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物语》南茜茜

2、第二章 夜阑之谷

　　萋萋拿着断玉站在夜阑之谷上方，黑眸深不见底，却清澈明亮。没有任何迟疑，发动断玉，俯身就下到了谷中。断玉不愧是妖界至宝，那么强大的结界，这般硬闯，也未伤萋萋分毫。
　　一路上，萋萋知道了这里为什么叫夜阑了。明明她在焰山上的时候还是青天白日，一下到这里就夜黑风高了。好在魔的夜视能力比其他族强得多，走在这里也没什障碍。
　　夜阑之谷同其他的谷也没有什么不同，都是道路弯弯，树木蓊郁，只是一切都笼罩在经久不散的夜幕之中。唯一不同的一点是这里是繁茂的荒凉。为什么说荒凉呢？这里有花有草有树有木，却没有一声鸟叫，一句虫鸣。萋萋越往前走，就出现了一层薄雾，愈来愈浓，夜视的能力渐渐没什么用处了。
　　“小丫头，好像有点不对劲了，要不先回去吧。”
　　“怕什么，只是看不清楚了而已。”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迷失之雾。”
　　“...你是说这是迷失之雾，走得进来就出不去的迷失之雾？”
　　“其实...很有可能就是这个。”
　　“瞎说，迷失之雾传闻不是紫色的吗？这分明就是黑雾，你净吓我。”
　　“傻瓜，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你能看出来紫色还真是了不得了。”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那快回去吧，我们回去再想办法。”
　　“问题是...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不知道。”
　　“多亏你比我多活了这么多万年呢。”
　　萋萋知道这个被称作天上地下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五万年前的战神兼百事通是其实很靠不住的。颇有些郁闷的停下脚步，现在，不仅看不见路，甚至连纪昀飘在身畔的魂魄都看不见了。
　　“从你外婆那时候起到现在几千万年就没有谁走出去过，我怎么会知道。有本事你走出去我看看。”
　　“啊，那被困在这里会怎么样啊？”
　　“没事，你是魔，我是魂魄，我们又饿不死，渴不死，还不会老死。顶多就是寂寞一点，好在我们还能聊聊天。”
　　“除了消极，你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了。”
　　“蓝珈还真是，居然把迷失之雾给弄到这里来了。这里最好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走出去你再说这话吧。”
　　“断玉有没有用？”
　　“这又不是结界。”
　　“那能不能让临潮来救我。”
　　“他来了也出不去啊。”
　　“那怎么办啊？”
　　“别办了。”
　　“......”

　　萋萋坐在一块石头上，已经坐了三个时辰了，还是什么办法也没有，连这块石头都是摸索了好半天才找到。
　　“我们真的要一辈子呆在这儿了？”
　　“貌似是的，你有没有听凡人说过一句俗语，好奇心会杀死猫。“
　　“可我不是猫啊，我是白鹏。”
　　“我也不是啊，而且这好奇心还不是我的，算来还是我比较亏啊。\\\"
　　“你敢说你就没一点好奇心？再者说你也不亏啊，要不是我你指不定还得在水晶石里呆一辈子呢。”
　　“...那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凡人不是有句话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傻瓜，那是佛祖说的。”
　　在他们进行着极其没有营养的对话的同时，悠扬地响起的上古神乐澧水之滨被他们短暂的忽略掉了。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好像有。”
　　“你快起来，循着声出去。”
　　虽然还是迷雾重重，但是那神乐就像是牵着她的手每一步都走得很平稳，只一会儿，那原本走不出来的迷雾便看见了尽头。
　　萋萋前脚才踏出迷雾，一道天雷便打了过来。萋萋双手向后一撑，纤腰下弯，漂亮的几个翻身就躲了过去。还没站稳，一道黑影就闪现在眼前。饶是萋萋的法力在这天上地下没有几个人能及得上了，也还是被掐着脖子重重撞在了树上，法力在这结界之中半点使不出来。萋萋艰难的睁开眼看着他，一身黑袍，有魔界特有的紫眸。那张脸也很美，但跟纪昀的飘逸不同，跟临潮的尊贵不同，跟玉河的俊朗不同，跟应天的傲气不同，那是一种很哀伤的美。哀伤到骨子里的美，让人情不自禁的去心疼。
　　“萋萋！”纪昀看着干着急，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谁叫他现在只剩下魂魄了呢。
　　这时他却突然松开了手，邪魅一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原来是公主殿下啊，榆兰得罪了。”
　　虽是行礼道歉，却也是不卑不亢。
　　萋萋微微喘着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这种压迫感好几千年没有过了，就像在蛮荒之战的那一次一样。
　　“你认识我？”
　　“五界之中还有谁不认识你呢？”
　　“这倒也是。”
　　“...”榆兰有点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原谅他吧，毕竟他只跟蓝珈讲过话，而这次遇到的又是个奇葩。遇到接不下去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敞开话题。于是...
　　“这位是纪昀殿下吧。”这是肯定句，而且对于当年伟大的纪昀殿下现在是一缕魂魄的事榆兰也没表现出应有的惊奇。
　　“你是谁？”纪昀这次很靠谱的表现出了应有的警觉。
　　“榆兰。”
　　“他是问榆兰是谁啊？”萋萋也很适时的插了进来。
　　“...”榆兰又有点接不上去了。回答“榆兰是我”似乎有些傻帽。于是...
　　“走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吧，去我那坐坐吧。”
　　“萋萋...”
　　“没事的，这里我施展不出法力，他要害我的话我早都死了。”
　　“好奇心会杀死猫。”而且，你刚才确实是快死了。当然，这一句只是纪昀的腹俳。
　　萋萋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跟着榆兰走了。她也想过可能会有危险，可是要弄清楚这里的谜题，不走这一趟恐怕是不行。这谷十分的邪门，有迷失之雾镇门不说，永夜不说，施展不出法力不说，还有一个法力远远在她之上貌似是魔界的人，这些诡异组合在一起，不想拼出一个惊天大秘密都难。
　　还是夜黑风高，榆兰走的十分平坦，萋萋却深一脚浅一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好在纪昀是知道的，好在他只用飘的就好。

