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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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凯枫默念听雨心法，力图把魔气抑藏好。朝向门口念动咒诀，水元素夹着清气向举立的剑聚集，愈来愈盛的蓝光意味着剑罡又深一分寒意。他刚要把聚至小成的剑气向外挥出，突然却转身一扬，六合寒水抵去一道杀气腾腾的三阳真火，剑身就已迎上一柄青峰，握紧剑柄劈斩的少女身上光彩流转，竟有一刹那的不真实。
“一介妖魔，竟敢深入我弈剑听雨阁掌教驻所挑衅，别想逃走！”少女一字一句地咬出，声音稚嫩，却十分机械，字字寒彻入骨。剑奴！张凯枫暗啧一声，转眼便反应过来定是朱天剑上戾气太过明显，绝不同于寻常朱天剑，而剑灵的洞察力也非于常人……糟了。有此标识，陆南亭不可能认不出来！
侍剑趁着他心神动乱的机会，一剑和剑奴并排斩上，锁妖塔原身朱曦剑残魄与青冥剑双剑合璧，剑气中蕴着亘古和清正随之更盛，延着剑身游走在张凯枫身体上，几欲把他压垮。像在寸寸灼烧的皮肤下，魔性被激活出浓郁战意，直接从双瞳里流闪出猩红妖光。闭上双目掩下瞳色，张凯枫像是决定了什么，倏地敛了气势败下阵来，硬生生被剑气轰出半丈，发冠散落，白发垂面，肆虐的阳气让他不得已捂住胸口，喉中隐隐有几丝腥甜。周遭弟子要持剑布阵时，陆南亭挥手让所有人退后，自己从座上起身，向坐在地上的白发青年走去。
“主人！”剑奴瞬间闪身拦在他面前，秀眉紧蹙，“此子绝非善类，主人小心上得他的当！”
侍剑见得剑奴今日反应格外剧烈，心下想着这人该不是泛泛之辈，只是自己身为朱曦剑灵，倒不曾感到多大威胁……罢，阿奴的话总不会错的。当下拱袖半跪在剑奴身侧，对着面前蓝衣便道：“主人，请允侍剑启用封印，将其于锁妖塔诛灭！”
陆南亭瞥得不远处那人听得最后五字，身形由颤转定，心里也明白了个七八分。低叹口气，他扬手喝退二人：“锁妖塔只斩大奸大恶之辈，而现善恶未分，莫要妄下定论。你二人先行退下，以八荒地煞诀护住在座诸位，以防万一，我且上前察看便是。”
“主人……”剑奴略有不甘地低唤着，而侍剑也一声不吭地原地不动。
“怎么，信不过你们主人吗？”陆南亭眉毛一挑，扯了扯两只剑灵粉嫩嫩的脸。剑奴黯然叹了口气，只好退下，侍剑不动声色地让到一旁，两人念动咒诀，加持八荒。周围弟子资质都是上乘，不乏自起八荒者，甚至有人已念起观其妙，蓄势待发。也有不少人纹丝不动，许是想保存体力，一出手便来个出其不意；陆南亭对这一切置若罔闻，只是径直走到席地而坐的青年面前，要扶他起来，突然手法一转，毫无半分差错地抓住赤红的剑刃，剑尖放散的凌厉剑气划破了右胸口的外衫，紧攥利刃的后果只有寸寸入骨的疼，对方握着剑柄前推同样是施力，两者的痛苦却不在一个档次。
陆南亭忍着疼痛对上眼前这人的眼睛，红光妖冶的眸子里满溢不屈的倨傲，好似还有些许不知是讥笑他还是自嘲的嘲讽。
几乎没有成功率的算盘落空，恭候多时的各色法诀与观其妙所唤的剑灵毫不留情地冲了上来，张凯枫刚想挥剑出招去挡，不料陆南亭却将剑身死死握住，鲜血汩汩流出，只是那红色与朱天狱炎剑的红色泾渭分明得很。张凯枫万分没想到他会这样，再不动涌来的剑气伤到的就不止是自己。松开剑柄往旁侧一滚，同时念动身自在，在离槛而去的一瞬让身自在冲空滑出，而自己不着痕迹地滚落到阁台之下。易水玄裳的色系盖去不知有多少的小伤，他低喘着恢复些气力，顺便整理着思绪，随时准备应付接下来的情况。
