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身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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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我有点累了，先去睡一会儿。”走了这么一天，也想了一天，慕知的身体是真顶不住了，他慢慢走进屋门，也没要别人搀扶，也没叫下人服侍，和衣躺下去，可能是累极了，刚躺一会就睡着了。
书房里
“老爷，老爷，大少爷回来了。”成叔急匆匆的走回来，听完小厮的回报后，成叔放下手头的活计，赶紧赶过来和李骞汇报这个好消息。
李骞的眼睛立即看向成叔，突然站起身，问道：“慕知回来了？”
“是啊，老爷，大少爷终于回来了！这下您不必再担心了，好几日了，您都没好好吃过饭呢。”成叔的脸都笑的起了层层的褶子。
李骞望着慕知小院的方向，举着兵书，没有再说话。
“老爷？您不去看看大少爷去？”成叔看着李骞半晌没有动作，悄然出声道。
“。。。哦，哦，一会儿去，你先下去吧。”李骞慢慢的坐回去，目光移到书本上，心不在焉的样子。
“是。老奴先下去了。有事记得喊我，我就在外边院子里。”成叔带着一丝莫名其妙退下去了。
慕知能回来，李骞无疑是高兴的，然而高兴之后心里就涌上来微妙的愧疚这种难以言明的心思，平心而论，这件事错显然不在他，但是自己没能够尽全力救慕知，不得不将他舍弃掉却也是事实。李骞在书房里转了一会儿，就将书放下去，朝小院方向大步走去，门外正不知道忙活什么的成叔看见了连忙跟上了。李骞边走边说：“我自个去就成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不用跟着我。”
“我这不是也想大少爷了吗？离家这么些天了，您不想我可想的紧呐。”成叔口气有些酸的说到。
李骞哼笑一声，道：“只你想了吗？”
小院的屋门口徐叶整守着，看见老爷来了，只轻声说道：“少爷回来一会了，这会子怕是已经睡下了。”
李骞应了一声，正要进门，徐叶又喏喏的加上一句：“老爷。。。少爷还说。。。还说不让别人来打扰。。。”
这下还没等到李骞开口，成叔先开腔了，“小兔崽子，老爷也是别人吗？不懂事，闪一边去。”
徐叶一溜烟赶紧跑了，生怕被殃及到。
李骞瞥了成叔一眼，开口道：“你将他赶跑了，谁来守门？你就在这候着吧。”
成叔一张脸皱成了苦瓜，看着李骞抬脚进了门，愤愤道：“保准是看不得大少爷和我亲，老爷这坛子老陈醋是十里飘酸呐。”
进了内室，撩起帘帐，却看见慕知睡得很不安稳，白皙的额头上冒出米粒大的汗，睡个觉都皱着个眉头，一些日子没见，身形越见消瘦了，仿佛一阵大风就能把人刮远似的。李骞只觉得心都有些抽紧。不过还好，人是好好的回来了，只要人活着，那才有千般的可能。否则，一抔黄土上去，昨日种种，今日种种都成了幻影，只成全了悲凉，还有什么意义呢？
眼前这句身体好在还是鲜活的，那就够了。李骞抚摸着慕知的额头，露出罕见的温和的眼神，身遭一惯的肃杀之气都散了，端的是好父亲的形象。
慕知一个呓症惊醒了，朦胧的睁开眼睛，却见到眼前的人与自己梦里千百次出现的人一样的音容笑貌，一时间晃了神，喃喃开口道：“父亲。”
李骞笑道：“吵醒你了？你接着睡吧，我马上就走了。”
听了李骞的话，慕知的脑袋渐渐清醒了，看着李骞的眼睛有些复杂难辨，“父亲，我很痛苦。”
“哪里痛？”李骞忙上前去检查。
“哪里都痛，心痛的厉害。”慕知捂住胸口，费力的攥紧胸口衣襟。
李骞沉默着，没有答话。
“你那时。。。你为什么不来救我？我等了你好些天。”
李骞脸上的笑僵住，摇摇头：“我没有办法，我不能代皇上做主。”
“原来是没有办法啊？”还是不值得为我去想。。。慕知叹息着说，留下了一地怅然。
“父亲，我。。。我是您的儿子吗？”慕知声音渐渐放低，他转过身去，将背脊留给李骞，没有再理会他。
李骞无言以对，他心头有千万思绪，然而在这个当口，愣是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静默半晌，缓步离开了。
李慕知这次回来受到的荣宠更胜，几乎整个李府都在围着李慕知团团转，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好玩意儿？各种精致的东西源源不断的送上门来。
李慕知脸上笑着，心里却冷到极致，何苦做这般小低伏状，既然当初狠心舍弃了如今又做什么假惺惺的补偿，你就算想给，我也未必想要。李慕知将送到小院里的东西随手转给了下人。李骞来过几次，李慕知都是一副冷淡的神情，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做一个贴心的小尾巴，问东问西了。
以前心心念念想要向父亲寻求的东西，譬如权势，地位现在也不怎么关心了。不是不想要，而是再也没有开口的理由了，连自己的命他都不再珍惜了，那自己还有什么立场去理直气壮的伸手讨要？当发觉过去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太过真实的硕大的美梦，梦醒时分，说不出的寂寥与感伤，一切都是梦幻泡影罢了。
李骞心有无力，左右也是冷脸，来的次数也是越发的少了。成叔当日在门口也是听见了些什么的，他也只是摇摇头，没有立场去说些什么。徐叶，文珏他们都有些纳罕，以前那么粘李骞的大少爷似乎正在和老爷冷战着，平日里大少爷与他们笑的欢畅，老爷一进院落，就立马冷了表情，低垂着眉梢眼角，一副疏离的形容。
