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梨成熟时》司南的爸爸

11、第十一章

　　项理想表现得自然一点，一直在心里盘算着得说点什么，越是想找个话头子，越是脑袋一片空白，一句也想不出来。

　　最后还是于子君先起得头，问项理：“你认识陈书科啊？”

　　项理点点头，说：“认识啊，你也认识啊？”

　　于子君随口应道：“嗯，最近也没听你提起过。”

　　“没提过吗？”项理从前什么都跟于子君说，最近好像有什么在悄悄改变。于是项理说起：“这个学期开学的时候认识的。”

　　听项理一五一十地描述，于子君也觉得陈书科对项理是有那么点特别。

　　项理这人特别记得别人对她的好，但很少去刨根问底地探究这好是为着什么，从哪儿来。她觉得人跟人之间，没那么多说得清道得明的东西。

　　就像她一直觉得于子君对她好，就忍不住也想对他好。虽然现在隔着一层，她单恋于子君，于子君基本上已经婉转地表达了不会从了她的意思，但她还是想对于子君好点儿。

　　于子君之所以问起项理陈书科的事儿，无非是感受到了谣言的力量，有点担心项理。他的同学今天上课的时候一直用同情的目光扫射他，弄得他多少有点不自在。下了课捉了寝室室友严刑拷问，对方才支支吾吾招了：“你多关心关心你对象，人一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被拐带了你哭都来不及。”

　　“我对象？谁啊？”

　　“你们不会闹掰了吧？前阵子人家不是还陪你上课呢么。”

　　“哦，没什么闹掰不闹掰的，我们就是……”

　　“哎呀，你别说气话，谣言么，都是捕风捉影的，你们还是得两个人自己多沟通。”

　　“我没有生气。”

　　“哪个男人遇到这种事能不生气，你就别一个人扛着了。”

　　“好吧，我不扛着，你都听到什么谣言了？”

　　“也没听见什么，只是对手太强大，兄弟们有点担心你。”

　　“什么对手？”

　　“你就别硬撑着了，你真的不觉得陈书科强大？”

　　“嗯，觉得，可是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

　　“……”

　　“哎呀我得先走了，我对象在门口等我呢。”说着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只留下于子君在原地慢慢领悟，看来同学们同情的眼神来源于他的头顶，想象力丰富的人们从那里看到了绿光。他倒是不在乎，可项理一小姑娘，这不被红杏出墙了么。

　　但是这跟陈书科有关？陈书科和项理？看来是得多关心关心项理。

　　好在现在看起来，被红杏出墙的项理并没有太受谣言影响。

　　最近的项理确实值得担心，却不是因为谣言，而是因为他于子君。方向不对，越努力，越尴尬。

　　项理说完，问于子君：“你怎么认识陈书科的？”

　　于子君说：“我爸公司里有个系统方面的项目请他一起参与的，我作为系统用户，跟他有过接触，他很不错。”

　　项理点点头：“嗯，他人挺好相处的。”

　　说完，两人沉默了一阵，直到走进店里。

　　项理问于子君吃什么，于子君说：“你拿主意吧。”项理就随意点了几个菜，还有啤酒。

　　于子君说：“哟，项主播酒量见长啊。”

　　“是不是刮目相看？”

　　“必须的啊，士别三日，真是女大十八变。”

　　项理看了于子君一眼，慢慢低下头，说：“可不就是长大了嘛。”

　　于子君用力点头，说：“唔，吾家有女初长成。”

　　“哈哈哈，谁是你家的。”

　　“咱可不就是亲兄妹么。”

　　“去你的吧。”项理接着问：“为什么总幻想我是你妹妹，占姐们儿便宜呢？”

　　于子君一口喝完面前的一杯酒，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吐了口气，然后缓缓的说：“我其实一直想跟你说的。

　　我有一个妹妹，亲妹妹。”

　　“倒真没听你提过。”项理笑嘻嘻地问：“因为是计划生育外的，所以你一直瞒着？”

　　“她过世了。”

　　项理愣住了。于子君呼吸有些紊乱，脸上的肌肉在微微颤动，继续说：“最初的时候，我爸妈都是公务员，可是我两岁的时候，我妈妈又怀孕了，不舍得不要，爸妈就决定把妹妹生下来，他们罚了很多款，还被开除了。爸爸只好下海经商，初期的时候吃过很多苦，好在后来慢慢步上了正轨。爸妈为妹妹取名叫吴乐橙，吴是妈妈的姓。我长得像妈妈，跟爸爸姓。妹妹长得像爸爸，跟妈妈姓。看起来我跟妹妹长得不像亲兄妹，但我们的爱好，小动作，性格都非常像，这种默契，让我们从小感情就很深厚。”

