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6、神长番外之BE结局线·15 ...
-
“抱歉,工藤先生该做身体检查了。”
妃英理摔门离去之后病房里的静默被敲门而至的医生们打破,即使明白此刻进屋会很尴尬,但无论是出于考量病人的生理因素还是亲属的心理因素,他们都认同打断会比较好。
“……请便。”园子僵持着维护兰的姿势一时间没办法改变,本来想装傻,但看着失魂落魄的有希子和兰还有常年不说话的宫野志保,只好蹬蹬地退了几步,让出道来。
“夫人,请让一下,我们要给工藤桑做检查。”护士推着满满一车检查用具过来,客气地对有希子说道。
“……啊,麻烦了。”心神巨震后呆呆地坐在原地不断地反思的有希子一直没发现医生进来了,还是被工藤新一推了推才连忙有些跌跌撞撞地让开来路,看着准备给自己儿子抽血的护士继续发呆。而工藤新一只好冲着护士虚弱地笑了笑以表示歉意。
“兰,去看看伯母吧。”看着针头闪着银光渐渐没入自己的皮肤,寂静得只余下衣料摩擦和液体流动的汩汩声以外的病房里忽然传出少年沙哑的嗓音。工藤新一十分平静地对着兰说着,但他依旧看着从自己的血管里面渐渐流入针筒里的鲜血,没有抬头去看那一瞬间怔住的三个少女。
鲜血如泉涌一般的从针尾喷进针筒,静脉柔缓的流速在遇上细微的分岔路口时变得犹如骤然坠落的长河瀑布一般,随着护士抽取的动作,以几乎是令人恐惧的速度填满了那管细细的塑料筒,甚至还打出了一些细微的泡沫和□□。
这让人不由自主地就去想象当针从皮肤里拔出后会是一副怎样的惨况,让人开始怀疑一个细细的棉签是否真的能够将它堵在体内。然而棉签总是有效的,以至于几个小时以后依旧不敢扔掉棉签,哪怕此刻连一个小血珠都不会渗透而出,害怕这团小小的棉花离去之后再也找不到能够抑制住喷涌的血液的东西。
就像当人看见了同类被凌虐的惨况之后,那无穷的恐惧就会从他们心底喷涌而出,而在此之前他们从未相信自己的身体里竟然会隐藏了那么大的能量以至于足以颠覆自己的意识,甚至不能够想象此刻的他们离开了那根小小的棉签会怎样。
他们抱着那‘棉签’不放,却完全没有意识到,棉签之所以生效,并非因为它是棉签,而是因为他们信赖地敞开了自己的伤口,没有丝毫保留地将伤口呈献给了棉签。
他们从未意识到,止住鲜血的并非棉签,而是他们按紧棉签的力量;同样的,抚平他们的恐惧和癫狂的,不是他们的心灵支柱,而是他们给予心灵支柱的信赖。
而工藤新一意识到了。
所以他愿意放开无论发生什么都会陪在他身边的兰,即使他刚刚醒过来还陷入在一片茫然无措中,即使他此刻心神激荡地想要和谁说些什么,但他愿意放开兰,让她去抚平她母亲方才被当着众人的面撕开的血淋淋的伤口。
不论园子刚才说的如何正确,母亲这个词,不仅仅是在他们弱小的时候会庇护他们的存在,更是他们强大起来后的责任。没有了庇护,他们成长路上会有很多坎坷,没有了责任,即使变得再好也只会空虚。
兰不会知道,每次她冲着他诉苦说毛利大叔有多烦人英理阿姨有多倔强的时候,他在一旁想的,却不是心疼她的辛苦。他是日本闻名的高中生侦探,可他的荣誉却不能与父母分享;他学会了破案,却早已不能为父亲分担;他不受分毫的帮人破案并非因为不缺钱,因为他赚来钱也没办法奉养父母;他无所事事地翻遍了父亲的书房,因为哪怕连一件小事都没办法为大洋彼岸的双亲做到。
每个月打到银行卡上的生活费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响起来的越洋电话和一份订阅的美国的报纸就是他和父母唯一的联系,如果让他们知道他已经可以养自己了,是不是羁绊会变得更浅?可他还是努力上报纸的头条,只是希望铺天盖地的新闻能帮他这个怯懦于沟通的孩子让远在美国的双亲都能知道他的现状……
他不是会天天对着电话的感情丰富的女孩子,他想有一天能够取代爸爸的职责,成为整个家庭的支柱,能够满足家里人的各种古怪的心愿,并且为着这个目标努力着,不肯接受他们的分毫帮助。但如果他们不在了,那么他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呢?
