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于飞舞乾坤》冷屏幽琴

41、吐蕃国书

　　“上官才人，您到了？”送裴炎等人出来的云筝瞧见上官婉儿，向裴炎等人示意后，转回上官婉儿身侧轻声道，“天后正等你呢，快进去吧。”
　　“等等，我一起去。”拦住上官婉儿的脚步，太平沉吟着挑眉低声道，“若是与……”
　　“先见了天后再说吧。”无奈瞥一眼太平，上官婉儿自然知晓她一向顾念兄妹情谊。此时不明详情，婉儿也着实不便多言。与太平先后步入贞观殿书房，就见武曌玉手撑额，一手抚着案上的茶杯，眸光渗出逼人寒意，满满的杀意中充斥着焦虑。上官婉儿紧锁眉心，不待施礼，轻挪莲步来到武曌身侧低柔轻唤，“天后。”
　　“恩，婉儿来了。”勉强扯一抹笑靥，武曌收回毫无聚焦的视线转向婉儿，“平儿如何，可好些了？”
　　轻柔浅笑，上官婉儿努努嘴，给武曌递个眼色，扬着清脆甘甜的声音道，“您自己看啊。”
　　“母后。”自知理亏，太平走上前来亲昵的坐在武曌身侧，“母后，都是平儿不好，让您担心了。”
　　“傻丫头！”宠溺的娇嗔一声，武曌拍了拍太平的后背笑道，“跟母后有什么对不起的？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母后，令儿知道了。”热泪盈眶，太平一头扎进武曌怀里，拥着武曌泣道，“以后令儿再也不跟您使性子了。”
　　“哈哈哈……”舒爽的笑笑，武曌满是爱怜的拭去宝贝女儿面上的泪痕，轻柔拍了拍女儿酷似自己的精致容颜笑道，“又说傻话了。和母后使性子，母后还能怪你？”
　　“母后……”看着太平愧疚撒娇的可人模样，武曌笑笑，回想起之前接到的李贤送来的国书，眼底再次扬起杀意。
　　上官婉儿将武曌眼底波光流转尽数瞧在眼里，垂下眼帘沉吟着笑道，“天后，您找婉儿回来，就是为了问公主殿下是不是好了啊？”
　　“恩？”转眸觑向上官婉儿，武曌沉吟着笑道，“近来边关不太平，本是想叫你回来与你商量商量，看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既然平儿也来了，此事就往后摆摆，不着急。”
　　“哎呀母后，平儿在这儿没准也能给您出出主意，瞧您这话说的，怎么好像我在这儿，你就不说了似的！”撅嘴抱怨着，太平瞪一眼一旁偷笑的上官婉儿哼了一声，这才转向武曌道，“母后说说看啊，反正多我一个也算多个人，没准就能想好点子来呢。”
　　“你呀，吃喝玩乐找你商量没问题，若是这些正经事找你，八成是没用。”宠溺的拍了拍宝贝女儿宽广的头，武曌扬眉续道，“你这脑袋里装的，可没一件正经事呢。”
　　“母后您怎么总是贬低人家啊？”
　　“难道母后说错了？”
　　“哼！”愤愤将头别向一旁，太平撅着嘴冷哼一声，转眸不经意瞧见桌案上摆放的一份奏折，故作疑惑的蹙眉道，“这是什么？”太平眼疾手快，不等武曌阻拦的手到近前，就已将奏表拿在手里，前后掂量着打开了奏表逐字看了下去。
　　武曌瞪大眼无奈的撇撇嘴，暗暗摇头叹息着抿一口香茗，偷眼就见太平颤抖着手，咬紧唇不发一语。武曌疼惜的将太平搂在怀里，安抚着太平不平稳的情绪，接过她手里的奏表递给了婉儿，“婉儿你也瞧瞧吧。”
