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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鼓起勇气打电话回家,听到那人久违的声音,我脱口而出, “爸,为什么不离婚?”
      那边长长的叹息, “看来你也知道了,爸不想你封闭自己,怕照顾不到你才结婚,没想到把你往反方向推.”
      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可又怕他听到.身为西家人,本身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那边等了半天没听到我的声音,“还有几天就过年了,你回国了吧?西家爸还能担着,也不一定非得你接任西家,西竞,你走自己的路吧.”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我呆呆的看着手中的话筒.思绪万千.走自己的路,是不是表示我真的无家可归了?
      发了一会呆,拿过电话拨给总台开国际长途,拨了他卧室的电话,看了眼时间才想起来,我已经在地球的另一端,我们之间隔着时差的.现在这边已经是下午一点了,那边的人应该已经睡了.可是我能想到的也只有他.
      嘟了不下十声后,听到卡尔低沉带着睡意的声音,“回国了?”
      就声音听来,他应该没有生气,或者他已经不想再生气了.我恩了一声.
      “有何感想?”
      “感谢你不准我回国的用心.”
      声音带着温柔的笑,“没有诚意.”
      心里好像忽然轻松起来,我开着玩笑,“我身边坐着一个很漂亮的混血男孩,好像没成年,味道一定不错,尝了之后告诉你…”
      “西竞,你等着,我就来逮你.”
      “呵呵,邀请你来我家过年,怎样?”
      “你不邀请我也是要去的.”
      “我等你.”
      “乖乖等我,”
      贴在话筒上,静静地呼吸. “卡尔.”除了叫他的名字,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电话那头有着隐约模糊的下雨声.轻缓的声音混着雨声,如置梦中.这是思念吗?很想他的怀抱,那能让我沉醉的味道.
      我不想开口告诉他我已经知道西原不是我弟弟的事,我知道他一定会让我回西家,可是我不想就这样分开,不知什么时候他成了我最依赖的人.
      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不管怎样,现在有人可以依靠,还能保留对未来的一点美好憧憬和幻想.谁付出多点,谁爱谁多点,这问题原本就很蠢.
      沉默半晌,卡尔开口,“小东西,我在这儿.”身处地球两端,却好像还能感觉他呼吸间的野松香,肌肤相接的温度,还能想象他睡衣的颜色,床单和枕头的颜色,他随便的靠着床头,床头灯光昏黄温暖.
      我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认真,“卡尔,过完年我陪你回美国,念书,骑射,结婚,我们两平静的过日子吧.”我不想继承西家,我不想担那么多责任,我只想随心所欲得过且过.
      那边停顿片刻,“小东西,你还小,不要决定那么遥远的事…”不等他说完,我挂上电话.
      料到他会拒绝,还是会难受.这么直接的拒绝,将我所有的幻想幸福的勇气全部击碎.他比我大十四岁,这是永不能改变的,那么他在以后的以后,总是有那个资格说你还小.
      可是,他有没有想过,就因为我还小,我不够成熟独立,才会想要依靠?
      给我一个承诺,哪怕是假的也好.

      通过卫明的关系,我找到周家,说是陈双派来取东西的,周家只有一个佣人,看到我指了指楼上周信的房间就埋头整理后院的花园,花园不大,但是种得密密麻麻,围墙上爬满了蔓藤,因为冬天,叶子只有少许的几片在随风晃动,有些萧瑟.
      随意的在周家里外逛上一圈,再进入周信的房间,翻看周信留在床头的杂志和报纸,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被敲碎了外壳的周信,不出意外躲在了乱世.有了大概的方向,再来就是具体的城市名.没关系,我一个一个找过去,我相信就周信奢华的个性,他不可能躲在太偏僻的地方.
      将卡里的美元百分之七十兑换现金,小部份人民币,大部份换成外币.用人民币买了飞机票结了酒店的账,给卫明留了言,提着经理买回来的两套衣服又上了飞机,喜欢这种匆匆忙忙.
      花了不少的钱买通当地的小警察和贫民,最后在除夕的晚上,一些贫民提供的消息,我终于找到了蹲在一个破旧的电话亭前的周信.要不是他出来打电话,我想我又将错过他.
