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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尾声,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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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绾夫人去哪儿了?”羡婴抬手往香炉里添了勺香灰。
“在京城与故人呆了几年,故人辞去后便回来了。”我盯着袅袅升起的香烟。
“这香真好闻,可有名字?”我问。
“入鼻温和,缠绵悱恻,名曰成说。”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我笑笑,抬头饮了杯江南笑,已经醉了。
七云说,楼主,我们该回去了。
我说,好。
从我上次离开烟笼楼到京城已经过了七年,从清和去世我初到烟笼楼已经过去了一十五年,从我相府初遇临凡已经过去了二十一年。
如今,我已年近不惑。
一日清晨醒来后,七云为我梳妆,我瞧着铜镜中的人儿,已不复年少风华,眼角爬上的细纹告诉我,我是个长寿的人。
又过了十多年,我已年过半百,按理说也到了知天命的年龄,可我还是不知天命为何,索性一叹气,任它去了。
记得清和曾经用食指替我舒展着眉头,告诉我说有的问题是生来无解的,思之虑之便是徒增烦恼,虐心亦伤身。
在这一年的霜降,我命季满帮我找间乡下的房子,不求宽敞,只愿宁静。
半年后的开春,我和七云搬了过去,把烟笼楼彻底交给了季满和迷黍。这两个人吵闹了大半辈子,也相互扶持了几十年,虽然还是没能修成正果,但是继续这样柴米油盐下去,也挺好。
在这个颇为安静新房子里待的久了,就想找点事做,用已经老得皱皱巴巴的手,我默写了首陶潜先生的《归去来兮辞》挂在厅堂里。
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崇宁七年的冬天,现任皇帝在位的第二十个年头,安阳连着下了十天的大雪,气温骤降并无回升之意,大雪封路封山,百姓寸步难行,饥寒交迫。
此前几天,我命七云回烟笼楼取些碎银买些蔬菜,至今她还没回来,这么冷的天,不知是困在了城里,还是崎岖的山路上。
七云从我还在相府时就一直陪在我身边,伴我从京城来到安阳,又从安阳回去帝都,临凡死后,又一路颠簸随我回到了安阳,是陪我时间最久的人,直到今天,我老了,她也老得走不动了。
也是在这年冬天,我沿着进城的路寻了一天一夜,终于得了寒疾,睁眼时还是在我乡下的小屋,身边是忧心忡忡的季满,周围是站着的迷黍和风花雪月,没有七云。
我愈来愈加的嗜睡,一天清醒的不足三个时辰,季满说,春困秋乏夏打盹,人皆如是。
我摇头笑了笑,手心覆上她的手背,道,“季满,莫要欺我。”
看着季满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又慢慢睡了过去。
二十年前离开皇宫的时候,我曾问敏歌,也就是如今的太后,为何放了我,她说:最后一次,我想和你比比谁活的久一些。我想,我输定了。
已是阳春三月,门外桃花灼灼。
再次醒来的时候,季满不在,屋里空无一人,顿感寂寞。
这几天,我早已吃不下饭食,只能被强迫着喝几口稀稀拉拉的米粥,身上连从床上坐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或是回光返照,今天我居然支撑着残破的身体,坐到了小院中的石椅上,只是坐下的时候气息奄奄。
季满选的这个地方格外好,院外农夫大片的桃林,此时此刻正竟相吐蕊,争相斗艳。我瞧着,挪不开眼。
我仿佛看到了我十七八岁那年在太学的情景,也是这样一片灼灼其华的桃林,我背靠一棵有些年岁的桃树,手里拿着夫子说要检查背诵的诗词,眼睛却看着临凡与清和切磋剑术,剑气纵横在他们周边,带动树枝摇曳,将谢的桃花经不住,接二连三的坠落,落在他们的肩头和发上。我羞涩的急忙低头,看到手中的诗卷还是一柱香前那一页,顿觉懊恼,忙急躁地大声朗读起方才没背过的那句,。
“客子光阴试卷里,杏花消息雨声中”。
那时候的日子很美好,不知生离为何物,不晓死别断肠苦,过了今天还有明天,过了春天还有秋天。
最圆满不过。
我想,我是真的非常想念我的那些故人们,模糊的视野中有很多许久不见的面孔,有我爹,有我娘,有寸银,有七云,有板正的老夫子,有唠叨的相府管家,有不怒自威的轩圣帝,也有他最爱的德胜皇后。
有连清和,也有慕临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