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阴浓》林涛

1、旧枝新蕊

　　第一章
　　“妈妈，妈妈—”丹丹的声音猛地惊醒我，我立即清醒过来。
　　坐在偏间已有好一会了，阳光毒辣时进来，抬头外面已留余晖，征仲片刻，立即起身。
　　每一日有每一事，哪有时间去哀悼，今天的衣服不收，屋子不打扫，明天又有积压，心情更糟。
　　流泪可以，发呆难免，但我要清醒地面对生活，不去逃避。
　　我一向注重环境，这让我神清气爽，即便现在疼痛，也是清醒。
　　婚姻粗烁不堪，泪水已流，补丁已生，何必再让周围脏乱不堪，百上加斤。
　　如每一个痛苦挣扎的女子，我在婚姻里摔一个大跟头，头破血流，忘记时间，没有关系，快快起身，身上的伤贴上创可贴，涂上膏药，心上的伤，留给时间，自会结痂。
　　斯嘉丽言：明天又是一天。
　　这话太有道理。
　　我抱起衣服，仔细折好，人在社会，心里如何，无人相看，无人去问，身上衣，必不可留下话柄。
　　丹丹在外面喊妈妈，让我心里一惊，刚才我已花太多时间在迷惘上，今天事情，势必匆忙。
　　有才情可以侍才傲物，有能力可以抬高身价，而我，什么都没有，普普通通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去花时间悲春伤秋。
　　不该不该，切记切记。
　　婚姻这件衣不可穿，扔掉便罢，扔不了，放在一边，任它蒙尘虫咬风化，顺其自然，自有腐化一日。
　　王刚人不见面，声不可闻，随他吧。
　　不是不伤心，我曾整夜整夜对着黑暗，难以入睡，眼泪一波又一波，止都止不住，但，有何用？当初那人，听了只觉厌烦，看了只觉丑陋。
　　我也曾想了又想，为什么？为什么朝爱夕憎，苦苦相问，没有结果。
　　爱情已逝，或是我被纱蒙面，看不清真相，甜蜜一朝变苦果，不得不嚼了又嚼，回味又回味，真是哑巴吃黄连。
　　王刚娶我，为什么？我至今不得而知，但，再不去追究真相。
　　当今之要，是要好好生活，改变自己，拥抱明天。
　　更要紧的是，我还有一个丹丹，我是他的依靠，其实，他也是我的依靠，想到他，我生出无穷力量，不可再陷入泥污，一旦发现，速速拔出来是正事。
　　丹丹走到我身边：“妈妈，饭好了吗？我饿了。”
　　我弯下身子：“对不起啊，再等一会，好不好。”
　　丹丹点点头：“妈妈，你又发呆了，是不是？我不喜欢发呆的妈妈。”
　　我错愕地看他，他头一扭，跑开了，根本不知他的话在我心中投下巨石，激起无数水花，引起巨大震动。
　　连一个小孩子看清我的迷惘，无措，我的表现多明显。小孩子的话又最真实，没有人喜欢看人可怜，别人痛苦只当谈资笑料，心头巨大震动之余，赶紧审视自己，还好，没有学祥林嫂，到处卖弄自己。
　　丹丹睡熟后，我披衣而起，翻开笔记本开始写日记，写下迷惘后告诉自己一切会好起来的
　　说到容易做到难，但最低让我有个好眠，起居作息的正常对我太重要了，让我不至于发疯。
　　眼泪不知不觉还是流了下来，我感觉眼角湿湿的，有热流蜿蜒进了头发里，明天早上起来要敷个牛奶冰镇面膜，我不需要同情，也没有人有时间同情我，各人有各人的难，自己的坎自己走。
　　早上六点半，鸡叫闹铃准时响起，声音由小变大，我立即伸手摸过来，放在眼前，按了停止，然后看了看丹丹，幸好，小人儿睡得很安稳，孩子多好，什么烦恼也没有。
　　我捞过一件毛衣往头上套去，快速地穿好衣服，下床，准备早饭。
　　今天头脑很清醒，这样的清醒已持续好久了，这是一件好事，我一边刷牙一边想，看了一眼窗外，阳光很好。
　　丹丹醒来了，他的喊声已传来，我立即放下手中的东西，胡乱抹了下嘴，冲入房间，看到丹丹已坐了起来，这个孩子一看不到人就惊慌大叫，母亲说丹丹这小孩子真不省心，但我知道这个孩子没有安全感，我的内疚感每次见到丹丹醒来就大叫就重一分，这种内疚让我的火气一压再压了，我现在的耐心已让周围人大惊失色。
　　丹丹的幼儿园在我上班途中，这样方便。
　　现在我所有时间都花在他身上了。
　　我已记不起自己上次逛街喝杯从容的咖啡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哪个中国父母不是牺牲自己成全儿女，我一向这样安慰自己。
　　看着丹丹吃下所有的早餐，我的心放下大半，我现在没有时间优教，吃饱睡好是我唯一能保证的，不，这样的程度依旧是危险的，因为丹丹不太喜欢吃饭。
　　娘俩收拾好，丹丹走时还去拉了一下门把手，这个孩子就是这样让人暖心，也是在环境里养成的早熟。
　　路边有人叫我：“上班啊。”
　　“丹丹，叫奶奶早。”
　　原来是张婶，一个儿子，在上海，老俩口对丹丹很热心，但太爱挖人隐私，这让我有点受不了。
　　“奶奶早。”丹丹小声地叫了一声，不情不愿。
　　我笑笑：“丹丹叫了，声音有点小。”说完呼啸而去。
　　天，下一秒不知她要问出什么来，张婶像是得了一种随时伺机发问并记录传播的病症，时不时发作一阵，大家都怕她。
　　但是，人与人相处是要忍耐，与谁都一样。
　　丹丹拉我：“妈妈，你要早点来接我。”
　　娘俩分道扬镳，临了我嘱咐：“你今天要乖一点。”
　　孩子的天性本不必以乖字作头，但今日不同往日，他的撒娇淘气只会让我难上加难，故只能让他委屈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