      月光凄迷,他手中的烟雾淡淡.他看到我停在他面前的短筒靴子,漫不经心的抬头,“没想到找到我的是你.”
      我蹲在他左边,看着他置放在膝盖上的左手,“你的尾戒太华丽了.”
      周信朝我吐了一口烟, “是吗?它原本是一枚结婚戒指.”他抬了抬右手, 食指和中指夹着烟,火光忽明忽暗,在月光的照射下,明亮的是他小指上的另一枚戒指,和左手上的是一对.他冷笑,“好看吗?可惜送不出去.”
      我没回话,想到今晚是中国的除夕之夜,看着头顶银白的月亮,残旧的电话亭,碎石满地的街道,街道两边斑驳破损的招牌,还有这个一身阴郁憔悴的男人.
      爱情,更象是一种惩罚.
      回到周信住的酒店,一夜无话.
      没什么事,周信不愿回去我也打不过他,只能吃了睡,睡了吃,能找到他,好像了了所有心事.
      迷糊醒来已经是晚上,开门出来却听见周信站在走廊末端的窗户前打电话,背靠着墙,他在问为什么,声音听不出情绪,可明显红了眼眶.看他挂上电话回房间,我走到窗前,从窗户口往下看,前面不远是一家很旧的旅馆,正好看到一个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静静的望着天花板,对于外面的爆炸声置若罔闻,他的五官和我有五分神似.
      两人居然相隔不到十米…看来他调查了电话亭的位置才找过来的.
      没想到找过来的还有另一个人,或者说另三个人,我对站在门口的卡尔笑, “你怎么也来了?”卡尔只是看着我,没说话.一个看似从部队里出来的黝黑的人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们没想到会在中国遇上林先生,雷队长要求我们带你们回国,林先生因为不放心,所以来了,直升机就停在不远.”
      我呵呵的笑,直升机都派来了,真是大牌. “周大少爷会走吗?”
      卡尔拽住我的手,“不走也得走,有没有人告诉你两位大少爷暴动的时候不要住这么好的酒店?这是他们的目标…”
      周信的声音在对门房间咆哮, “我说了找到就走,你们都聋了,多找些人来,快点…”
      “找什么?”我问身边一个全副武装的当地警察.他用不太熟的英语回, “Ring.”理解了半天才知道他的戒指不知道是掉了,还是被服务员偷了.
      我朝站在这里的人一个个看过去,然后下楼一间一间房间推开,推不开就用脚踢开,再到洗手间浴室,卡尔跟在我后面, “别找了,先回去再说.”因为这边很乱,整个酒店住了不到十分之一,可是却闹哄哄,乱哄哄,大家都在逃命.
      走到一楼的大堂,发现周信被敲昏了,原来他非暴力不合作阿.
      突然撇见一个闪躲的身影,我冲过去想到揪住他,忽然一声爆炸,地动山摇,碎石不断的从头顶往下掉,身体被人从后面扑倒,有什么砸在手背上,一阵剧痛.发生得太快,等我回神过来,又是一阵巨响,头被谁的手臂紧紧护住. 听到一身闷哼,全身一震,呼吸的野松香变腥,温热的血流近我贴在地板上的面颊,闭上眼睛,再睁开, 尖利的碎石,黏糊刺目的液体挡住近半的视线.
      惊诧,恐惧,不可置信,这个用身体保护我的人是前不久才拒绝我的人.
      又是一阵巨响,我本能地反手将已经昏迷的他困在自己怀里, 用手挡住他已经受伤的头部,一块石板砸在脚背上,疼痛已经不足以形容那种感觉, 眼泪和血液毫无预兆地混在一起,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紧紧的抱住已经失去意识的卡尔.
      如果要死人的话,我来比较好,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其它,
      很快有人将我的身体抱起来,意识模糊,浑身痛得麻木,看着卡尔同样被人抱起来,很快周围明晃晃的阳光代替了血液布满眼睑,同样的血红.

      不知道被打了多少麻醉,醒来时入目的居然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年医生,他用英语问我, “感觉怎样.”才知道我还是在这个国家.
      我摇头,没有知觉.他笑,“你的抗药性太强,所以加重了麻醉,可惜骨头太脆弱.动动你的手指.”
      我试着动了动手指,再次摇头.
      他皱眉, “那动动你的右腿.”