　　“是，天后。”正自诧异太平反应的上官婉儿急忙将奏表接过来，匆匆看去，不由瞪大了眼睛蹙眉道，“天后这是……”
　　“长安送来的加急奏本。”
　　“母后，令儿不要去吐蕃，我不要去嘛！令儿舍不得母后和父皇，令儿不要去吐蕃。令儿要守在父皇母后身边，人家就是这辈子不嫁，也绝不去吐蕃那种蛮荒之地。母后求求您，您别让令儿去吐蕃好不好？”满腹辛酸的太平滚下泪来，拽着武曌衣袖不停的摇摆，嘴角委屈的抽搐着。
　　武曌心疼的瞧着，鼻尖已经开始泛红的宝贝女儿，如此哀声请求，急忙宽心道，“傻丫头，母后就你这一个宝贝女儿，捧在手心里还嫌不够，哪里舍得让你去和亲呢？好了好了不哭了，你这一哭，母后的心都乱了，还怎么想法子呢？”掏出怀中的绢帕为太平拭去泪水，武曌满心心疼的叹息一声，眸底闪过一丝迟疑。
　　上官婉儿缓缓合起奏表，瞧瞧武曌又瞧瞧太平，不自主垂下头，心中却也知道天后的难处。自己跟随天后也快一年了，自然了解天后在朝堂的难处。何况年初时吐蕃老赞普亡故，眼下这位赞普初登大宝，便对边关展开了攻击，眼下朝廷已是步步紧缩，且战且退。武曌与李治早已为此事伤透了脑筋，好不容易吐蕃刚刚歇气不再进攻，想不到却是打起了迎娶太平的主意。此时此刻，若强行说不，是肯定不行的，朝廷一时折损不起，天后的威望更折损不起；可若是当真让太平去和亲，莫说武曌、李治作为父母舍不得，就是自己，也舍不得。
　　“婉儿，你快给我想想办法啊，我，你，你难道忍心看着我去那种茹毛饮血的地方生活吗？好婉儿，求求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吧。”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太平，几步来到上官婉儿身侧，抓着正在冥思苦想的婉儿的手苦苦求道。
　　“公主，这事……”上官婉儿沉吟着，一脸无措的看向太平。
　　太平见状，不满的瞪着上官婉儿气道，“你就那么希望我去吐蕃啊？”
　　“公主不是，我当然……”
　　“哼，我知道了。你是因为怕我搅了你和母后的好事，所以才巴不得我和亲去吐蕃，到时候就没人缠着你了，也不用让你左右为难了，是不是？”
　　“公主您……”
　　“平儿不得无礼！”蹙眉轻喝一声，武曌不满的叹道，“你怎能如此说婉儿？她心里也急，可此事也不是急就能解决的。总要好好想想才行啊。”
　　“母后，你、你又凶我。”委屈的泪水再度决堤，太平攥紧婉儿的手，嘟着嘴恨声道，“我知道了，你们都不要我了，哼，那就让我去吐蕃好了。等着我死了，你们就高兴了，是不是？”
　　“公主您胡说什么呢？”眼见武曌气的变了脸色，上官婉儿一阵心疼，急急呵斥太平，“别说天后和天皇，就是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和亲啊。可这事，总得让天后安下心来好好想想吧。你这样冤枉天后和我，也太让天后和我伤心了吧。”
　　太平一时无言以对，默默可怜兮兮的垂下头，抽抽噎噎的流着泪，紧紧攥着婉儿的手不愿松开。上官婉儿碍于眼下状况，也不敢挣脱，只是觑眸瞧着武曌无奈的笑笑。武曌此时自然也顾不上拈酸吃醋，无奈叹一口气，将婉儿手中的奏表接了过来。
　　“天后，您刚刚召见裴炎大人他们，想是商议此事。可有结果？”太平安静下来，上官婉儿的头脑才开始安静正常的运转，突然想起裴炎他们，这才疑惑的道。