诚然他希望兰以后属于他,但他不希望兰以后除了他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了。有些位置,不管是他还是园子,都是无法取代的。
他从未像刚醒来的时候那样后怕过,也从未像那时候一般感激涕零过。他庆幸于自己并没有给兰许下什么承诺,这样兰就不会因为等不到他而伤心难过。但是他又觉得心中无比愧疚,因为有两个人不管发生什么都会在等他,不管解释了没有,不管是否许诺。
“兰,去看看英理伯母吧,不要让她哭。”工藤新一微微偏了头,看着傻站在一旁红着眼睛的自家母亲,心里抽了一下。伤害了自家母亲的兰,只会更痛吧。
“当然,你也别哭了。”有些狼狈地,工藤新一皱了皱鼻子,还是不敢看她地低声说道。
“恩……”兰愣了愣,擦了擦眼泪闷闷地应声道。
她不是不担心妈妈,但是怕妈妈会强行要求她和新一分开。在这里有心意相通的园子会替她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如果到了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只怕无力反抗也不忍反抗的她就一个字不拉地全部都同意妈妈所说的了。
但是……这样的默许伤害,会更伤妈妈的心吧。
于是心里非常不安又愧疚的兰拒绝了志保和园子陪同的要求,告别之后一个人独自离开了病房。她觉得自己如果带着她们一起去的话,只会被母亲认为是在示威,那是她极度骄傲的母亲啊,甚至从未对爸爸低过头,而那唯一让她总是退步认输的,却是她这个不孝女儿……
兰离开了之后,病房里更加的安静了。护士和医生似乎都察觉到了什么,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而动作本身却变轻了,试图将他们自己的存在感从这间病房里抹去,甚至没有去严肃地批评他们这是病房,刚才那样的大声喧哗是不对的。
警察医院的规矩,总是和普通医院是不一样的。
“夫人,请你们稍后,一会儿会有警官过来对工藤桑进行问询,这段时间你们可以跟他讲一下目前的情况。希望他能和警方合作。”收拾好器械和采集的血液之后,医生对着一旁站着发呆的工藤有希子简单地说道。虽然看着这个年轻的夫人不太可靠的样子,不过作为这里唯一的成年人,他也只能选择交待她了。
“……啊?哦。”有希子猛然醒来,虽然不太清楚医生说了啥,但是脸色并不是太差的话,那应该不是新一出了什么事。等医生走了她再问问园子吧。
医生有些无语地看了一眼工藤有希子,最终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就走了。然而看着他离去,本该开始给工藤新一介绍情况的有希子和准备代行职责的园子还没动,工藤新一就开口了。
“……大叔,毛利大叔他……”工藤新一不断地把手捏成拳头后又张开,不知不觉地手心里铺满了一层薄薄的汗水,有些腻得难受,他于是又将手心往衣服上擦,不知不觉间手肘上压着的棉签已经落下,还未愈合的伤口渗出的血珠在白蓝色的病服上拉出了一道血迹,浅浅的,却又有些渗人。
是,他让兰离开的目的还有一个,那就是他想知道毛利大叔的情况,在他逐渐浮现在脑海里的最后一个画面里,消失在火海和震荡中的那个身影此刻究竟是怎样。而他不希望这会再次伤害到兰,所以想让她先离开。
他想是不好了的,不然兰也不会一直陪在他身边,英理伯母不会对他那么大的意见,但是他又不敢相信,那个最会偷奸耍滑的大叔,会那样从天而降地出现在战局中,然后就这样离开人世……
看着园子沉默地如他所料那般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后,工藤新一的心沉了下去。
意料之中。意料之中……意料之中!