这一日秋日将近了，微风拂面，阳光正好，李慕知在桃树下正款款弹奏一首琵琶曲子，却不想一个从未想过会来拜访的人悄然踏入了院落。慕知弹得入神，待一曲终了才蓦地发觉他的存在，也不知他在旁听了多少，一惯懒洋洋的眼睛都惊的大了些，脱口道：“怀远？”
这时文珏在旁都端了茶来，说道：“二少爷在这里站了好一会了，奴婢想通报少爷，还被二少爷给拦住了呢。”
李慕知笑一声，“弹得兴起了，竟然没发觉，见笑了。”慕知一边说一边打量着他。
李怀远也有十四五岁年纪了，虽比慕知还小些，然而骨节很硬朗，身子骨也劲瘦挺拔，跟李骞有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怀远从小在校场玩大的，长大之后就直接在李慕知手底下的几个副将，统领身边做事了，公认的将门虎子。小时候与他玩闹的还多，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渐渐的疏远了。记得李怀远那时候仍是不死心的来找过他几次呢，但是当时自己想着明哲保身，总冷着他，小孩子嘛，心性也不长久，也就不再来了，等年龄大些了更是常常出门在外，慕知常年里也见不着几回，只是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弟弟，别的就再难想起了。
如今猛然见了，慕知心里越发的酸涩，怀远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是那样的嫉妒他。收回思绪，慕知倒有些好奇，不知这么一个大忙人怎么得空到自己这里，怕也不是来叙旧的。
慕知还没开口，怀远就笑道，“我自然不是与你谈天说地的，只是有些事你一直被蒙在鼓里，我与你也是从小长大的，实在不忍心看你这样糊里糊涂的活着，索性趁着父亲出门了，才偷偷跑过来。”
慕知听到怀远的口气，当下就有些着恼，冷下了脸色，又让徐叶守好院门，才懒懒开口道：“哦？我怎样糊涂的过活了？二弟难得来一回，却原来是有指教于我的。”
怀远看他这样说话也不在意，“前些日子听说大哥出门探朋友几日未归，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不久整个李府全都戒严了，巧的是出门在外的父亲这时候也急匆匆返家。有人说。。。大哥是被人绑架了。。。”
慕知勃然变色，怀远连忙接上：“大哥。。。你不必急着否认，我既然说出来，则是有了十足的把握，父亲为你忙上忙下，那几日宫里的门槛都快被踩烂了，即便最后没能救得了你，你也不必这般冷着他，他毕竟不仅是我们的父亲，他还是皇上的臣子，临国的子民。”
慕知嘲讽的道：“呵，难不成是父亲请你来做说客的吗？我一介平民而已，可犯不着让大临国的将领亲自来与我说这些不打紧的事。”
怀远长舒一口气，“没有，我只是看不惯，顺便替父亲说几句。你以为你理所应当享有的父爱，让我很嫉妒。更何况。。。其实，你的亲生父亲是另有其人。。。”怀远故意拖长声调，抬眼看慕知的反应。
慕知听后一震，脸色苍白，皱紧眉头道：“你说的一点都不好笑。如果你再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要请你出去了。
”
“我骗你可讨得了好处？你的母亲是陆夫人没错，但是父亲却不知是何人，不然大娘在府里待的好好的，为什么偏要到穷乡僻壤的地方一住七八年？而且父亲居然能一直忍着不去接他的亲身骨肉？当然，这些都是我母亲告诉我的，我几年前就知道了。我只是不明白事情果真如此的话，父亲为什么还会对你这般好。”
慕知浑身一震，腿都有些虚软，几乎要瘫倒在地，文珏急忙过去搀扶，慕知的耳朵边嗡嗡的，仿佛世界都隔着一层膜，叫他听不真切，“你。。。你说什么？”慕知睁大了眼睛，不能相信。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些怀疑了不是吗？明明你是李家的长子，偏偏连我都能进军营里历练你却进不得，别告诉我是你不想去，听说前段日子你想学武父亲也没同意。。。不过，在这个府里你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父亲，如果没有他，你自认能在这个家站稳半分吗？好好对父亲吧，既然你享有了我得不到的父爱，就用心去珍惜，若是不能，那你就赶快离开，留给我好了。世事就是如此，于我之蜜糖，你却弃若敝履，真是没有半分公平可言。”
慕知一把推开文珏搀扶的手，落魄的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对了，我虽不知道你生父是何人，但是从我母亲讳莫如深的态度来看，该是一位分位不轻的角色，你当初能回来府里，想必也是那人授意的，你心里有些谱就好了，有些事你知我知，不必挂在嘴边。对了，你这位小丫鬟嘴可牢靠着点啊。我言尽于此，你且自珍惜着吧。”李怀远掸掸衣袖大步走开了，留下慕知瘫软到地上。
慕知躺在小石板路上，怔怔的望着碧蓝的天空，流出了一行清泪，划入泥土里消散了。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慕知以为他的人生已经步入一个低谷的时候，命运总会适时的告诉他前方还有无数更低的低谷等着他去迈过，生活如此不易，只要他想，总是能将人逼到一个逃脱不及的境地，要么退回去享受苦恼的安逸，要么大步向前，勇敢的开辟出一条新的方向，听着生命的赞歌。
人生的路，还有很远。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身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