眼前的光线又暗了好多，雷声深沉回荡。不由想起锁妖塔顶端电闪之声的张凯枫嗤笑一声，相较之下，这两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雨下了起来。张凯枫翻了个身正躺，嗅得些木头的香气。上方有建筑，他倒是淋不着雨。身在弈剑听雨阁听着雨，却因无剑连个听雨心法也用不了的张凯枫面无表情地躺着，同时自问为何当时不出招强行轰开他，或者是什么都不做正好他陪自己一起被炸……哼。正思虑着，外面的吵嚷却没有因为雨落有丝毫减弱，反而更嘈杂了些。
非爽约不可了。张凯枫扬臂捂住眼睛，估算着时辰，在古皇陵被自己放鸽子的玉玑子和七夜也不知是什么心情。反正我已经努力成这样了，你俩总不能说我张凯枫只顾作乐耽误正事。虽说闹得有够狼狈，但却并不希望他二人过来把自己拉走……
他还有真正的正事要做。
嘴角微翘，张凯枫稍松些神，不想倒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出意外，张凯枫从竹楼的软榻上醒来，透过竹篾窗纸的光线刚好够他看清房间内的景物。身上是干净的寝衣，红章白质。他坐起身，便望见自己的白色正阳与朱天狱炎好好地挂在墙上，而陆南亭一袭蓝袍坐在正中央，一手握着一枚人形的木雕迟迟未动，握住刀柄的手上裹了几圈白色的绷带。
“你在做甚。”
“做你啊。”
张凯枫喉颈一噎，自动屏蔽了某些歧义，稍微动了下身子，正坐床沿。经络通畅，伤口自愈，魔气充盈，与清气搅合。要是封印在体不会如此自在，想必三丹田阵法都已经解开。多日来内伤已复，当下封印皆散，实力能恢复十之八九。就说对剑阁的七星剑阵有信心，这样放开手，他也真不怕自己大闹剑阁？
“哟，终于肯解掉最后一道封印了啊。”张凯枫歪头看着，狂妄中还有刻意的寻衅。
“毕竟，师弟并不想走。”陆南亭的视线始终停在木偶上，手头久久无动作。
张凯枫“哦？”了一声，交并着腿，手指在被褥上肆意地划，“我可是出逃好几次了。”
陆南亭只笑不语，房间一时安静下来。半晌，他握住小刀在木人儿的眼廓里刻了两道，却还是摇摇头，将其扔进了角落的木箱子里。
“古皇陵角落里也有个箱子。”张凯枫有意无意地提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装木偶？”陆南亭托腮看他，明知故问地顺着他的话说。
张凯枫瞪了他一眼，“装酒。”
“嗯？副本新道具？”
“……我们三个聚会喝的。”幽都魔君做沉思状，“一个月前，七夜带了坛仙酿来古皇陵，说是金镶玉收的一个酒鬼的宝贝，后劲还真挺大……那夜喝得我们仨人事不省。先是玉玑子和七夜送我回应龙神殿，不知折腾多久后到了，觉得路上还是太悬，就让七夜留我那。玉玑子又坚持要回古皇陵，说是彼岸花没带，真是脑子少根筋，还自带强迫症。跟着他回去，我和七夜又折返。七夜不戴那面具还真有点帅气，就是发型不配……”
他说得如数家珍，间或时瞥一眼那人，后者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淡然。我才对你的掌教表情妹兴趣，看来还没挑战到你底线。张凯枫深吸口气，偏过头去，略带神伤：“昨儿本是约了一起去喝完那坛美酒，我倒没去成。上次他俩去魍魉玩儿就不带我①，这回我又落单了……”说着，他从床边站起来，倾身到陆南亭面前，眉眼含笑地道：“本座想喝光那坛酒。”言罢转身去取白正阳和朱天剑，还未触及就被封锁的九阳②真气狠狠弹开，踉跄退了几步便直接被陆南亭扶住。后者顺势将其往怀里一带，于是彻底搂他入怀，手上的绷带随这番动作旋开一圈耷下。