　　磕磕盼盼的一路，终于到了传说中的竹居。竹居不愧叫竹居，篱笆是竹子，屋子是竹子，桌子是竹子，凳子是竹子，床是竹子，就连杯子都是竹子。
　　“你就是蓝珈的大秘密啊。”萋萋很开门见山的就问出来了。
　　“...我是。”
　　“你废了蓝珈的几成法力，所以他把你关在了这里？”
　　“...蓝珈大人哪里是我可以企及的。”
　　“确实，那你干什么了？我觉得好像还是很重的罪。”
　　“榆兰无罪。”
　　“无罪干嘛用那么强大的结界啊。”
　　“如果被动的降生在这个世上也是一种罪的话，榆兰无话可说。”
　　纪昀第二次被伤感到了，果然每个人背后都有一个悲伤的故事。他突然想起了十三万年前在五界之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件丑闻了。那时候蓝珈和摩耶都是魔界下一届魔君的候选人，但是在那个关卡摩耶和凡间一个修仙的女子陷入了爱河。除了人界的其他族是可以互相结亲的，甚至五界中人互相攀比谁的混血更厉害，以此为荣，但是与人族结亲就犯了禁忌。
　　不仅如此，摩耶跟那个女子还生了两个孩子。事情败露的那天，神，仙，魔三界的精英倾巢出动，仅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收押了摩耶一家四口，当日摩耶与那名女子就被押上凤凰台施以了极刑灰飞烟灭，那两个孩子也在三日之后送上了殁灵台。小一点的女孩子据说是当场就死在了殁灵台，男孩子不知什么变故竟从殁灵台上消失了，当然这些秘辛鲜为人知，当然我们的百事通纪昀例外。难道榆兰就是...？
　　“榆兰公子可认识摩耶？”纪昀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的问了出来，毕竟如果榆兰真是那个男孩，这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而且他还算是灭了他爹娘的帮凶之一，虽然摩耶其实是被蓝珈亲自押回来的。
　　“认识，他是我父亲。”
　　虽然纪昀想到了这个答案，但亲耳听到的效果还是大不一样的。萋萋也被震撼到了，那个摩耶叔叔的大名她可是如雷贯耳，甚至于还有些嫉妒，因为她的父王还从未如此在乎过她。
　　藏着这个不该存在与六界之中的异类，夜阑之谷果然有着惊天动地的大秘密，但是萋萋有些后悔知道了。说这个人无罪，但他确确实实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因为女娲娘娘造出的第一个人也就是人类祖先出于贪念偷了父神的力量结晶之后，父神一怒之下就禁止其他族类与人类通婚，以防毫无法力的人类获得力量，还下了一个残酷的神的诅咒：与人族的混血后代将永生不得暴露于太阳神光明的恩泽之下，永世在五界的追逐之下无依无靠，直至堕入地狱的最深处不得超生。说他有罪，但之于他，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的确确又不是他的错。
　　现在那个消失了的男孩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蓝珈救了他。这个秘密够重量，足够引起蓝珈的关注，也足够压得他们缓不过气来。
　　“你是说，你是摩耶的儿子，那个消失在殁灵台的孩子。”
　　“是。”那语气平淡如水，好像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毫无关系。
　　“那是蓝珈救了你，然后将你藏在了这里。”现在萋萋也明白了夜阑之谷之所以永夜的原因，太阳神的恩泽波及不到这里，而不是因为结界。
　　“是蓝珈大人救了我，同时也是他亲手送我的父君上了凤凰台施以极刑。”还是毫无波澜的语气。蓝珈之于他，既是救命恩人，又是杀父仇人。而萋萋作为蓝珈的女儿，还真是处在一个不尴不尬的地位。
　　“那...榆兰你...”
　　“我没事，十三万年都过去了。”
　　十三万年，短暂而又漫长，但在这暗无天日又毫无生机的地方度过，该是怎样的寂寞与绝望。
　　“那...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你还会来，是吗？”平淡的语气有了一丝情绪，带着绝处逢生的喜悦。
　　“我...还会来。”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他的眸子里的期许实在是让人不忍拒绝。如果拒绝了他，那本来就忧伤的眸子会深沉到何种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