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妙生花》南九九

12、第三章 1399 俎上鱼肉

　　她看着他自先帝驾崩后至今几月睡眠不好，晚上总是整夜都无法入眠，如今皇位已定，而他这侄儿也并非是等闲之辈，光看对待亲叔叔的作风也能知道他是个手段高明的人，时至今日他虽在这么远的顺天府虽没什么实权，也不能消除皇帝对他的顾忌，近日已派大哥前来接管北平驻兵。只留王府侍卫上下不过一万多人。而他们现在如俎上鱼肉动弹不得，稍不注意便引来杀生之祸。
　　“近日父亲大人书信与我说有一位名叫姚广孝的能人异士来投奔于你。”
　　当她再次见那位父亲所说的能人异士时，只有恐惧，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僧人的到来把她又带回了20年前的那个雷雨天。
　　“拜见徐公，在下来自苏州妙智庵，法号道衍今日经过此地看有天变之像，特来提醒，以免获罪。”
　　“请高士指教一二。”
　　“徐公家中有凤仪天下之象，但是今日这天像却被阴月挡住，阴月不除不止凤凰危险，也必使家中再无安宁，不得善终之象，望徐公好生斟酌。”
　　“你的意思是？”
　　那僧人点了点头
　　“她毕竟是我的亲生孩子，一定要取她性命吗？有没有其它方式化解？”那僧人掐指一算后说“如徐公现在不忍要那孩子的性命，这孩子可活到22岁，当日月交替之时，一定要诛杀此阴月，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可就算可保她22年之命，也怕徐公到时候妇人之仁，我今天必须把她带走代为抚养。”
　　“大士答应过，就要保她22年人生平安，请尽力让她在这22年过的好。”
　　她强忍着泪水，痛心父亲竟然如此狠心竟要刚刚出生的妹妹的命。她偷偷跟着父亲看着父亲把妹妹交给了权九。
　　“权九，你就随这大师同去，从今日起就是小姐的影子，一刻都不要离开她，保她今生平安快乐。”说完抚摸着婴儿红扑扑的小脸，“爹对不起你，为了徐家也只能这样了，希望你不要恨爹。”说完一回头离开，那僧人带着权九离开了
　　人为俎刀，我为鱼肉对于妹妹来说从一出生在这世上就注定了最后的结局，大限之期将至如果把她留在身边是否能保她平安。从当初见她到今日快近七年，这七年间她也不是没有派人去想把她带到顺天府来，只是那权九固执的很，只听父亲大人之命，父亲大人也为此时警告，说妙锦不能离开妙智庵，谁都不能把她带走，在之后就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出生，第二个孩子出生，如今看到这僧人才再次提醒她此事必须要做了。
　　他看他今日见客时就觉得的不舒服特意晚上来看她，可她已睡了，她一直就是这样一幅不冷不热事不关己的态度，唯一一次看她情绪激动还是在七年前。
　　这时脑中还回想这那僧人说的话
　　“燕王，时至今日最好的时机以至，多年筹谋，您还不放手一搏嘛。”
　　他紧紧的捏紧双手。
　　七月的顺天府。
　　她躺在凉席上休憩，他慢慢地靠过来，假装的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是她一向的伎俩“你四弟近日又有书信给你。”她知道这半年四弟故意在给他们传达朝廷动向。他靠过来在她的耳边说到“近日皇帝身边的齐泰和黄子澄为非作歹，蛊惑皇帝是为奸臣并将铲除，我必清君侧。“不知从何日起他总是给她讲他的部署与行动，”
　　“燕王你只管放心，不管你有何打算，我会尽力照顾全家让你没有后顾之忧。这也是我作为妻子的承诺”她不是不知道父亲与那僧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连这个夫君也是父亲给她安排的，他轻吻了她的额头，慢慢躺在了她的边上。
　　“我这次出征回来，会给你带一件你喜欢的礼物。”她听着他说的话，半晌也没有回话，继续闭着眼睛假寐。靠在旁边的人翻转身子过来，把手搭在了她的腰上。
　　“你会担心我吗？”他声音很小，他不知道她听到了没有，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
　　八月，在谋士姚广孝的策划下，燕王以“靖难”为由自北平起兵造反，瞬即控制北平附近地区，兵力增至数万人。建文帝建国初期手下缺乏将才可用只好派老将北上讨伐致使同年郑州沦陷，改以李景隆接任，增兵至五十万人；十一月李景隆上任后趁派遣手下尤历趁与朱棣率军前去袭击大宁周旋之际，让尤历回头乘机进围北平。
　　如今已是冬月，冬月的北平随时都等待着初雪的来临，从燕王离开到今日差不多已近半年，从前方听到大捷的声音，让她跳动的心稍微平静了一点，她以为她已经不会再感觉心跳了。他那日在旁边小声呢喃的话她不是没听见，她也不知如何回答。如今几月心跳越是不平，晚上偶尔做恶梦她满脸鲜血的躺在雪地里，她却搞不清自己，觉得满心愧疚与背叛。
　　半夜突有领军前来说有急报，燕世子朱高炽形神慌促的来找她，燕王行军前吩咐燕世子代行掌管北平相关事务，但他虽长的人高马大，可也毕竟是20出头的小伙子，碰到这样的事也不知如何处理。
　　“什么情况如此紧急需半夜前来？”她急切的询问着。
　　“城墙上的李将军派人前来说，有兵马正朝北平城而来，估计人数已是北平城的五倍之多，若被攻入城中，北平城必保不住。”
　　“走我们去城墙看看情况。”随即与朱高炽亲自披甲登上城门，这李将军远远看去却是燕王妃亲自披甲上阵，她那英姿却与平时见到的柔弱女子判若两人。
　　“李将军，你看这情况，如何打算。”
　　“参见王妃，军队已在前方安营扎寨了，想不过最迟明日午时将会攻城。”李将军担心的看着城外。
　　“李将军，北平城内全是老幼妇孺，这城一定要守住，您是老将军，守备城墙三十多年，可有对策应付!”
