与人无尤。”抿抿嘴,她再次鼓起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