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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二十四章·下 ...

  •   顾昔开车,一路飞驰,却是没往公司赶去。周婶刚才打电话来说,老爷子最近身体不大舒服,也不知怎么搞的,这回竟闹到要住院的地步,怎么说也该要回去看看。他拨了通电话,定了今晚飞北京的航班,车子一路开去了机场。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苏绿就被电话吵醒。昨夜她一直心神不宁,老爸老妈的手机总也打不通,虽说顾昔让她不要多想,可这个节骨眼儿上容不得她平心静气。于是就这么熬着,一直到凌晨方才迷迷糊糊睡了片刻。哪知道天不遂人愿。
      电话接通,竟是小楼。
      小楼问她怎么好端端地请假了。苏绿一怔,自己并没有请假啊,她问小楼,小楼也说不知道,只说是她今早问魔头张的时候,魔头张顺嘴说的,这才打电话过来问问。苏绿心里疑惑,放下电话后一直也想不通。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苏绿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挑起窗帘一看,果然是阴云密布、细雨如丝,一阵劲风刮过来,带着秋天的蚀骨的寒意,她猛地一缩脑袋。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门一开,一身灰色风衣的顾昔便扬起笑来,冲她道:“怕你在家不好好吃饭,所以小的我一大早就给您送早点来了。”
      苏绿惊讶地看了眼钟:“这都上午十点多了,也算是大清早?”
      顾昔轻咳两声:“路上有点事儿耽搁了会儿,不过早饭还是热的,不想尝尝?”
      苏绿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心有戚戚然:“想。”
      他讲:“那你……好歹先让我进去再说吧?”
      窗外的雨势渐大,有雷声从远方雄浑翻涌而至。苏绿喝着皮蛋瘦肉粥,含糊地问了句:“你今天不用去上班的么?”
      “嗯,不想去了。”顾昔说着递给她一个刚剥好的鸡蛋。
      苏绿接过,惊诧地问:“这样也可以?”
      顾昔歪头想了想,说:“当然可以了。”又加了句,“不然我开公司是为了什么。”
      苏绿被他这句俏皮话逗得“扑哧”一笑,终于露了点笑颜,顾昔看她这样,心中稍定,想着一会儿带她出去转转,转移一下注意力。刚欲开口,苏绿起身去扔垃圾,打开门的一瞬间低呼一声,顾昔过去,却见门外站着何慊深,手里还拎着一份生煎外卖,不觉皱了皱眉。
      “你怎么来了?”苏绿余光瞥见,收了目光却忍不住又看了几眼,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这个是?”
      目光触及到她身后的顾昔,何慊深的眼神滞了滞,他苦笑着缩回手:“没什么,本来担心你一蹶不振不好好吃饭,胃痛的毛病又犯,所以趁午休时间给你买了你从前最爱吃的那家生煎包,想给你送来当做午饭的。顺便……顺便看看你。”他望向她的目光复杂又克制,瞥了眼顾昔,复又故意问,“甜甜,你早饭吃的什么?”
      “我给她买了茶叶蛋和白粥。”顾昔突然插嘴。
      何慊深望着苏绿:“喝点白粥也好,你昨天才吐过,白粥养胃。不过这个还是给你,我知道你其实不喜欢喝粥。”说着他将带来的生煎递给苏绿,还有意无意地看了眼顾昔。
      气氛微妙的尴尬,苏绿头皮一麻,说了句“进来坐”便赶忙躲进厨房。何慊深熟门熟路地打开鞋柜,换上拖鞋,路过顾昔身边时还礼貌地冲他笑笑,顾昔也点点头,却没说话。
      何慊深愣愣进了屋,听见厨房传来微波炉热东西的嗡嗡声,他走近了,原来是苏绿正在热刚才他送来的生煎包。
      苏绿头低着,也不看他,两个人就这么僵着,半晌,苏绿才闷声道:“怕凉了不好吃,所以热一下。”
      “哦。”
      何慊深苦笑,原来他们之间已经到了需要她这样费心找话讲的地步了。
      苏绿抬眼看看他,又迅速别过去。微波炉里黄色的光芒,伴随着一丝丝暖气抚到她的脸上,忍不住想哭的冲动。他回她的话,用的是“哦”。不是“嗯”,更不是“好”,“哦”多多少少透露出不耐烦的漠然感。她第一次觉得,时过境迁和物是人非这种壮大悲凉的词语,用来形容家长里短细枝末节也是可以的。
      “叮”——微波炉的灯光骤然暗掉,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余温。苏绿神思恍惚,伸手就去端,不出意外地被烫了一下,她忙缩回手,对着指尖吹气。
      何慊深忙捧起她的手查看,一边吹气问“没事吧?”一边打开头顶上的吊柜,翻找薄荷膏。他咦了一声,侧过头去问:“之前我买的薄荷膏呢?你放哪儿了?”
