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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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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走过来,三十岁左右,黑眼睛黑头发,五官冷俊,轮廓很深,虽然带着不明的笑,可眼睛深处却是轻浮而无情,应该是中国人,穿着随性,颇有牛仔的感觉.他从上到下打量着,我毫不畏惧的随他,“卡尔?”他点头.
正要从车上跳下来,他伸手一拦, “等一下,先别下车,你想进这里?”这声音怎么听起来很看不起人一样?不过,还好说的是中文,字正腔圆.
我撇撇嘴,“你是不是没钱付车费?”
他看了眼等在一边的司机,转过头来,冷冷的目光倒和周信有些像,不过周信看人是绝对的不屑,他还知道将那种不屑藏起来,“我这里不养废人,如果你表现不好,支撑不下去,想哭鼻子的话,走之前不要和任何人打招呼,最好趁夜逃走,因为我讨厌看到没用的废物…”这人的笑容看不出善意还是恶意,一看就是很喜欢戏弄人.
我没兴趣的回,“你是不是没钱付车费?”指了指冒冷汗的司机, “他等很久了.”
“小东西,”这人一笑,想要拍我的头,被我躲开.陌生人的近身触碰会让我条件反射动拳头.
因为事先没有商量价钱,那人说了个价,卡尔冷哼一声拿着工作牌在他面前幌了一下,那人脸色一白,灰溜溜上车准备开车走,我伸手一拦车,面对卡尔, “给钱,我从不坐霸王车…”
卡尔一愣,随后又笑着将皮夹往我手上一丢, “你想给多少就给多少.”
我看了看,钞票还真多. 我一只手搭在车顶上,望着车里的人,居高临下,“多少?”
那人老老实实的报了个数,我数了数给他,将皮夹往卡尔口袋里一丢, “我会还的.”
“我不介意这点小钱.”
“我介意.”我翻出口袋里仅剩的八十多块人民币一把放到他手里. “先还部份.”
他看着手里花花绿绿,乱成一团的钞票, “有意思,我还没见过面额这么小的.”
我懒得理他,背上包走进去. “我住哪?”
他用手挑了挑眼角,笑得不怀好意, “你跟我来.”
整个格局一目了然,算不上高大的长条状房子,全部只有两层,没有任何的雕塑之类的装饰品.大片大片的草坪,却很少有树,更别说枝叶茂盛的树了,围墙很高,大概是怕被人潜进来. 路上的人有穿军装,也有走动的便装的黑人,都对他立正行礼,看来规矩还真多.
来往的人都很魁梧,清一色的只能算是长得有鼻子有眼的,这和军队又不像,没军队那么严肃,好像是特别的训练场地,而且属于绝对的高档.也不知道周信想把我弄成个什么样的工具,反正人都来了,随他了.
来到左侧一栋灰色矮楼,开门前,他回过头,“你知道我谁吧?”
我半眯着眼打量他,“别告诉我你是这里的一枝花.”因为这里也就他五官端正,还算英俊.他张大嘴说不出话了,显然不能理解我的话,我接下去,“你是人就行.”
“你一个小孩,说话怎么这么尖刻?”他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跨进门,不置可否.“我饿了.”一室一厅,很宽敞,一间房就能比得上我租的房子三倍有余.放眼望去,只有冰冷的金属感,从上到下的银色,全是不锈钢,床架,衣柜,桌椅.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信集团的仓库.为了环境的统一和协调,我是不是还要拉块铁皮当棉被盖?将书包一丢,我转头望他, “吃饭要钱吗?”
他摇头,“有人给你付账,生活用品等下会有人送来.我住隔壁,欢迎你随时突袭.”
“我比较喜欢这间.”
他拉了拉门把,“这间雷炎住过.”我没看错吧?他提到雷炎好像神色不善,带些冷冷的恨意?他和雷炎差不多大吧?
我诧异,“他?也会来这种地方?”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我随口答,“公园?”
“哈,这里是连周信,徐将,雷炎,卫明都逃不了要关进来的地方.”
“卫明?”除了这个名字,其它三个都是耳熟能详的大人物.
