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于飞舞乾坤》冷屏幽琴

8、得意尽欢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自华清池畔传来，“哗哗”水声紧随而至，武曌上岸敛了笑意，接过侍女递来的浴袍披在身上，侧身坐在池壁上，恢复了媚人的笑靥，“陛下也莫要呆的久了，当心一会上火。”
　　“媚娘再呆会儿有何妨，这么着急做什么？”成熟却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便有一只手扣上了武曌细腻的手温笑道，“这么多年了，媚娘还是这么雍容美艳，朕可是老喽！”
　　“瞧陛下这话说的……”武曌轻嗔一声，玉手拭去天皇李治眼角的水珠，“您这不是病体未愈吗？赶着过两日身子好了，肯定比臣妾年轻啊。”
　　“媚娘就会哄朕高兴。”李治笑笑，拉起爱妻的手在唇上吻了吻，“媚娘今日不如到朕寝宫来吧？咱们夫妻也好久没在一起了，朕可着实想媚娘了。”
　　“天皇！”武曌蹙眉，轻柔抽回被握住的手，为丈夫理了理发丝，“您身子还没大好，等大好了媚娘在侍奉您也不迟啊。”武曌眸底闪过几许尴尬，或许真的是夫妻多年未曾亲近，武曌几乎都要忘了，眼前这个人，曾经日日与自己共赴巫山。武曌心底慨叹，捧着李治的脸在那额上轻啄一口，“今日觉得身上不大好，陛下您再泡会儿也就出来吧，媚娘先回去了。”言罢，武曌不再给李治纠缠的机会，起身便往寝宫而去。
　　武曌一路上平稳着思绪，尚未迈入寝宫，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武曌立时蹙了眉，面上闪过一丝不悦。进到宫中，就见太平与上官婉儿坐在一处说笑着，深吸口气慈爱笑道，“平儿何时来的？”
　　上官婉儿闻声赶忙迎上来，迎头就见武曌□□半露的别样风情，立时倒吸一口气，感受着几乎跳出胸腔的心急速跳跃，面上立时羞红起来，靠近也不是，不靠近也不是。
　　“母后。”太平倒似乎常见此景，依旧一脸稚气的撒着娇，缠上武曌的手臂笑的开心，“母后这是去温汤了？”
　　“是啊。”武曌刮了刮宝贝女儿的鼻子，瞥眼就见上官婉儿立在一旁羞红了脸，胸中一丝不满稍平，觑向太平打趣道，“今天怎么没去玩玩？可有点不像你啊！”
　　“哎呀母后，人家也不是天天都出去疯玩的啊！您怎么总是笑话人家。”太平撇撇嘴，目光似有若无的向上官婉儿瞥了一眼，眸底狡黠一闪而过，粘到母亲怀里笑道，“母后刚刚是去陪父皇了？”
　　武曌眸光微颤，心头疑窦在脑中盘旋，一丝不快与隐忧转瞬即逝，不动声色的怡然浅笑，“怎么，平儿何时关心起这些来了？”
　　“人家关心父皇、母后，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光说母后，你也不去给你父皇问安？”武曌佯作不满，纤指在太平额上弹了一记，“稍后去陪你父皇说说话，真是往日白疼你了。”
　　“母后……”太平娇嗔一声，撇撇嘴嗔道，“人家这不是怕吵到父皇吗？”
　　“你父皇见了你高兴还来不及呢！”武曌话音未落，就见上官婉儿已经取来自己的睡袍。武曌暗笑着婉儿机灵，便任凭她为自己退下浴巾，换上睡袍，“好了，你去瞧瞧你父皇吧，顺便嘱咐他两句，别总在温汤里泡着。”
　　“好，知道了。”武曌看着太平不情不愿的往外挪着，心头隐忧更加大起来。
　　“天后，喝杯茶吧？”
