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剥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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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的树林化作绿色的流光在视野中迅速倒退，边缘之界的夺目阳光几乎就要一股脑地涌入眼球，可以听见靠近瀑布才有的水声哗哗，在踏入的一刻里如忽现在幽静之地的鸟鸣一般跌入耳畔。
耳边突兀有手里剑划破空气而来的声响，咄咄逼人。
孩子侧身跳离原地，躲过自背后而来的袭击，铁制武器锋锐的尖端深深地扎入树木粗糙的表皮，发出沉闷而短促的音阶。
“父亲！”孩子转头看向几米之外的男人，稚嫩的脸庞毫无遭遇危险的恐惧，仅仅只有一层等待的焦急。
“嗯。”男人瞥了一脚踏上水面的孩子，点头肯定。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始终紧紧跟在后方的敌人在那一刹那间从身后的树林中尽数跃出，早已在瀑布等待汇合的族人也在族长点头的瞬间暴起，手中的刀刃在阳光下反射出惨白的光。
白刃相接，爆发出转瞬即逝的火花，耳畔充斥了冰冷的脆音。
明蓝色的电弧最终熄灭于敌人的血肉之中，孩子拭去面颊上溅落的血液，甩了甩因使用了雷遁刺激肌肉，而被带来的略微麻痹的感觉差点占领的手臂，转身想要离开。
抬眸，目之所及仿佛唯有各色光焰映衬下互相交错的尸体，缓慢沉入波光荡漾的水面。
一如从前。
——他没有足够的力量。
——没有足够的力量去阻止！
族人飞快结印的手，完结于一个无比熟悉的姿影，口中喷吐出的巨大火球带起强势的风暴，将父亲被飞溅的水花打得半湿的长袍吹得飞扬起来。
水面像是被炸碎般猛烈地摇晃起来，奔涌着，宛如蓄势待发的猛兽。
孩子看到父亲与火光相映的猩红眼瞳瞥向他，接着在某一瞬间里蓦地瞪大，唇齿张合间泄露出的语句，断断续续地传入有些恍惚不清的思绪。
“——斑！！小心——”
“什么——？！”
“——呃啊啊啊！！”
腹部传来内脏仿佛被榨碎般的疼痛。刀光反射出他痛苦的面庞。
“——这是战争啊，发呆的小鬼。”
最后印入眼瞳的，是敌人狰狞着的憎恨的脸孔，以及右手中狠狠掐着的婴孩的尸体。
——要怎样……
——才能结束这个世界的痛苦！
……泉奈！
斑从昏睡中猛然睁开了眼，光明一下子蜂拥入视野，眼前只剩下一面苍白苍白的墙。
没有染成血色的水渍，没有爆裂的火球，没有迷乱人眼的光焰，没有敌人狰狞的面孔，也没有…婴孩的尸体。
原来是梦。只是个梦。还好是梦。
“阿娜哒！快看！斑，斑！斑……”
“斑，醒了？”
“……哥？”
“斑～斑！你终于醒了……我担心死了……”母亲激动的拥抱最先抵达了他的脖颈，接着是父亲沉缓的嗓音夹杂着婴孩软糯的呼唤在耳畔响起。
斑对着父母点点头，伸手不顾婴孩小小的挣扎抱起那一团趴在身边的团子，任他揪着自己的短发把玩。
“嘛，斑你没事就好～……嗳！斑不要一醒来就捏泉奈的脸啊叫你不要欺负弟弟了！……斑……啊，啊，好嘛，不要推妈妈啦……”
默然地看着绯都被斑嫌弃地推开，田岛捧着釉质的茶盏，发出不知名的叹息：“斑，伤感觉如何？已经让亥今来处理过了。”
“感觉……已经不要紧了。”斑将手握紧又松开，接着抱紧了怀里的弟弟，庆幸地呼出一口气，看向对面无笑无怒的父亲，抿唇：“父亲，对不起啊。”
田岛轻啜了一口清茶，眼里隐着说不清的情绪。
说起来……明明为了斑的安全才让他跟着自己的……
“战斗时不要分心，下不为例。”
“是……”
绯都沉默地听着儿子与丈夫的对话，从斑手里抱出依旧扯着自家哥哥头发却看起来正很认真地在听的泉奈，安静地退出了房间。
斑听见母亲很轻的关门声和泉奈所发出的短促的一声“啊”。
——如果……
“呐，父亲……”斑忽然启口轻声打断了田岛的思绪，低下头紧抓了身下的被单，额发沿着眉心滑落至眼前，遮蔽住一大片视野，掩去了他的表情。
“是不是泉奈也会，被带到战场上去……”
是不是泉奈也要不停地去战斗，不停地去面对危险，也要——
一点一点被迫接受这样的世界。
沉默了一秒，田岛诧异地看了斑一眼，平静地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总有一天。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啊……”斑的目光透过墨发间的罅隙撞上父亲的眼眸，“我已经比族里的同龄人都要厉害很多了！就不能我来代替吗？我来代替泉奈上战场！”
只要我承受这种痛苦就够了。
“……”田岛按住了斑的脑袋，像是平日一般地将斑的发揉地更加散乱，“斑，要知道，那样并不是保护。”
斑从阴影中微微抬起了自己白皙的下巴。
“在这个世界上，得到胜利便得到了生存的可能，而失败的惩罚则是死亡。”
身为族长的田岛不会也不能给自己的儿子过多的亲近，他只能在被教条与规则层层铺掩的平板表情下，永久保留一份无法真正直接输出的沉默的爱。
“你不可能让泉奈永远呆在谁的保护下，过分窒息会引致灭亡。”
“但是，斑，不必着急，我相信我的儿子以后一定可以懂得。”
仿佛遮天蔽日的阴云忽而被一束发白的光贯透，最终找寻到那个苍白着面孔不知所措的孩子。
斑敛了眼睑：“我知道了，父亲。”
田岛收回了手说：“——但如果想要保护你弟弟的话，斑，你就努力变强。泉奈的第一个任务，我想你可以破例跟随。”
“诶……那个，父亲……”
孩子抬眸，墨色的瞳孔里剩下亮色的暖光。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剥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