“卫清的弟弟,恩,过不了两个月,开学他也该来了.”
“来这观光?”卫清我倒是认识,有钱的时候,就会买她设计的衣服穿,徐北超喜欢她设计的衣服,时尚又不复杂.
他得意的挑眉,“这是专门训练有钱人家的男孩真正成长的地方.”
有钱人家?果然不比常人.“周信让我来这做什么?打杂?”
“不,接受训练,这里教防身和语言礼仪,还教你怎么上床,男人女人随你选择.不过这项服务不包括给你提供.”
和我所想的没多少偏差,“我要待多久?”
“我收的命令是,最少一年之内你不能出这个门.”
“不能出去?那怎么赚钱?”
“你要钱做什么?这里吃住又不要你付.”
“我得还你.”
“我说了不还没关系.”
我不悦的强调,“我说了要还.”
他颇为诡异的凑过来,“还也可以,这里有两种赚钱方法.”
“什么?”
他指了指那架超大型的金属床,“一种是陪人上床,这里的人,男的女的都无所谓,玩玩就好,不过,你这种类型…”
我打断他,“还有一个呢?”
“另一种是打拳,有钱人喜欢赌.你这身材…不过输了也有钱拿的.” 以前打黑拳时徐北知道了会生气,现在倒可以明正言顺打黑拳赚钱,也再也不会因为怕被人知道而提心吊胆的找借口…
对了徐北,“你没说徐北…”
“他没来过.也不必来.”
“为什么不必来?”
“你不知道?”
“我要知道?”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而且是很重要的?徐将好像也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话.
“不为什么.别人家的隐私,徐家人骨子里都冷血.”
“恩,哼.那什么时候有比赛?”
“离开学还有两个月,你先练着吧.还有,这里也有歧视,你没权没势没钱,所以趁还没开学,站稳点…我不常来,自己看着办.”他走出门, “带你去吃饭.”
从他手里接过钥匙,跟在他后面走进隔壁.什么叫带我去吃饭.不过就是我把叫到他的房间,然后打电话让人送过三份午饭过来.看得出他不常住这里,不像睡人的,反而像是办公室.书本,计算机,打印机,传真机,报纸等等占了大部分空间.卧室门是关上的,里面有水声,他是直接从床上爬起来,出门接人的.
倒是有些好奇里面的人是谁,金发碧眼的小男孩?还是波浪长发的女人?是不是在这里生活过的人,在生理方面对男的女都无所谓?
传真机里正一张一张的吐资料,关于我的,从身高体重年龄血型到生活经历喜好性格,连我六岁那年把弟弟丢下床,将某一位毛手毛脚的老板踢得店翻茶滚等等,都写得清清楚楚,图文版的人物传记.不过,好在我这种人,无所谓隐私,也没有什么不能被人知道的.
卡尔一张一张的翻看,一阵一阵的笑.“周信从哪找来你这样的小东西,个子小,年龄小,心眼更小…”
我喝着咖啡,摆弄着刀叉,毫不示弱,“这位大叔也是,人老,面相老,说话也像老太婆…”
门打开,一位粉嫩嫩的混血男孩,大眼睛黑白分明,像是娃娃.对我不解的眨眼,娇艳的笑着靠上卡尔的手臂,卡尔轻捏他的脸颊,却是对我说话,“敢这么说我,你不怕我?”
我切着手里的牛排,“你是兽类?吃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吃…”他一口咬在男孩的脸颊上,惹来一阵低笑.
我将餐盘转了半个圈,背朝他,“色大叔…年纪大了应该记得养精蓄锐,省得死在女人肚皮上.”
他得意的更正,“错,是男人…”
我端起餐具,站起来,准备走出去.这里的食物很精美,浪费了太可惜.
他的声音总算正常,“周信给你的定位,不仅仅是一名保镖,你是学国际经贸的,你学过的东西还真多…”
我再次坐下,继续吃东西, “我学过,没说我都学会了.”
“你有一位很伟大的父亲,这么放心你自由成长.”没有起伏的声音,听不出是嘲讽还是认真.