　　“他们也没什么法子，只说被逼无奈的时候，只能同意太平去和亲。”长叹一声，武曌心疼的瞧瞧一旁委屈不语的太平，看着宝贝女儿肩头不断耸动，武曌眸底浓的化不开的爱子之情满满萦绕。
　　“这奏表既然是长安送来的，想必太子殿下也看过了，他怎么说？”
　　摇摇头，武曌无奈叹道，“贤儿写信来说，他实在想不到好办法，若有必要，他要亲自披挂上阵，不惜战死，也绝不会让平儿去和亲。”回想此节，武曌对这个抱怨已久、颇是恨铁不成钢的儿子有了些许欣慰。
　　“眼下不是缺少上战场杀敌的人，而是缺少能征善战，如尉迟敬德、李勣大人那样统兵千万，大获全胜的将军。”无奈而又不屑的嗔斥一声，上官婉儿摇摇头，眸底闪过一丝凛然。
　　“婉儿所言本宫自然知道，只是贤儿能有此心，本宫已经很欣慰了。”疲惫的喟叹一声，武曌将身体靠回凤椅，心下思绪翩跹，却丝毫没有主意，“婉儿，你可有什么想法吗？什么都可以，随便说来听听。”
　　“婉儿现下也没什么好的主意。”轻叹一声，感觉到被握住的手紧了一下，挑眉觑眸看向太平，抿抿唇轻叹，“此事既然不能硬顶，那就软驳好了。找个合适的理由以拒来使。”
　　武曌为难的摇摇头，摊开手喟叹一声，用力揉了揉太阳穴长叹，“难啊！”
　　“怎么？”
　　“人人都知道太平是本宫的掌上明珠，一直待字闺中，未曾婚配。否则吐蕃赞普也不会有这种无理的禽~兽要求！”想起吐蕃赞普，武曌就恨得牙痒痒，口吻盈溢着不屑与愤恨，咬牙切齿的凛然道。
　　“或者，会有什么别的办法也未可知。”沉思半晌，上官婉儿眸光陡然一亮，拉了拉握住自己的太平的手道，“公主，你这太平的封号，好像也是个道号来着？”
　　“恩，你问这个干吗？”扬着红肿的眼睛瞥向上官婉儿，太平愤愤的道，“我说婉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说这种事干嘛？”
　　“哎呀到底是不是啊？”
　　“婉儿可是有什么主意了？”看不下去太平这样不理智的胡闹，武曌接过话头道。
　　“婉儿想着，是不是可以以此为借口，以拒来使呢？”
　　心中沉思良久，武曌微微颔首道，“确实可行。”
　　“怎么可能嘛，道家又不是不可以结婚。”撇撇嘴，太平表示不满的白一眼上官婉儿，复又拉开上官婉儿坐在武曌身侧撒娇道，“这些母后您知道的啊。”
　　“哎呀平儿你别打岔。”蹙眉思虑片刻，武曌转向婉儿道，“你即刻拟旨，让工部将故徐王元礼旧宅改建为‘太平女观’，将太平公主府改为‘太平观’，待安排妥当之后，请吐蕃使臣前往参观。”
　　“这样的话，婉儿琢磨着，是不是让吐蕃使臣到东都来亲自瞧瞧？让鸿胪寺的人陪同就可以了啊。”
　　“平儿眼下人在洛阳，若只是在长安看，确实多有不妥！”思索有顷，武曌忽然扬眉笑道，“你另外拟诏，让贤儿带着吐蕃使臣一并到洛阳来，另外去宫外将故郑王府宅一并改成太平观，另外从东都附近有名的道观里，请几个博学多识的道士，赶到东都来。”
　　“是，婉儿即刻拟诏。”长舒一口气，上官婉儿安下心来甜甜的笑了笑，转身便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铺开圣旨拟诏。
　　“母后你太好了，令儿不用嫁去吐蕃和亲喽。”愉快的欢呼着，太平亲昵的在武曌面上狠狠吻了下去，“母后您太好了！”