张凯枫一声不吭地自己站起来，嫌弃状拍拍身上的灰。陆南亭转眼从冰凉的触感激起的回忆中清醒，托腮一本正经地道：“师弟陪我喝酒吧。”
张凯枫面无表情地看他半晌，却没有多话的，抱臂点了点头，答应了。
——————————酒后交谈内容含有剧透所以割割割割割———————————
这两天，总有剑阁弟子看到，深夜时的紫微阁周围有白影飘闪，以秘术查寻，还可探知有妖气踪形。但当有人将以上情况报告给陆南亭后，掌门看上去沉思了片刻，就只是说有魑魅做崇，不成气候，无需担忧。自然有不少弟子照样放心不下，就把大前天那只易水玄裳的事儿搬出来教育掌门。不想自家掌门完全不吃这套，只说那只魔物他已亲手废去修为流放，顺带还教育了弟子：准是你们在外乱来，闹得妖魔都会我剑阁术法了，指不定还是谁儿子。一众弟子无奈，只好夜里去蹲点，不想自从那天起，再无一人在夜里见过那袭白影，也就淡忘了。
不过最近弈剑听雨阁闹得沸沸扬扬的却是另一件事。说是新入弟子有个后起之秀，名唤叶起，而他一炮成名的缘故竟是在镇剑池除魔时，一招激起滔天水柱，令人叹为观止。更重要的是，水雾散去之后，除了裂隙还是存在于那里，之前被污染多年的周边水面都褪去了淤黑，顶多不过剩下层淡墨般的灰色，不细看完全看不出。
“叶起的天赋快赶得上以前的你了。”坐堂回来的陆南亭是这么对张凯枫说的。
一向好胜的魔君听了这话，先是一怔，转而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那也赶不上我。”
是夜，张凯枫要求去会会那个天纵之才，但不出意料地被拦下。
“没日没夜闷在这屋里我会得抑郁症。”魔君愤懑地抗议。
“前天夜里你出去就被人看见了。何况，”剑阁掌门说着微侧过头去，幽幽低叹，“我一松手你就会不见。师弟不陪我睡，我夜夜做噩梦。”
“梦见我在锁妖塔被你们镣铐蜡烛烧炭割肉锈刀铁刺鞭子盐水伺候得皮开肉绽？”
“是梦见你埋到我怀里，边喊着师兄边拿那把桃木剑刺入心穴，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声音却带着哭腔。”
“你可以拉宋屿寒上桃溪一起睡在花树下，我保证不出手。我从不去桃溪。”
“太远。”说着搂上他腰，“还是师弟就在这里陪我睡吧。”
“唔……”
月色乍明。锁妖塔周围站立着的值班弟子一动不动，厉得可怕。只是鲜有人注意到塔顶的一个人影，炯炯地注视着夜幕之中七星光之下肃立的紫微阁。身边通彻九阳清气、一旦击中便可让妖魔生不如死或神形俱灭的雷光耀闪，而他不过倚在光明之侧最阴暗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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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玉玑子和七夜曾经联手偷袭魍魉，造成了魍魉门派人才当时重大损失，五大高手死了四个，掌门似乎都自爆了来着。
②古时称九阳为纯阳，其他数目加阳皆要次之。张凯枫是半魔半人，所以专克妖魔的纯阳对他也会有一定伤害。当然有时候属性克制不如等级压制，等级差不多时等级压制又不如属性克制，这个不多作解释。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