“是吗?我还有位很伟大的母亲,放心我自生自灭.”
“有什么就打我电话,我去补眠,还有,这是美国,别把你那中国的臭脾气带到这来.你那点三脚猫,保命都难.”他揽着男孩走进卧室,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过度的假装成熟,就是幼稚的表现.”
我将另一份午餐也端过来,细嚼慢咽.
幸福的人总自以为是的施舍给别人温暖,孰不知,这样反而让人觉得虚伪.
虚伪,我也不例外.
拿着卡尔的工作证逛了一圈,有多地方因为没有开学无人管理.找了一个阶梯教室,里面有一架简单的钢琴,褐色的四方形.教室很空,摆了不到十张桌椅.一时无趣就随手弹了一曲<黄河大合唱>,听着这生疏的中国味的音乐,很想笑.
不过二十四个小时,我就在地球的另一边.莫名其妙的站在另一种人生的起跑点上.不管这一段路程有多长,终究只是别人的附属品.结局是什么,跑完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不知道谁说人生是一段一段的,走过一段会得到些也会失去些,我三年多不曾碰钢琴,三年多不曾碰画笔,三年多不曾打电话回家,三年多不曾见弟妹一面,学会了独立,学会了随意放任,学会了尖锐极端.
得到和失去的无法比较哪一个多.
合上琴盖走出教室,转角有人的声音,空荡荡的房间里,一个黑人正在对着沙包练拳, 赤裸着上身,结实的肌肉上汗水淋漓,骨骼粗大显得人格外壮硕.好快的速度,爆发力超强,打在沙袋上听起来力道十足.
因为学跆拳出身,我的拳法能熟悉对战的只有直拳,这一直是致命的缺点.我走过去,“可以练练吗?”
他停下来,用手抹了一把汗, “你不行,我的拳太重.”
我脱掉鞋子,一个前踢,踢在沙袋上,沙袋荡起来,打了好几个转才停下来,一个明显的凹印.他颇为意外的竖起大姆指.我朝他的手踢去,他差一点就没能闪开,便也提起了兴趣,和我对打.
不出三招,我就明白,我这确实只是三脚猫功夫,和专业的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完全靠得是速度和灵活,还有身体的协调性.快速闪躲,再做几个假动作,让他放松警惕后,被我几个回旋踢,踢得暴跳如雷.
他见我打得如此不干脆,更是加重了力道,攻击快速连续,攻势凌厉,一看就是经常打实战的老手,一拳敲在身上犹如重锤,整个人像是被拆散架,再自动修复重装.
练不上一小时,就实在不行了,我跳开朝他摆摆手,倒在木质地板上喘着粗气,衣服也湿透了,很丢脸的有些是被吓出来的冷汗,有种殊死博斗的错觉,他一认真起来气势压人,常常让我措手不及,感觉从地狱那兜了一圈回来,信心全无.还得感谢他没对着我的脸揍.要是这里的人都这么猛的话,我感觉自己完了,这一年难混了,周信果然没那么仁慈.
那人也没所谓,继续对着沙袋练习,那利落的出拳声,没一点疲倦.
从地上坚难的爬起来, “你明天还在吗?”
他看了眼我胸前的工作证, “林先生明天还在吗?”
我不解,“林先生?”
他指了指我工作牌上的照片,我恍然大悟,原来卡尔姓林.我摇头, “不知道.”
“我叫森.”他露齿一笑,牙齿真白.
“西竞.新来的.”我多余的补充,想表示点诚意.练习对手难找,而且他人看起来很好相处.
“我是这里的散打教练,你随时可以找我.”他伸出手来.
我两只手抓住, “阿,太好了.”他拍拍我的胳膊,正好拍在刚才被打的地方,阿,痛.
他再次露齿一笑, “找按摩师好好休息一下吧.”还有按摩师,不知道怎么收费的.
我对他挥手, “没所谓.挨揍习惯了.明天见.”拖着身体,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
总算明白卡尔那戏谑不屑的目光何来,没办法了,不管怎样咬牙撑过这一年吧,怎么也不能被人看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