　　“傻丫头，母后还真能让你去吐蕃和亲不成？”松一口气笑了笑，武曌却也明了，如此吐蕃定然不会服气，就算一时找不到兴兵的理由，日后也绝不会就此罢休。如今虽然可以松一口气，可还是要做长远的打算，考虑下一步棋该如何走法。
　　“母后，您在想什么？”
　　“恩，没想什么。”摇摇头，武曌转向笔走龙蛇的婉儿笑道，“婉儿，圣旨你好以后本宫也不看了，你直接让人用印之后发下去就好。”
　　“是，婉儿知道了。”看着武曌开心起来，上官婉儿唇角自是勾起可人的弧度。“不过天后……”待圣旨拟草妥当，上官婉儿将圣旨交给锦韵之后，不觉蹙眉沉吟道，“这吐蕃就算现在对应过去了，以后怎么办？他们恐怕不会就此罢休吧。”
　　“恩，本宫也在琢磨这个。”看到婉儿已经能够举一反三、居安思危，武曌自是满满的欣慰在心头，唇角扬着浅笑转向太平，“你不是说你聪明，想给母后出主意嘛？怎样，这事，给母后想想？”
　　“哼，到时候，我就上阵杀敌去！”
　　扑哧一笑，上官婉儿玉手掩着樱口笑起来。一旁武曌也是笑得前仰后合，满是宠溺无奈的指点着宝贝女儿叹道，“你呀你，平儿你可真是母后的开心果啊！”
　　“有什么好笑的，我可是认真的。”
　　“是是是，您是认真的，可别赶着现在把您保住了，到时候你反倒成了吐蕃的俘虏，让人赞普再给抢了去！”一脸打趣的上官婉儿扬眉，强忍着笑意将一席话说完，就觉得腹部有些痛，不自主皱眉“哎呦”了一声。
　　“怎么了婉儿？”微微一愣，武曌抬手将婉儿拉到近前仔细瞧着，“怎么啦，哪不舒服？”
　　“没，没什么，大概笑岔气了。”
　　“哼，活该，谁让你有事没事打趣我，哼。”瞪一眼上官婉儿，太平愤愤的将手打在婉儿与武曌拉在一起的手上，撅嘴嗔道。
　　“哎呦，您这……”无奈的张张嘴，上官婉儿高扬着峨眉暗自哼了一声，也懒得多言。
　　武曌将这二人互动瞧在眼里，稍稍安下心来，抿一口香茗转向太平认真道，“好了，言归正传，母后有事嘱咐你。”
　　“恩，什么事啊母后？”见到母后认真下来，太平这才正经起来问道。
　　“别的没什么，主要是吐蕃使臣到来之前，你得搬到宫外去住。好在郑王的府宅离皇宫比较近，而且舒适安静，所以也不会委屈你。等工部修缮的时候，你可以跟着去瞧瞧，不喜欢哪里想改动的，就直接告诉他们。”
　　“是母后，令儿记下来了。”
　　“那些不是重点。”武曌摆摆手续道，“这次必须要认真对待，所以你最近抓紧时间，把你丢掉的道教典籍再看看，一会儿母后让司织坊连夜给你赶制几件道袍出来，到时候你试一试，不合身的地方就赶去修改。”
　　“恩，好。”撇嘴委屈的答应着，太平忽然扬眉笑道，“母后，让婉儿陪我去道观一起住两天吧？我保证到时候安安生生的，好不好？”
　　“不行！”蹙眉果断拒绝了太平的请求，武曌不满的嗔道，“婉儿如今是才人，陪你去道观算怎么回事？你乖乖忍耐两天，等使臣走了你就可以回来了。”
　　“哦，好吧。”满脸无奈的应和一声，太平垂首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来。
　　上官婉儿抿紧唇，高高扬眉强忍着笑意，无奈的摇摇头，心里却在想着下一步棋，该如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