　　清脆灵动的声音响起，武曌含笑接过婉儿递来的茶盏抿了口茶，饱含赞叹的笑道，“果然还是婉儿煮的茶和本宫脾胃，真真是齿有余香啊。”
　　“天后喜欢，奴婢以后就天天泡给您喝。”上官婉儿答得真挚，丝毫不觉得自己话语里有何不妥。
　　武曌却含着些许试探，扬着温暖笑靥打趣道，“这可是婉儿说的，日后可别反悔哦！”
　　“奴婢说到做到，怎么会反悔呢。”上官婉儿语声清灵，笑得真诚。如此迷人的笑靥，让武曌心神微微晃动起来。深吸口气平息下心口的波涛，似乎越发明了了自己为何如此不习惯于李治的亲近。
　　“天后，这是刚刚御膳房送来的点心，您尝尝看？”没注意到武曌的神色变化，上官婉儿从一旁取来糕点摆在武曌面前。
　　“呵呵，婉儿真是会体贴人，日后谁若娶了婉儿，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不无试探的打趣两句，武曌取了糕点放在嘴里，一面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婉儿神态。眼见着婉儿有些许失神，心头暗沉，佯作无意的笑道，“婉儿可有心上人了？”
　　“啊，没、没有啊。”慌乱的摇头辩解，婉儿眉宇间稍稍凝上一丝不快垂首，“天后好像总是喜欢打趣奴婢似的。”
　　“好好，不和你说笑了。”武曌点到为止，情知此事不好多做试探，便也转了话头，“婉儿会下棋吗？”
　　“恩，不过奴婢只是粗通皮毛。”抬首扬着一双疑惑的大眼睛望向武曌，“不知天后有何吩咐？”
　　“难得不用理那些俗政，婉儿陪本宫下两局吧。”
　　“奴婢的棋艺，实在不敢跟天后过招，天后若是诚心想取笑奴婢，奴婢倒是甘于奉陪。”见着武曌不由分说就让人取棋盘棋子，婉儿也只好自嘲一番轻笑起来。
　　“棋艺都是越下越有长进，本宫相信婉儿聪慧，要不了多久就能赶上本宫了。”凝视婉儿一脸可爱的笑靥，武曌觉得自己也跟着年轻起来，唇角笑意更添温柔。
　　说话间，已有侍女取了棋盘棋子走来。武曌指示着她们将东西搬往内殿，一面招了婉儿到近前来，“咱们去里面下，下累了，就直接就寝了。”顿了顿，武曌复又觑向云筝道，“都折腾一天，你们也累了，不必在这儿熬着了，这边有婉儿侍奉就行了。”
　　锦韵微微扬眉，越发不解的看着武曌和上官婉儿一前一后往内殿去，回眸与云筝诧异的眼神撞了个正着。云筝蹙眉上前，拉了拉锦韵衣袖压低声音，“天后对这婉儿，可不太一般！你是没瞧见，进殿前听见公主和婉儿说笑的声音，天后面色就有些不对。”
　　“你以为怎样？”
　　“咱俩不是想到一起了吗？”云筝不满的白了锦韵一眼，拉起锦韵便往殿外走。
　　“这事……”锦韵沉吟着，抬眸望向渐渐西沉的斜阳长叹一声，“天后这些年寂寞，咱们也都知道。她若当真喜欢，婉儿若也有此心，也就罢了。我就是怕……”
　　“哎呀锦韵，上官婉儿小小年纪懂什么？朝三暮四谁也说不好！咱们还是劝天后……”
　　“婉儿真要是什么都不懂，我倒不怕了。”锦韵沉声，将云筝拉往空旷的殿前偷眼四下瞧着，“天后的手段你还不知道？若真是那丫头什么都不懂，天后又想要，那小丫头怎么都跑不掉。现在怕就怕那丫头年纪虽小却通此事，万一再心怀鬼胎，那才最要命！”
　　“哎，还是顺其自然吧！”云筝沉吟片刻，终是摇头苦叹，“天后那脾气，若是真喜欢上了，怕也难回头啊！”
　　锦韵紧锁眉心瞧瞧云筝，复又看向如血残阳，长叹一声，“但愿，别惹祸事才好。”