      苏绿怔忡片刻,才淡淡道:“哦,那个啊,我也不怎么用得到,前一阵子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它保质期早就过了,就扔了。”
      何慊深明显身形一僵,停在半空中的手有些不知所措。他堪堪收回来,勉强笑着说:“啊,是么。那下次我再买一盒给你吧,你总这样粗心大意的,万一真的烫伤了……”
      “阿深,”她打断,却突然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摆摆手说,“算了,用不到的,你也不要再买了,多麻烦。”
      何慊深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捧着她的手,轻声道:“甜甜,我们重新开始吧。”
      苏绿惊讶地望着他。
      他说:“我知道,自己以前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有了误会也没有第一时间跟你解释,到最后矛盾越来越大。如果我跟你道歉,跟你解释,能让你对我还有一点不舍,我立刻打电话给公司组长,有他作证,你听我解释我和凯瑞的事情,好不好?”
      苏绿低着头,没说话。半天,她艰难地回:“阿深,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讨论感情上的是是非非,你让我一个人静静,等我爸妈这事儿过去了再说。”
      她没有一句话回绝死,何慊深心中一喜,说不定自己还有希望,六七年的感情和回忆,果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抹消掉的。他定了定神,不想给她太大压力,于是安慰了几句,便起身告辞。苏绿送他到门口,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
      苏绿端着热气腾腾的生煎包出来,没见着顾昔,便扬声喊了一遍,又一遍,没人回应。还好房子小,不在卫生间的话只能是卧室。
      苏绿伸出头瞧了一眼,果见正懒懒躺在她床上的顾昔。顾昔双手交叠枕于头下面,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般。苏绿想过去喊他,可吃不准他到底有没有睡着。刚才何慊深突然来访,明里暗里同顾昔示威一般,苏绿没想到这几日两人都莫名殷勤起来,结果搞得这么尴尬,不知道顾昔是不是在生气。
      苏绿心里惴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开口了又该说什么,只傻愣愣地站在门口看。以前她只觉得顾昔身形颀长,此刻看他躺下来的样子,她竟恍然觉得他好像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高大些。这么一个事业有成又讨女人欢心的男人,这两天为了她四处奔走,还得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的情绪。苏绿想起方才,心中愧疚感更甚。她低头思索,该怎么说才能表达自己的歉意和感谢的同时,又不伤着自己的面子和二人之间的关系。
      正想着,她也没注意,就这么下意识地走到了床跟前。手中端着的生煎包也不知何时破了个小口,里面的汤汁顺着留下来。苏绿指尖一烫,甩手就对着吹气。结果那只正留着汤汁的生煎包被她这么一抖和,不偏不倚正正砸在顾昔的脸上。
      顾昔猛地坐起,扯过一边的餐巾纸,胡乱抹了把脸,被汤汁溅到的地方疼得厉害,擦干以后才发现都烫红了。苏绿急的就要冲下楼去买清凉油薄荷膏,心里却还有空腹诽,她想:靠,何慊深个乌鸦嘴!
      顾昔眯着眼睛觑她,只依稀瞥见她拔腿就跑的背影,心中一堵,伸手就把苏绿拉了回来。她实在是瘦,顾昔觉得自己也没怎么使劲,结果苏绿整个人都被他拉到怀里来。她惊得想要站起来,谁知长头发蹭到顾昔的脸,疼得他小声吸了口气,苏绿心虚,说什么也不敢再动。
      顾昔自认为对女人脾气本来就好,对她更是生不起来气。松手放了苏绿,呲牙咧嘴地说:“不用买什么薄荷膏了,给管牙膏使就成。”
      “哦。”苏绿捣头如蒜,忙不迭地跑去浴室拿牙膏。走出来的时候掂量着手中已经快要用完的牙膏,觉得这样不行,显得多没诚意。于是特意折回去,找了管全新的牙膏。
      她摊开手掌:“用这个吧,茉莉花香的呢,哦,你看,还有美白作用。”
      顾昔想笑,但还是硬生生绷住了,见她傻站在那儿,哼了哼:“你做的孽,你不帮我涂谁帮我涂?”
