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破境在即（大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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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轻尘走到殿内的时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视。他径自走到最前排，一字排开的十数只蒲团上已经端坐了七八人，皆是朱雀门日月星三君的关门弟子，按入门先后依次坐着。
弃轻尘因入门最晚，所以此间同辈一律是他的师兄师姐，又是一路的拱手问好，虽然平日里各自修炼、相处机会并不多，简单的问候间却颇见平日里师兄弟之间的相处融洽。
走到温和地望向自己的大师兄璧无瑕身边时弃轻尘的眼里已经盈满轻松笑意，“道祖慈悲，大师兄好！”
“道祖慈悲，师弟安好。”璧无瑕自然地点头回应，扫了眼乖顺地在自己身后坐好的如雅玲珑，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中不禁流露出些许挪揄，“自从你一个月前飞书说要回来，玲珑那丫头便天天在红林外等你，你要再不回来，这丫头可不得埋怨我这个师父当初安排你去腾蛇沼泽历练了？”
坐在旁边的星君大弟子寄明月闻言也忍不住掩唇笑道，“可不是，为了知道你具体哪天回，还特地央求我教她占卜，结果呀，每次占出来都是第二天，这可不就每天都要等一回吗？”
周围人听完都低低笑了起来，其中一人调侃道:“小玲珑，怎么师叔我出去历练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盼我回啊！”
如雅玲珑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回话却也不落下风，娇嗔地瞪眼道，“五师叔你自然有六师叔盼着等着，要我干什么？”
大家顿时一齐哄笑了起来，星君二弟子驷千乘还抚掌叫好，“玲珑师侄一张嘴可抵千军万马，大师兄你教的好！”
璧无瑕将自家徒弟上下打量了一眼，笑眯眯地道:“非我教的好，实在是我挑徒弟的时候拣着最能说会道的收了！”
众人又是欢笑。
弃轻尘无奈叹气，这个大师兄不仅教坏了徒弟，还带坏了一众师弟师妹。不过在这轻松愉悦的氛围里，一贯神色平淡的他也忍不住泛起点点笑意，几年外出游历而产生的生疏感顿时烟消云散。
璧无瑕一点调侃笑完即止，又看向自己的师弟， “不知上回拜托师弟的事……”
望着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含蓄笑意，弃轻尘立即乖觉地表示，“双月莲我按师兄的吩咐采摘了，稍后就拿给师兄，也给在座的师兄师姐们都带了一份。”
大家纷纷称谢。
寄明月道，“用双月莲窨制的雾峰银针茶味格外醇厚，只是双月莲罕见、非腾蛇沼泽不可得，这次辛苦师弟你了。”
“四师姐客气了，还多谢你上回出门前赠给我的丹药，腾蛇沼泽多瘴气毒物，这些丹药实在是帮了大忙。”
“有用就好，”寄明月一双美目关切地看着他，“今天晚课结束后你最好让我看看身体可有什么挂碍，那里瘴毒厉害，可别留下什么隐患才好。”
“师姐不用担心，我一切都好。”弃轻尘再次拱手感谢。
“晚课开始了，大家都坐好吧。”驷千乘眼力好，看见明书长老走了过来。
彼时，暮鼓之声，低沉有力，一声一声跳入心脏的节奏，让人一瞬间灵台空明、去杂除念。沉稳刚健的身形伴着鼓声不疾不徐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正是朱雀宫明书长老。
他与弃轻尘的师父日君同出一辈，排行仅在“三君”之下，负责统领宫内所有弟子的教导事宜，可以说是所有弟子的启蒙恩师，地位颇为崇高。
当然现在门内弟子各有师尊亲自授业解惑，他负责更多的还是门外弟子的修炼。
不过为了减少门内外弟子的隔阂，类似于早晚课这样的课业，只要身在雀宫门内，所有弟子都是必须来参加的。晚课于他们而言更多是榜样的展示和人心的凝聚。
这位行事素以严苛著称的长老此刻也不废话，拂尘一扬，开始了今天的晚课。例行的，首先是明心静气的《清徽咒》齐念，来帮助年轻的修士们锤炼心境。
此时，宽阔庄严的常静殿内侧静坐了数十名垂眼观鼻、手拈莲花的内门弟子，靠外更有外门弟子五百多名，却只听见和缓整齐的念诵之声盘旋殿上，蔚为壮观！
熟悉的《清徽咒》一起，弃轻尘便放任意识回归虚无。
他知道自己这抹乱入的孤魂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故很长一段时间都过得随意而茫然，随波逐流地生活着，也并不在意自己的得失进退。
那年参加外门大选，也仅仅是为了更好地填饱肚子。然而也不知是这具身子原本的资质委实太好，还是这“无为”之心、“无杂”之念正暗合了内丹术心灵虚极至无神可凝的境界，有人一辈子都过不了的“炼己“之境，弃轻尘却渡过的乏善可陈。
直至他被师父收入座下赐号为“弃轻尘”，直到他在师父师兄的教导下筑基成功，他才真正地意识到自己确实成了一个修仙之人。
他的身体里流淌着陌生的力量，可以毁灭，也可以护生。他有了师父、有了师兄同门、有了意味着新生的名字！
从此与这个世界有了最初的连结，也仿佛一粒轻尘，自此落入尘网之中……