他知道这是无可厚非的,对于琴酒和贝尔摩得。大叔和他想把他们送进监狱里,押上法庭受审,去刑场里接受死刑,所以他们当然会反抗,当然会设下诡计。是他欺骗背叛在先,所以挟持了大叔的琴酒和贝尔摩得选择报复而不是逃到天边去也是理所当然,他虽然不是所有的原因,但他大力推动了组织的灭亡是事实,为此琴酒和贝尔摩得选择和他同归于尽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不能原谅!他已经把自己送上门了,他已经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了,可为什么他们偏偏要选择同归于尽,他乐意把自己的性命送给他们,为什么还要拖大叔下水呢??
如果他没有因为他们的一些退让而把他们放在亦敌亦友的立场上面的话,如果他会认真的把他们算在敌人的立场上去设计去规划而要求加大对东京分部的进攻力度的话,他们是不是就会被拖在前方战场上无法离开,是不是就不会伤害到大叔,哪怕事后他们也有办法逃脱?
如果让他们逃脱了,他们尽可以来找他工藤新一下手报复,就不会牵扯到别人啊!
一切都是源于他的过失,是他先放下了对贝尔摩得和琴酒的戒备,是他因为即将回到光明而消除了警戒心,是他的错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工藤新一痛苦地弯下腰来,把自己的头埋在了膝间。他皮包骨一样显得格外大的手掌僵硬得要握不握,肘间抽血点的伤口也因为肌肉紧绷而渐渐扩大到鲜血已经开始淌出的地步,整个人都在颤抖着,背脊深深地弯着,就好像再也直不起来一样。
从他喉头有着咯咯地抽气声发出,就像是巨大的抽风机一样,又好像是打不着火的发动机一般,他剧烈地抽噎着,害怕得气愤得抽噎着,张大嘴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抖着嘴唇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正在呼气还是吸气。
园子看着昔日骄傲得几乎每时每刻眼睛都挂在天上的青梅竹马此刻如同病危的老人一般模样,心痛得也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她无法接受她的两个友人遭受着这样的痛苦的同时自己却竟然连分毫都帮不上,眼泪几乎顺着脸颊流下。
于是园子不由自主地开了口:“是她干的,那个女人干的。”
工藤新一似乎没有听见,他依旧埋在自己双膝间像是一个破旧的抽风机一样剧烈地抽动着,没有哪怕停缓下来一丝震颤。
园子顿了顿,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已经沙哑了声音,她以为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气去说,但其实她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宫野志保沉默地拍了拍园子的肩膀,替她开了口。
还带着孩童的奶音的声音却出乎意料的冷淡而成熟,宫野志保总是最冷静的那个人,她知道园子想说什么,也知道园子为什么要说,只是让园子抱着这样的心情自己去说的话,估计十分钟后也还在重复‘那个女人’这个词:“那并不是同归于尽,贝尔摩得他们早就备好了逃脱的暗道,即使那个大侦探牺牲了自己,也还是让她找到机会逃跑了。琴酒是死了,但是贝尔摩得没有。为了离开那里她甚至又一次引发了爆炸,进废墟里找你们的搜救队死了一小半,而她便装成搜救队趁机跑了。”
是的,罪魁祸首并不是都死在当场,在那里穿着黑衣的尸体他们只找到了一个,还几乎尸骨无存地被承重柱和水泥板压成了碎片又烧成了灰,唯一几缕金发因为被压在几块水泥板之间而逃过了一截,DNA检测是男性。
琴酒死了。贝尔摩得逃了。
工藤新一怔了一下,猛然抬起头来。他瘦的几乎只剩下骨架的脸上是死灰一样的肤色,可他的双眸一瞬间就像是磨亮的匕首一样发射出渗人的寒光,那里头几乎大海一样浩瀚的杀机几乎一瞬间锁定了宫野志保,让她一口气没喘上来几乎呆立当场。
宫野志保感觉一瞬间有什么从她头顶浇下,凉透骨髓。这熟悉的杀机,这样冰冷的威胁感,她一点都不陌生。一种悲哀的感觉顿时间将她笼罩,仿佛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那一抹阳光已经被乌云遮挡,重重的灰霾铺在世界的未来上。她突然后悔自己说出了那些话,她恐怕放出了一个凶兽。
工藤新一已经杀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