　　武曌打发了一众侍女退下，指了指矮榻对面笑道，“你也坐吧。”
　　“谢天后。”上官婉儿屈膝施礼，挨着矮榻跪坐下来细细打量一番棋盘，“天后，奴婢当真没怎么下过棋，所以……”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婉儿不必拘谨，只管依着心意下就是了。”武曌浅笑，“婉儿黑子先行，也算是本宫让你，试试看。”
　　“是，谢天后。”上官婉儿抿唇浅笑，继而认真下来打量着棋盘，将一枚黑子落在目上。武曌不假思索落下一子，英气睿智的明眸审视着一脸紧张的上官婉儿，扑哧一声笑将出来。
　　“恩？”上官婉儿疑惑抬眸，不解的看向武曌，“天后，可是奴婢哪里错了？”
　　“婉儿这一开局就如此紧张，后面怎么办？”淡然浅笑，武曌抬手便在棋盘上再度落子，“小心谨慎固然没错，可也不用如此紧张。”
　　“恩？虽是一盘棋，按理不过玩玩而已，可是奴婢还是愿意将他下好啊。”婉儿答得认真，“奴婢这样想，有错吗？”
　　武曌凝眸，细细思量着婉儿处事态度，颔首笑赞道，“呵呵，婉儿对事事认真，本宫该是赞扬的，自然没错处。只是本宫与你阅历不同经验不同，自然考虑的角度也不同。”武曌复又看向棋局笑道，“该婉儿落子了。”
　　“恩，是。”上官婉儿颔首，修长白皙的玉指在香腮边挠了挠，认真的再次落下一子。
　　武曌看着婉儿恨不得把整盘棋吃下去的样子，心头笑着，却也颇是赞扬她如此认真的精神。心思转动，武曌再度落子，“婉儿跟在本宫身边时日也不短了，可曾想过问些什么？”
　　“奴婢不明白。”摇摇头，上官婉儿凝眸觑向武曌，“可否请天后明示？”
　　“不过和你闲聊，不必太认真。”武曌摆摆手，指了指棋盘笑道，“该你落子了婉儿。”
　　“天后是想问奴婢，为何从不曾提起祖父之事吧？”婉儿眸光闪过一丝委屈与伤感，垂下眼帘，取出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
　　武曌唇角勾出魅惑人心的弧度，纤长的指尖在棋盘上晃动，抬眸笑向婉儿，“婉儿想问这个？”适才婉儿眼底神态自是瞧在眼里，武曌挑起眉心再度落子。一时间，寝殿内除了棋子叩击棋盘发出清脆的响声外，再无一丝动静。
　　武曌心底一阵压抑，从未有过的烦躁久久不去。端起案上的茶正要喝上一口，才发现茶盏内早已没了茶水。武曌烦躁起身正要自己去斟，上官婉儿便已俏生生立在自己身侧。武曌瞧着上官婉儿背影，蹙眉沉吟着坐了下来，转眸觑向棋局，眸光瞬间颤抖起来，唇角扬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苦笑。
　　“天后？”
　　怯懦而迟疑的声音响起，武曌接过婉儿递来的茶盏自嘲道，“不知不觉，竟布出这样的棋局来！”深吸口气扬眉摇头，抿一口茶轻叹，“冥冥之中果然自有定数！”
　　“天后，奴婢、不明白。”
　　武曌挑眉觑向婉儿，放下茶杯解释道，“这局棋，是上官仪当年拟草废后诏书当天，与天皇下的一盘棋，黑白二子摆放局势与此完全相同，所不同的、只是下棋之人罢了！”
　　上官婉儿皱紧峨眉看看眼前的棋局，抬起灵动却倍感焦虑的眸看向天后，“不如，到此为止吧。再下，奴婢也无法赢了天后。”
　　“却也未必！”武曌忽然兴致高了起来，指了指棋局笑道，“反正已经下到这一步，为何放弃？这可不该是婉儿的性格哦。”
　　“天后，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