　　“探子来报说敌军虽人数众多，但此次前来却没带重型战车,想是怕拖拉行军速度，准备打我们措手不及。敌军必看我们北平人少，却也是燕王在外大战，他们必会直攻，这样我们其实也好办，我已派人从四面出城，快马加鞭通知燕王，希望他们可以前来支援，到时候从后方包围攻他们个措手不及。可眼下最重要的是人数太少，不知能否撑到支援”
　　她思考片刻，随即转身看向城外“就算剔去我最后骨血，必将死守到底，我将与大家同在守卫北平城。”她坚定的看着黑夜，这也是她对他的唯一的承偌。
　　目光聚集在女子的身上，灯光下，她那流光的慧眼格外明亮、坚定，似能照亮整个黑暗的世界，那五官及面庞优美的轮廓，都被渡上一层柔和的灿烂光华，仿佛被上天赐予了她神圣的使命，让人肃然起敬。
　　“李将军，你只需给我好好守住这第一道城门，剩下的事我会帮你办到。”
　　次日清晨，战鼓阵阵，不似从敌方传来，而是从城门上传来，士兵挨着每家每户的敲击让全城子民齐聚城门下。
　　她看着城楼下的女人，不知这大清早的为何要齐聚于此。左右的士兵满脸怀疑，他们也不知这位昨晚在城门上的坚定女子该如何应付。
　　“北平城的百姓们，我是燕王王妃，清晨把大家齐聚在此，是因为昨夜又急报，大约五万多敌军向我北平城攻来。”
　　城楼下的女人们开始恐慌、哭泣。接着她随即指派士兵把铠甲放于校场之中。
　　“各位子民们，先如今我们人手不低敌军五分之一，如城被破，众观全城，我们这些妇孺，也必会成为敌军欺负蹂躏之辈，而我们的子辈必将终日颠沛流离，被人欺负，我也是女子，常日身居闺中不问外事，但今日我披甲上阵，誓与北平城共生死，就算最后不敌对方被破城，至少我们不是坐以待毙，如城破之时我将从这城门一跃而下，与这城共同生死。“校场中有一名女子突然大声叫道：“我愿追随燕王妃，皮甲上阵与这北平共生死。渐渐的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接战宣言“我愿与城共生死，我愿与城共生死……”女子们开始披盔戴甲齐聚在校场中央。
　　可不知史书将如何记载这一战，怕是长期征战的男子也不敢相信女人们对于想要保护自己爱的人散发出的力量是多么的强大。
　　城墙下敌军齐聚，一身令下，碎石飞扬，城下飞去，女子们运用抛石器阻止敌军的长梯攻上，而士兵展开火箭攻击，片刻烟尘骤起，一片红色的火海，浓烟如朵朵乌云疾散，四处弥漫，血箭如雨，断臂残胶… 残酷的战争，嗜血的杀戮，这才是真正的修罗战场！比她想象中的画面，更血腥，也更残忍。所有的人都在杀敌，她静静的观望着。看着这惨绝人寰的人间一幕，眉头都不皱一下，残尸堆积，战场的地面如血染一般，那殷红的血泊与落日红霞齐聚，映出红光漫夭。空气中弥漫着浓烈作呕的血腥味道，死亡的气息笼罩在这一片大地，战场之中，人命如草芥蝼蚁，不值一提。她手心发冷，面色泛白，胸口似是被堵住，心脏无法跳动。
　　城墙上堆积着尸体，砖墙变成了可怕的红色与黑夜交相辉映，夜里北风呼啸，终于下起了第一场雪，这雪像是也看不惯这血腥一样，要马上把这残积掩盖，下的很急很猛，她一夜未眠，坐在守望台上想今日早升的日出也许将是她最后一次见证的光辉了。下半夜雪慢慢变小了，不出半夜，整个城墙已是一片白茫茫。她换上了一件红色的长袍，脱下了几日来陪伴她的盔甲，站在城墙之上，她的长发披散开来被风吹起，看着深深的夜，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可以慢慢感觉到脸上的温暖。
　　“真的好美……”她是这白茫茫中的他一团火，分外璀璨耀眼，但此时却被日光照射的脸露出了笑容，甜甜的笑容，这笑容有如初遇他一样真实，这是她这些年都不曾在出现的笑容。
　　“阿元，我对他的承诺至此，接下来该是兑现对你的承诺了，你一定等的我很辛苦吧，对不起，时间让我差点把你忘了，今日怀抱死亡，却让你更加清晰，对不起，阿元，谢谢你一直原谅我，以后不用再等了，我将永远与只与你一起，在也没有人把我们分开！”
　　她张开手臂尽量感受到风，一只脚已悬在空中。
　　“王妃不要……“四周传来声音她的腿被人抱住不能动弹。
　　“看，那是什么？快看……我们有救了！王妃快看……”
　　两条游戈的青龙忽然又从两侧向中间并拢，迅速的合二为一，朝着敌军中央扎了进去。如同腾龙入海，势不可挡。
　　而她闭上眼睛倒在了白雪之中，眼角流下了泪，停不下来。
　　“我若拿到天下，皇后之位非你莫属，且也只能是你一人。”
　　“我却终究还是抵不过命运，负了你！阿元”
　　多年后，大宁迟迟没有恢复，在长城以北形成数百里的“真空” 地带。当年大宁弃守，原因何在？故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