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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流亡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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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王十六年十月,楚地飘雪。
一望无际雪原上,黑夜里难得没有落雪,天上挂着一轮残月,清冷的月光洒下一片惨白。这样的场景虽然依旧寒冷却总比风雪交加好了很多。一个衣衫破烂的少年背着另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趁着月光艰难地向东南方走去。因为两个都是蓬头垢脸的样子,所以也看不清相貌,最大的区别还是服饰。正在艰难行走的少年虽然衣服破烂,却好歹是上着补丁的棉衣,而他背上的少年却是一身长袍,虽然破烂,但那布料看上去却依旧名贵,比走路少年身上的棉衣不知贵了几何。
“嗷!”四周响起了狼啸。棉衣少年止步,伫立在原地,整个人身上的气息变得危险起来。在他周围十米外,月光在雪地上投出六道影子,六头雪狼盯着猎物缓步而来。
黑夜中的雪原里,雪狼发着绿色幽光的眼眸显得无比诡异。在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狼狈的两个少年却遇上了即便成人也会头皮发麻的雪狼,只能说是天公不美。
“抓紧我。”棉衣少年弓着身子扫视周围低声说,他背上的少年虽然没有回答,但那双搭在棉衣少年肩上的手却紧了紧。
棉衣少年抬头冷冷盯着远处,发下露出了瘦削的下巴。
“嗷!”狼王呼啸,其余五头同时向棉衣少年扑了上去。棉衣少年直接迈腿向前冲去,速度快的不正常,少年与他对面的狼王擦肩而过。雪狼紧追。看上去惊心动魄的场面对于棉衣少年来说,仍有余力。棉衣少年依旧保持着刚才的速度跑着,似乎不知疲惫,半个时辰后,棉衣少年才减速,他肩上的手也松开,身后再也听不见狼啸。棉衣少年又走了一会儿,雪原上出现一个唐突的黑影,少年向黑影走去,近了些才看清是个破庙。
“你的伤能撑住吗?”棉衣少年止步在庙口询问。对庙内的火光恍若未见。
“死不了。”沙哑微弱地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棉衣少年这才踏进破庙,庙内生着火堆,虽然仍有冷风吹进庙内,但却比外面的雪原暖和很多。
走过火堆旁被推门声惊醒的人,棉衣少年将背上的少年放在一处离火堆较近却不会引人疑心的干草上。火光下,看得见少年白袍上清晰的血迹,棉衣少年将他挡住翻开白袍,袍下的伤口果然又裂开了,还有化脓的现象。
“伤口化脓了,我带你去邺城。”棉衣少年也不敢妄动,将白袍重新给少年披上,又要将背起。
“后半夜…有风雪……”白袍少年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棉衣少年止了止步,继续向外走,“我没关系。”背后没有声音。
“喂……”唐突的声音突然响起,声源是火堆旁三人中的一人。那人和旁边的两人一样都套着不知什么野兽做成的披风,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百姓。
棉衣少年向右手边那人望去。那人被棉衣少年冰冷的目光看得打了个冷战,讪讪道,“那个……我是大夫,可以帮你那位朋友看一下,喏,他都晕过去了!”
棉衣少年皱眉瞪了下那人,自称大夫的那人缩瑟了下脖子,继续道,“别这样瞪着我……后半夜就要起雪了,这儿里邺城还有十几里路,他伤口本就化脓了,如果加上一路颠簸…估计就算你背着他到了邺城也救不活了……”
棉衣少年垂头不知想着什么,没有搭话,那人看棉衣少年如此,正想开口继续规劝却发现棉衣少年已经向自己走来轻手轻脚地将背上的少年放在那人面前,“帮我救他,以后我会答谢的。”
“小事…我本就喜欢助人为……”
大夫一句话没说完便被棉衣少年打断,“不过如果他死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
大夫愣了愣,盯着棉衣少年的眼睛,却只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看见决绝。确定眼前的少年不是在说笑后他抽了抽嘴角,他这好心助人就得到这回报?可他一看棉衣少年那跟狼一样的目光就说不出话来,憋了一口闷气他踢开了左手边黑色披风的人,没好气道,“秦举贤,死开点别挡光!”
那个叫做秦举贤的青年无奈地看了自称大夫的人,哼了哼还是觉得没必要去触霉头,便也呆在一旁不动了。
自称大夫的人将已晕过去那少年的头发拨开,露出一张普通却苍白如纸的脸,仔细看了看,他将头转向一直没说话的那人,“子初,还有药吗?”
被称作子初的男子点了点头,“举贤。”
秦举贤偏过头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还是丢个白瓷瓶给那个大夫。那个大夫手忙脚乱去接,生怕那瓷器掉地,大夫咬牙切齿道,“秦举贤,你很好,我告诉你,回去以后把你种毒人!”
“那个小哥……”大夫将棉衣少年召开,将瓷瓶放在少年生着冻疮的手里,“把你那个伙伴上药,对了,把你那跟猪蹄一样的手也抹抹,真脏!”
棉衣少年扫了眼前这个一脸嫌弃的人一眼,默不做声将白袍少年抱到一旁的干草上上药。翻开白袍,瘦弱纤细的身上布着长期被什么刑具禁锢的淤痕,而那颈后碗口大小的伤痕尤其可怖。棉衣少年小心地上药,眼睛不敢乱瞄……因为…他知道,这个少年是个女子……
即便棉衣少年以最快的速度上药,但这么多淤痕跟伤口还是花去了不少时间,尤其是上身前的伤口,棉衣少年几乎是闭着眼上的药。将白袍“少年”处理好后,棉衣少年才从瓶里剩下药膏中挑出一小点抹手。对于棉衣少年而言,这可是救命的东西,那个人既然一整瓶都给他了就代表不会收回去,当然得省着用。
自称大夫那人看见棉衣少年已经处理好,往旁边挪了挪,“让你那朋友烤烤火,僵硬的跟冰似的。”
“好。”棉衣少年也不矫情,将白袍少女抱到火堆旁的干草上,自己坐在边上。
“小兄弟,在下江若,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江若搓了搓手目光灼灼地看着棉衣少年,看上去也没有心情睡个回笼觉。
“我不能说”棉衣少年很不给面子地回答道。
江若愣了一下,又道,“我是问小兄弟你的姓氏。”
“阿音说了,别人问起,便说是流民。”棉衣少年油盐不进,不为所动。
江若觉得牙疼,他和这少年完全勾通不了,这丫的……
庙内又陷入了安静,不多时,江若再次发话。
“那好,我就叫你流民,叫你那朋友音。”江若思索了半晌,决定以退为进。
“他叫念容音。”这一次流民少年发话了。
江若瞪着眼,不相信这少年会信任自己,“这次你又怎么愿意说了?”
“音没说不可以将他的姓名告诉别人。”
抬起手想指着少年鼻子开骂,但江若却发现自己在少年的目光下指着流民少年的手指都颤抖,江若气结,却很没骨气地恨恨放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