      苏绿想了想,也是,便小心翼翼凑了上去。
      她挤了牙膏在指尖,轻柔地擦到他脸上,一圈一圈地涂抹,可能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经验显然不足。尽管她已经很小心了,可顾昔还是哼哼唧唧个没完。他每哼一句,苏绿的心就揪紧一分,手下的动作就更轻,弄到最后竟是抖和着手,再也不敢碰他。过了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上顾昔的眼睛,才惊觉,他这是有意耍她呢。苏绿恼怒之余,一股脑儿地挤了一条牙膏在他脸上,自己则跑得远远的。
      顾昔用手一抹,满满都是牙膏,糊得他都睁不开眼,牙膏虽清凉,可入了眼却是火辣辣的痛,顾昔被刺激得一下子就泪流满面。
      苏绿知道自己玩笑开过头了,赶忙拿了湿毛巾给他擦,却是越弄越花。顾昔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红着眼,恶狠狠地说:“你其实是故意的吧!”
      苏绿愣了愣,不知他说的是哪件事?
      思来想去,避重就轻地答:“怎么会,我是真心实意地想喊你起来吃生煎包,又真心实意地替我自己的不小心感到内疚和忏悔,再真心实意地替你擦牙膏,你怎么好意思反咬我一口?”
      顾昔被噎得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半天只从嘴里挤出五个字:“你看我还信!”
      苏绿自知理亏,跑到他面前,指着自己说:“你看看我多么真诚的眼睛,我跟你道歉还不行么。”
      他这厢抬眼,正对上她一双秋水柔如蛾翼的眸子。心跳一下子漏了何止是几拍,简直是心脏叫停。顾昔从前就仔细观察过,她的眸色不算深,此刻迎着光,凑近了看,竟仿佛是琥珀一样,内敛而透明,胶着而含情。
      这一双惊艳的瞳孔深处此刻映着的竟是他自己的脸庞,顾昔呆了呆。
      他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第一次看到动画片里水冰月脱光了衣服变身的时候以外,这是他第二次,对着一个人,一个女人,小心得竟不敢大喘气,生怕吓走了她眼中微弱的一丝笑意。
      苏绿被盯得浑身发毛,伸手在顾昔面前挥了挥,他却仍没反应。刚想吐槽两句,谁知下一刻自己的手被突然握住,她还没反应过来,后脑勺就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托住,不可置信的眼眸中满满映着的都是贴面而来的顾昔。
      强烈的茉莉花薄荷清香,带着满脸的牙膏味儿,苏绿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摁在了牙膏里,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白得就像是新鲜挤出来的黑人牙膏,以至于完全不能够正常思考。
      顾昔鬼使神差,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是唇贴唇的紧密关系了。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苏绿正错愕地瞪着一双大眼睛,惶恐不安地想要挣脱。他的心忽然一软,贴着她的唇角一路吻了过去。她的嘴唇干燥,有些地方起了皮,透出柔软的磨砂感。顾昔用舌尖细细顺了一遭,尤觉得不够。苏绿尚在震惊中,且已经有些缺氧的先兆。顾昔摁住她的后脑勺,终于启开她的牙关。舌尖扫过贝齿和上颚,层层加深,一点一点地攻陷,缠绵却不霸道,温柔却不轻柔。苏绿只觉得浑身一软,终于被逼出一声细碎的呻吟。
      这一声说大不大,却吓得苏绿猛然恢复了神智,一把推开面前的顾昔,自己却整个人向后倒去,一下子砸在冰凉的墙上,面色潮红,嘴唇微微肿着,她红着眼眶,狼狈地低着头。
      顾昔想要伸手去扶,苏绿却下意识地往后躲。顾昔的手顿在半空中,不知所措。他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想着儿女情长的温存一晌眠。他瞄了眼苏绿,惴惴不敢开口说话。两人就这么僵着,谁也不敢先开口打破沉默。
      半晌,苏绿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扶着桌角,怔了一会儿,轻轻说:“你先回去吧。”
      “哦。”顾昔惶惑不安赶忙地站起来,抬手一抹,全是牙膏沫子,“那、那这牙膏……”
      她默了默:“不要了。”
      顾昔用力掐着自己的指尖,确信,这一次,是真的被牙膏呛住了喉管、连眼睛都跟着生生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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