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臆想》黎束

2、陈子好魔

　　陈子好魔

　　By黎束

　　说起陈南此人，无论是他的父母抑或者是他的友人都会无奈地叹息：“那孩子是魔怔了啊。”

　　说是魔怔其实也不假，那陈南每日神神叨叨地早起祭拜，那痴狂的神情比得上最虔诚的信徒呢。可是这个信徒信奉的可不是上帝，而是所罗门魔王，瓦沙克（Vassago）。

　　不知从哪天起，陈家父母发现自己的儿子变得有些奇怪，自己的屋子里总是贴一些让人不舒服的图画，还有那些有几分惊悚的雕塑之流。他们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不懂潮流，所以也没太在意，到后来陈南被警察以传播恐怖言论的罪名押回家里，把他们两个老家伙教育了一顿才开始明白这事情的严重性。

　　可惜，陈南那时都接近入魔了。

　　家里几乎每一个角落都被有着那双漆黑的看不见光亮的魔神占领了，周围邻居都不敢来他家串门，如避蛇蝎。

　　陈家父母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日子，想请一个心理医生来治治这孩子的疯魔，但是不知是陈南太顽固还是这行骗子太多，最后毫无成效。

　　最近，一个靠得住的朋友给他们介绍了一个国际上赫赫有名的心理学家，说的是打包票能够治好陈南，就是那专家脾气有点古怪，要陈南去他那，直到治疗结束。

　　陈家父母虽然是有些担心，毕竟这专家不知深浅，而且陈南从小到大几乎是没有离过他们的身旁，但是也算病急乱投医，应了下来。

　　铺垫有些长，但是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一座别墅沉默地矗立在黑夜中，如同噬人的凶兽暂掩其芒。

　　身着黑衫的大男孩跟在陈家父母身后，低垂眼帘，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啊，那小南就拜托您了。谢谢谢谢啊，您真是我们家的恩人啊。”陈母恋恋不舍地离开，临走前还嘱咐陈南：“小南，要听别人专家的话啊。”

　　陈南回首，轻声道：“知道了。”

　　陈南扬起略带苍白的脸，盯着面前温和微笑的男子道：“出个价吧，拿了钱就别管我的事情了。”

　　男子仍旧带着微笑，温柔地拍拍陈南的脑袋：“别想那么多了，我可不像之前的那几个黑心医生，饿了么？想吃什么跟我说。”

　　陈南微蹙眉头：“你别管我的事就好了，我爸妈那边我解决，你拿两份钱又不用做事，何其好事。”

　　男子充耳不闻：“我叫柯斯维，今后就多多指教了。”

　　陈南感觉那家伙的微笑，好像有点触动他了，但是他是不会动摇对于瓦沙克的信仰的，他永远都会是瓦沙克最虔诚的信徒。

　　初阳将起，陈南无言地伫立在落地窗前透过透明的玻璃仰望即将隐去身影的星辰。

　　这是最朴素的祷告，没有跪拜，没有焚香，没有言语，没有嗔痴，一切虔诚尽在那双若寒星的眸子深处。

　　柯斯维缄默站在他的身后陪他一起仰望那即将堕下的黑夜。

　　“为什么是瓦沙克呢？天下神明那么多，为什么唯独信仰的是它。”柯斯维打破了沉默，为陈南披上了一件薄衣。

　　陈南眼神涣散地望着玻璃中柯斯维的虚影笑道：“万千专家，为何我唯独碰上了你呢？”

　　柯斯维没有回答，陪着他一直站到阳光普照人间。

　　抱着因为熬夜而疲惫睡去的陈南回到了客房，那里如同被占领了一般，到处都是黑色眸子的魔神的画报和粗糙的雕塑，很显然，都是来自于怀里的那个孩子之手。

　　这样痴迷的信仰，若是瓦沙克在这里一定会很感动的。

　　柯斯维微笑。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陈南不禁感到奇怪，这个柯斯维从来没有来找过他麻烦，即使是用黑色颜料将房子到处涂满了瓦沙克的涂鸦，或者更加过分的举动，他都没有阻止，仅仅是用那温和得近乎可怕的微笑应对。

　　更加奇怪的是，一向溺爱他的父母在这么多日子一次也没有探望过他，仿佛将他遗忘了一般。

　　或者，他被这个家伙隔离了人间。

　　他已经有将近三个月未曾出门见除了柯斯维以外的活人了。

　　幸好，他有他的神明一直在他身旁。

　　“喂，我要回去了！”陈南对柯斯维道。

　　柯斯维仍然是那万年不变的微笑：“好。”

　　走在回家了路上，抱着一沓瓦沙克的画报，陈南感受着寒风刺骨，一不留神，手里的画报随风飞到了公路上。

　　陈南想也没想地准备伸手去捡，但是重心不稳摔倒在地，迎面驰来一辆大货车几乎就要碾压过去了。

　　——这次也许就要死掉了。

　　陈南如是想着。

　　但是当他睁开眼睛，柯斯维搂住了他飞上了夜空，白色的骨翼伸展开来如同蜘蛛的腿一样，可怖。

　　“魔鬼？？”陈南惊异地盯着柯斯维，有些承受不住地捶打着他的骨翼：“天啊魔物！快放我下去。救命啊！！！”

　　……

　　陈家父母很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自从接受了那个心理专家的治疗之后，再也没有那种现象了。家里的画报雕塑被烧得一干二净，对于瓦沙克也再也不提起了，报了一个技校开始正正经经上学去了。

　　正在陈家父母准备重金感谢那个心理学家的时候，却发现那栋别墅所在的山头只是一座荒山，那人也不知所踪。问起介绍他的朋友，那朋友更是说完全不知道此人。

　　陈家父母认定是天上的神仙帮助了他们的儿子解除魔障，又去观音庙拜了几拜。

　　陈南站在庙外始终冷眼看着。

　　他已经失去了他的神明了，现在的心又是空落落的了，或许可以改信佛呢。

　　陈南如是想着，找小沙弥拿了一根香，看着烟雾袅袅升起，如梦似幻。

　　他虔诚地低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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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所谓的喜欢信仰多数都只是虚幻的念想罢了，天上神明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向来都是不咸不淡地接受远道的香火。

　　只有他一个傻瓜，痴痴下界，颓然而归。

　　最后失去了他最后一个信徒。

　　这世上信奉魔神的本来就少，天下魔神又那么多，又有谁会想起他这个所罗门第三柱魔神瓦沙克呢。

　　他竟将年少轻狂反叛不羁的产物，那不成熟的意气之举当做了诚挚的信仰。

　　信仰信仰，这世上真是什么都能成为信仰啊。

　　到底什么叫做信仰，什么只是喜欢呢？

　　哈。人知叶公被龙吓得不敢言语，又哪知那神龙心中的悲苦？

　　可悲可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