　　说到这里，于子君停了一停，然后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对着项理扯了扯嘴角，想扯出一个笑，可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却让项理更难过。

　　项理伸手轻轻拍了拍于子君的手背，想让他不那么难过，可他突然红了眼眶，项理吓得缩回了手。

　　于子君带着一点鼻音，继续说：“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接受，橙橙不在了这件事。那天她跟我挥手再见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是说没就没了，我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爸爸的公司是用乐橙的名字拼音命名的，叫LC，公司发展得不错，我们都觉得是橙橙带来的好运气，可是她把好运气全给了我们，没留给自己。

　　要是她还活着，就跟你一样大，可她永远停在了18岁。”

　　项理低着头，一言不发，也红了眼眶。

　　于子君继续说：“妹妹念得小学，是我念过的小学，妹妹念得中学，是我念过的中学，我考进大学之后，妹妹就说这也将是她的大学。我开学的时候，她跟着一起来，我们一起逛校园，她真的很喜欢这里。只要有时间，就会过来找我。

　　我让她好好读书，不要一直跑来跑去，她说她喜欢我们学校的食堂，就是过来吃个饭，读书也不能不吃饭吧。

　　我从来都拗不过她，就由着她。

　　那天跟往常一样，我们一起在食堂吃饭，吃完我送她去学校门口，她跟我挥手再见，我看着她上车。”

　　于子君用力地眨着眼，但声音还是颤抖得厉害，“那就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

　　那天雾很大，司机开车视线不好，高速公路上车速又快。等看见前面的集卡，刹车已经来不及了，司机全力踩着刹车，他们还是因为惯性钻进了集卡底下。

　　我自己一个人去领了她的遗物，她的牛仔裤上全是大片的血迹和密密麻麻的碎玻璃。我当时根本提不动那条裤子，我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也不敢把它拿回家，爸妈已经不能再受刺激，只能偷偷地把它处理掉。

　　可无论过去多久，我仍然能清晰的想起那条裤子的样子，还有它上面沾得血迹和碎玻璃。

　　后来我只要去食堂吃饭，就觉得她还在我身边。每次我都会买两份饭，一份放在对面给橙橙，可是收盘子的时候食堂阿姨都会责备我浪费粮食。

　　想必食堂阿姨是忍无可忍了，有一次她狠狠地责备了我一番。

　　那一刻我只听见了一句话，就是橙橙已经不在了。。。橙橙已经不在了。。。

　　从那以后我就不敢一个人去食堂，我只要一去，就会一直听见这句话。”

　　项理一个劲地掉眼泪，她不敢抬头，怕于子君更难过。

　　于子君说：“项理，我实在太希望你就是我的亲妹妹了。”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以后，项理慢慢抬起头，对于子君说：“好的。”

　　于子君“嗯？”了一声。

　　项理说：“哥哥，我给你当妹妹。”

　　“好的。”

　　“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只许疼我一个人，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都要做到，对我讲得每一句话都要真心，不许欺负我，骂我，要相信我，别人欺负我，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呢，你就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呢，你就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面也要见到我，在你的心里只有我。”

　　“那我们还是别联系了吧。”

　　“哈哈哈，小气，那鸡腿你总得买给我吃吧。”

　　“我想一想。”

　　“再见！”

　　“回来，鸡腿就鸡腿吧。”

　　“这就来了，我亲哥哥！”

　　两个人喝了不少酒，然后项理挂在于子君身上，左摇右晃地挪回了学校。快走到项理寝室楼下的时候，去路被人堵了。他俩往左，那人也往左。他俩往右，那人也往右。

　　“怎么回事儿这是！”项理边大着舌头嚷嚷边抬起头。然后嘿嘿地笑了起来，说：“小粉丝今天这脸蛋儿可真够黑的啊。”

　　于子君叹了口气，说：“陈书科你能不能帮忙扶一把？我脖子快让她拧断了。”

　　项理伸手要去掰于子君脑袋，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哥哥你哪儿坏了？我给你瞧瞧。”

　　陈书科一把抓住了项理的手，顺势把她整个人带进自己怀里，对于子君说：“那我先送她回去休息了。”

　　于子君看了眼脸蛋儿够黑的陈书科，想笑又忍住了，摆出了长辈的样子，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我妹妹给你添麻烦了，还得劳烦你多担待。”

　　陈书科一脸的别扭，“嗯”了一声就架着项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