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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像青春一样匆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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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青春一样匆匆
五岁。
她和妈妈搬到了这条巷子。成为了他的邻居。
东西杂乱。待一切收拾妥当。已经是将近晚上9点。天完全黑下来。却突然停了电。瞬间屋子里的一切都隐没于黑暗。
四下里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东西。妈妈刚才出去买一些必要的东西,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愈发恐慌。这种情绪在下一秒响起推门的声音的时候更加肆意膨胀起来。
门打开的一瞬,她几欲没顶的恐惧在撞上那一团温暖的毛茸茸的光的时候突然平静下来。
然后见到了五岁的他。手里擎着的蜡烛,以及从幼时起就略显精致的五官。
他朝她伸出手,说,先来我家吃晚饭吧。
十岁。
她和他在同一所小学的同一个班级。
早上一起上学,晚上一起回家。她的午饭会由他帮忙带着,种种无微不至的照顾自然让别的小女生有了嫉妒的情绪。
这些嫉妒表现为抓住她的任何不是向老师打小报告。似乎也是这个年龄的小孩子能想出的唯一办法了。
而这些报告的内容包括一项:“老师,苏沂和辛然他们早恋诶。”
关于“早恋”的意思,十岁的小女生也未必能弄得清楚,大多数都是结合着电视上放着的肥皂剧中看来的。
可惜的是班主任还认定了“防止早恋要从娃娃抓起”这条政策。便把双方拉到办公室,挨个批评教育了一顿。其中有这么一句“辛然品行有问题怎么能当班长?居然这么小小年纪就跟小男生有这关系,长大了怎么得了?”却使一旁本来默默听着训导的他情绪兀自激烈起来。
你没资格这么说她。你懂什么。
十岁的他攥紧了拳头,脸上写满了愤怒。然后,冲着班主任喊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没资格这么说她。你懂什么。
你什么也不懂。
后果自然是被请了家长,挺激烈的做了思想工作。爸爸笑着赔罪,拉着小男孩的手一个劲的说“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他在低头的瞬间看到爸爸的白发,一种奇怪的感觉开始在心里滋长。
如果他的年龄再长一些,也许可以明白,这种感觉叫做“悲哀”。
最后班主任以一句“这次就算了要注意改正”结束了这场荒诞的批判。他回到教室,看见正在座位上趴着哭泣的她,桌子上书本乱七八糟的摊开。
已经放学了。整个教室除了他们两个已经全部走光了。
夕阳的光在尘埃里流传出几许暧昧的颜色。暖暖的披在身上。
他找了纸巾出来,擦干小女孩脸上的泪水,然后朝她伸出手,说。
我们一起回家吧。
十五岁。
树木愈发青绿浓郁。他用手撑住下巴,视线百无聊赖的在窗外的树丛之间游荡。
转回去,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函数公式,abc……好多乱七八糟的字母跳着舞。黑板上浮着噪点。视线下移,看见正在低头做笔记的她,嘴角敛开弧度。
初三嘈杂无规律的生活和繁重的课业,以及老师家长的唠叨。黑板上永远抄不完的习题和公式。夏天浮躁的空气。下课时候鼎沸的人声。
时光安然流淌。他已经长成可以称作为“少年”的模样。五官的线条更加精致漂亮起来。已经开始有女生试着给他写信,粉红色信封和信纸,书箱里偶尔出现的便当盒子。
性格也更加桀骜不羁起来。学习中下游。经常会在体育课打篮球打得浑身是汗的跑回来。
唯一似乎与他的性格格格不入的是,他会记着她所忘记的每一件事情。会每天放学等她回家。会在她考试失利的时候给她讲笑话,会记得在天冷的时候替她带一件外套。
以及种种关于她的细枝末节。
中考过去了。成绩公布出来。她考入了自己梦想了很久的那所高中。激动异常。她妈妈更是欣喜,当天晚上就做了满满一桌子丰盛的菜肴来犒劳女儿。
她拿起筷子,又放下。转身出去敲响了邻居的门。
开门的是苏妈妈。她微微愣了一下,问,苏沂在吗。
苏沂?他去了外省。
外省?
是啊。中考考成这样怎么进重点。是该换个学习环境了。我跟外省的亲戚联络了,让他先去那读书生活。别的以后再说。苏妈妈说着,顿了下,“倒是你,成绩也好,又懂事,我们苏沂要是像你这样就好了……得亏天天跟你在一起,也没学出点什么。多不成器。”
后面的话她都没听进去。
恍惚地回到自己家门口,看见信箱里有东西,打开来看,一个精巧的紫色盒子。
还有旁边的精致卡片。
写着“HAPPY BIRTHDAY”。
记忆里他和她在一起的最后影像。
中考最后一场结束,她还在为最后一道分值很高的大题没做出来而懊丧不已。一路上沉默着一言不发。
途经一家影音店,他拉了她进去买CD,最终挑定了一张。纯音乐的CD,封面色调偏暗,繁复交错的文字。
回到家,放进CD机,随着碟片开始转动传出了悦耳的音乐声。
居然是她找了好久的那首曲子。曾经在晚间的电视节目听到的一段钢琴。缓慢细碎的节拍。
他朝她伸出手,说。
跳舞吧。
二十岁。
大二那年的暑假,她和同学约好了去西藏旅行。
圣洁的地方会使人的心灵跟着一起变得澄澈。途中须翻过一座山,她每攀登一步,便觉得自己更一步接近了天空。
圣洁而高远。
又一步,脚下踩空。身子危险地倾斜,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下去。身后有人稳稳的托住了她。
一瞬间似乎感觉到令人熟悉的温暖。
同学扶住她,问,辛然,没事吧。
她局促的摆摆手,说没关系没关系的。添麻烦了。
几天的旅程很快结束,她和同学坐上回程的火车。火车在站上停驻的时候她看见外面有买水果的小贩,跟同学打了招呼便出去了。
小贩生意不错。忙着招呼别的客人。她便自顾挑选了些水果,问,多少钱。
小贩抬起头搭了一眼。
5块。
她低头翻钱包,四肢却忽然像是失灵了般动弹不得。
熟悉的声音。
小贩正在和一个客人讨价还价。声音渐渐高起来。
再近一些,便看到了侧脸干净利落的轮廓。却被风尘浸泡得有些市井。
苏沂。
苏沂苏沂。
和记忆里的影像怎么也合不上。她觉得恐慌,如同十年前停电的那个夜晚。瞬间没顶的恐惧。
她放下水果,急急惶惶的往火车上跑。身后传来不满的嚷声“挑了半天又不——”
尾音断在空气里。
她逃回自己的座位,大喘着粗气。同学不解的问“怎么了怎么了。”
火车开动,月台和远处小贩的讨价声远远的甩在后面。
有什么是再也不见的了。
苏沂。
苏沂苏沂。
她默念。泪水终于决堤。
季风过境。午夜芳菲。
你不过是存在于它们之中的一个梦境。
像青春一样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