《清微咒》中，弃轻尘的意识缓缓归拢到眉间玄关，灵台之上的“本我”缓缓睁开清澈若琉璃的双眼，体内浊气尽去，灵台之中一派澄净自得。
这座灵台上的“常静殿”内已无他人，光滑可鉴的水磨地砖转念之间又变幻成了无边映月湖水，而自己正置身于明月与月影间。
皎洁的月辉轻洒，湖面无风不起一丝波澜，嵌于水中的影子亦盘坐安然。
青丝长发的根部挽在凤翎白玉冠中，丝丝缕缕如瀑布一般倾泻于背后，发尾落入湖面，却奇异地与水中倒影的发尾连成一线，形神合一，正是内丹术心境渐至圆融的证明。
过去在腾蛇沼泽几年的历练，早让弃轻尘隐有境界突破的迹象。
此时在这熟悉安心的常静殿内，竟是顷刻间顿悟妙境。
而随着心境的突破，那安身在丹田中不断壮大的真阳元气也再次不安分起来，它像是汹涌的潮水，迫不及待地要往一个地方涌入，却因找不到出路而粗鲁地在丹田中四处乱撞。
这让弃轻尘感觉到了痛苦，而灵台内的明月湖受到波及也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坐在弃轻尘身旁的十师兄最先察觉到了弃轻尘的异常，“不好，小师弟要破境了！”
众人在惊愕之中睁开双眼，这也太突然了！
“不行，现在破境太仓促了，必须得先压制一下。万一此次‘乾坤交’失败，只怕以后师弟道体有瑕。”
璧无瑕最先做出行动，请示了明书长老之后暂停今天的晚课，并让几个师兄弟组织其他弟子，有序地往殿外退去。
“还请师叔在不伤及小师弟的前提下让他暂缓破境。”
明书长老见璧无瑕行事之间虽然还颇有法度，心却已经是急了。
有些不快他乱了心境，遂不客气地回道:“我行事自有分寸！这小子不懂事鲁莽，你也不懂事了吗？”
璧无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担忧有些过了，对着寄明月和驷千乘操心地叹了口气，“这个师弟，简直比我那徒儿还难养！”
此时《清徽咒》声止，殿内只闻呼吸之声，明书长老拂尘一敛、气沉丹田的一声大喝如猛虎出闸、震动殿内外，其中夹杂着的醇厚精炁又似絮风暖阳一般协助弃轻尘将明台中的意识唤回尘世。
随即弃轻尘的灵台之中似有风起，水波荡开涟漪，衣飘发动，明月湖水天地两散，意识回归外界，精丹田中真阳元气的躁动也随之停歇了下来……
弃轻尘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正是明书长老那张又欣慰又含怒的纠结面容，本能反应地往后一避，接着就听见明书长老一声中气十足的霹雳怒叱，“弃轻尘，你真是胆大包天！全无准备就要破境了吗？知不知道我们内丹一脉，体内乾坤二气第一次相交至关重要！”
弃轻尘对自己的处境还有些茫然，本能地将求助的眼神投给了大师兄。
寄明月和驷千乘相视一看，趁着没有被殃及池鱼，默契地开溜。
“明书师叔……”璧无瑕只能迎难而上。
“璧无瑕，为师没有留你，你可以退下了！”此刻明书长老正怒上心头，对这个一贯宽容喜爱的朱雀宫大弟子亦难给好脸色。
璧无瑕顶着怒火，先恭敬地施了一礼，在抬头的瞬间恰到好处地在眉宇间现出一丝为难，“请容弟子呈情，此事实怪不得小师弟莽撞，实在是，实在是……”
明书长老不耐烦道，“有话直说，吞吞吐吐成什么样子！”
“唉，”实在是我和师父都还没教他小周天的心经口诀呢！”璧无瑕叹了口气自暴自弃道，“谁也没料到他这么快呀！”
明书长老掐指一算，一时哑火，神色挣扎了一会儿愤愤地道，“掌门也是糊涂，自己的徒弟自己不知道情况吗？”
但毕竟是掌门，不便多说，随后草草训斥了几句就让他们两个滚蛋了。
看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身影，明书长老捋捋胡须，原本严肃的面孔上终于端不住了，裂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掌门师兄得此佳徒，我四象宫未来只怕能再得数百年兴盛啊！”
弃轻尘出门就见大师兄换了一付讨赏的可恶嘴脸，于是毫不真诚地道了声谢。
惹得璧无瑕在那边连连哀叹世风日下、用完就丢，直到弃轻尘彻底黑了脸才愉悦地结束调侃。
等弃轻尘回过神来，却发现大师兄在引着自己往师父所住的泉谷朱曦殿走去，一时甚是诧异，“师兄是要现在带我去师父那学小周天的心经口诀吗？”
“是，也不仅仅是。光是心经口诀我指导你就够了，师父他老人家另有安排……”璧无瑕苦笑着说，“轻尘你可实在是出乎我和师父的意料！幸好是在常清殿，幸好我们几个在你身边，幸好师父没有闭关也没有远游……”
一连串的“幸好”让弃轻尘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他抿了抿唇，低声道歉，“师兄对不起！”
其实这次破境自己是先前就有所感知的，再摁捺一下也不是不可以，选择在常清殿不过是因为今日发生的事情让他存了一口义气之争罢了。“让你们担心了。”
璧无瑕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你是为的什么，玄武门的那几个师兄弟为着咱们师父掌权的事，自找不痛快罢了。你今天做的很好，权势不值得我们恃强凌弱，却也不必忍气吞声。我辈终是修道之人。”
说到这里璧无瑕顿了顿，他加重声音，“但轻尘你一定要记住，修道一途，做庸人不易，做天才更难，多少天才半途陨落，你一定要守住你的本心！”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破境在即（大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