      我动了动,沙哑的开口,“很灵活.”
      他用手碰了碰, “我说的是右腿.”
      我再动了动,摇头.他拿着写了一长串,好像才想到什么,“明天你转回中国.你的朋友就在隔壁,还没醒,也会一同转过去,你不必担心.”我点点头,闭上眼睛.忽然想听听一些轻松的音乐,虽然那些惊心动魄爆炸碎石鲜血已经离我远去,可还是很慌乱,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他会死掉,所以死命的护住他,完全顾不上自己.
      最想要的,重要的,次要的,无所谓的,都按照等级排列得清楚,一旦面临选择,才发现原来我给自己的定义,是无所谓的…
      回到中国,又昏睡了近两天,第一个来看我的是周信.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 “明天我把你转去美国.”
      我点头,不知道自己有多严重,这两天来,从没下过床倒是,专家医生来了一批又一批,看来也只能听从安排.我想靠起来,周信过来帮我把枕头竖起来,我对他感激的笑笑,问他,“戒指找到了吗?”
      周信淡淡的开口,“找到也没用了,他说我让他痛苦…”
      我喃喃自语,“痛苦?”
      周信自嘲的笑,“他开心就好,我是一个好哥哥,但做不了一个好情人,我真的不知道他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我想了想,“我想他需要的不一定是爱情.”
      “是阿,感情这东西,抓不住摸不着,变数无数,又会让人疯狂,他可能真的不喜欢.”
      不记得说这么问过我,他说尾戒,它在爱情里面表示结束.遗落的,是否代表曾有的爱情将永不结束.周信他丢了自己的戒指,可他还是继续爱着.我转移话题, “你看病人都不带点吃的来吗?医院的伙食很差.”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帮我叫人送吃的.

      我真的不喜欢医生,不管是中国的还是美国的.中国那个白头发的医生在送我走之前告诉我,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在那边会给你更好的治疗.面前这个金头发的美国医生告诉我,我们会尽力的.
      为什么医生都喜欢说尽力?面对生命从他们手里消亡,他们也是那么一句话,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我更希望听到一些具体的,我让他直接讲重点.
      他酝酿了半天, “你的脚不能再使大力,你的脚骨折过,加上这次,就是愈合到常人状态,最少也需要半年的时间,你朋友说你会武术,我想你不得不放弃它.就是完全好了也不能站太久,尽量不要跑和跳…你的手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不太灵活,我听说你弹钢琴,我想简单一点的曲子还是可以的.”不能跑跳,不能打拳,不能弹琴,最基本的普通人一样的生活…无所谓.
      我问,“林先生呢?”
      “他头部受伤,其它的都能治好…”
      “他醒了么?”
      金头发的医生摇头.
      “那我可以起来动动吗?”
      医生点头, “需要人扶吗?还是轮椅.”
      我对他笑的极优雅. “我还有一条腿是正常的.”他也笑笑,报了一个房间号,就关门出去.
      忍着伤口的疼痛,一步一步跳跃着前进, 安静阴凉的走廊里是我沉重而迟缓的单脚跳跃声,缠着纱布的手,裹着石膏的脚,推开门,看着那个沉睡的脸.
      胡渣都冒出来了,他醒来一定不高兴,也不知道谁照顾的,把人照顾得这么瘦,脸颊都陷下去了.把脸埋进他的脖颈,野松香被消毒水和药水代替,他的身体温度比平常低,不同的味道,不同的温度,还是同样的人.用自己同样缠着纱布的手环过他缠着纱布的头,吃吃的笑,两个伤兵.他的头发从纱布中露出一些,还好没将它们全剔掉,他更会不高兴.
      轻推他的肩膀, 慢慢地小小声的问他, “为什么不想和我结婚?” 本来心情不错的,可声音却异常沙哑哽咽,推了几下,还是没有任伺反应,“为什么在我明白自己情感的时候拒绝我?”没有回答.
      “为什么我连家都彻底放弃的时候还拒绝我?”没有声息.
      “为什么我会爱上这么冷血的你?”盯住他的手指,直到眼眶的泪水滚下来,它还是一动不动.
      最后,狠狠的说,“卡尔,你不醒来,我就不来看你.”因为看到你这样,比什么都堵得慌,哭多了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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