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于飞舞乾坤》冷屏幽琴

36、我知你心

　　武曌轻咳一声，打断了无声注视云筝二人离去背影的上官婉儿，扬眉笑道，“婉儿怎么了，若是这般对毓灵恋恋不舍，本宫就把她找回来。”
　　“天后……”上官婉儿皱眉娇嗔一声，撅嘴沉下眉委屈嗫喏道，“您明知婉儿不是那个意思的！”
　　“哈哈哈，本宫与你开个玩笑，瞧把你急的。”轻柔笑嗔着，武曌沉了沉心思轻柔吩咐道，“好了，你现在去找泠汐，本宫让她给你准备了套宫外的衣服，你一会儿换上，咱们就准备走了。”
　　“是，那婉儿先告退了。”眸底杨以喜悦，婉儿屈膝施礼，应和着往泠汐处而去。
　　武曌肃然注视着婉儿远去的曼妙身影，那莲莲细步更加衬托出婉儿玲珑娇柔的身姿。武曌唇角浅浅凝起幸福满足的笑靥，心中却在盘算着接下来该做的事。
　　“天后。”
　　“恩，到了。”闻有声入耳，武曌收神挪步到石桌旁坐下，懒散着将手搭在石桌上，“让你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回天后，都安排好了，只是……”
　　“恩？照直说就是了。”
　　“奴婢的意思是，奴婢不跟着，还是有些不放心，不然……”
　　“不必。”唇角扬起自信浅笑，武曌摆摆手泰然道，“这东都周边都是本宫一手经营，不会出事的。之所以动用你的人，是想借这个机会试试她们的身手能力。”
　　“可奴婢之前听说，您在来东都途中，被人行刺了。”紫曦一脸担忧的凝视武曌半晌，终是道出自己心底隐忧，“这些歹人是否还在周边谁也说不好，奴婢担心……”
　　“紫曦，你担心的事太多了。”武曌轻嗔一声，凝眸瞧向紫曦耐心的道，“你跟了本宫这么多年，本宫的手段你还不了解吗？那次行刺是意外，类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天后，请恕奴婢直言，奴婢总觉得那个上官婉儿……”
　　“她现在已经是才人了。”武曌微锁眉心，不快的纠正着，进而续道，“本宫知道，包括你在内，泠汐和锦韵都对婉儿心有忧虑，不过你记住本宫一句话，上官婉儿是本宫的，她的命也只属于本宫。”
　　“是，奴婢明白了。”了然了上官婉儿在武曌心里的地位，紫曦心知多说无益，再多说，反而会招武曌心烦，故也不再多言，沉吟片刻道，“天后若没有旁的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
　　“好，你去吧。”准允紫曦退下，武曌微眯凤眸沉吟片刻，忽的想起什么急道，“等等。”
　　行不两步的紫曦缓缓顿下脚步，轻身上前躬身道，“天后有何吩咐？”
　　“最近承嗣如何？”忽然想起已经代替贺兰敏之，袭爵周国公将近三年的武承嗣来，武曌眸光渐渐凌厉起来。
　　“回天后，周国公大人自从入京以来，除了每年陪侍銮驾往返东西两都、入宫点卯之外，鲜少与朝臣往来。纵是朝臣多有与之亲者，也都被周国公大人以礼婉拒了。”紫曦回想着在武承嗣府中安插亲信的禀奏，向武曌据实禀奏道。
　　“呵呵，倒是聪明。”武曌轻笑一声，唇角却有浅浅冷嘲，“不过紫曦，让咱们的人盯紧一些，这个武承嗣绝不是胸无大志之人，这些年我刻意对他冷落，也是不想害了他。依本宫看，这武承嗣也是颇有些才具的，你且注意着些。”
　　“那，武三思大人呢？”
　　“武、三、思……”武曌一字一顿道出自己另一个侄子的名姓，玉指在面上轻柔滑过。
　　“天后，武三思大人与朝中重臣也鲜有过深的交往，奴婢想着，是否……”
　　“不。”武曌果断摇头否定了紫曦的话，眸底闪过一丝晶亮笑道，“看来他们都知道该如何夹起尾巴来做人了。”
　　“毕竟是从偏远之地被您降恩旨召回的，这些年天后也在刻意的冷落着他们，他们自然也就明白该如何做事了。”
　　“或许，并不是如此。”轻蔑嘲讽一笑，武曌扬眉起身，拂去身上飘落的几片桂花瓣淡然道，“让咱们的人更深入的与他们交往，一定要成为无话不谈才可以。以后一定用得着。”
　　“是，奴婢明白了，奴婢这两日就把您的话转给他们。”
　　“那你去吧。”抬眼瞧瞧日色，打量着时辰已到，武曌挥手斥退紫曦，往自己寝宫而来。刚进入寝室，就见锦韵迎面走了上来。
　　“天后，泠汐已经让婉儿，哦不，是上官才人，泠汐已经让才人在长乐门等着您了，出宫腰牌和银钱也交给她了。”
　　“恩。”淡淡答应着，武曌任由墨涵为自己更换便服，继而挑起眉梢淡然道，“何时送苗毓灵出宫？”
　　“回天后，您这边出宫之后，云筝就安排她出宫。”
　　“恩，可以。”
　　“天后，奴婢有事，想请天后示下。”锦韵犹豫片刻，终于开口向武曌低声道。
　　“恩？”感到一丝不同，武曌挑眉瞧瞧锦韵，抿抿唇笑道，“说吧，你何时也吞吞吐吐起来了。和本宫有什么不能说的？”
　　“回天后，奴婢是想着，就您和上官才人出宫，这、是不是太不安全了？”
　　“放心吧，本宫已经通知了紫曦，你不必为此担心。”
　　“陛下若是问起来呢？”
　　“就说本宫出宫体察民情，傍晚宫禁前一定回来，别的就不要说了。”武曌果断答应着，沉吟片刻续道，“这事能瞒着天皇就不要告诉他，陛下若是问起来，就毫不犹豫的回答他，懂了吗？”
　　“是，奴婢明白了。”锦韵似有所悟的微微颔首，眼见武曌已经收拾妥当，这才轻柔笑道，“您的坐骑惊鸿已经在长乐门候着了。”
　　“好，知道了。”武曌颔首，进而转向锦韵笑道，“本宫不在的时候，这边大小事务就交给你和泠汐了，该怎样做你们心里有数，本宫就不多言了。”言罢，武曌径自出了宫门，往长乐门而来。
　　眼看着宫门近在眼前，一片黄色桂花从中，只见一个身形高挑纤柔，一袭翠绿含烟纱外衫，内着上绣精致散碎粉花白色雪缎内中的少女，亭亭玉立四处张望着，像是等待什么人一般。武曌含笑凝眸走上前，趁着少女不注意，挑眉拍了她尚嫌稚嫩的削肩。
　　“啊，天后。”上官婉儿本能的第一反应唤出天后，待定睛瞧过去，上官婉儿惊愕的张大嘴，瞪大水汪汪灵动的水眸惊到，“天后？”
　　“怎么了，不认识本宫了？”武曌蹙眉，不满的薄嗔一声，一双晶亮的眸子早已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上官婉儿打量一番，还在婉儿愣神间，啧啧撇嘴赞道，“婉儿可真是穿什么都好看，这一身普通女装穿在身上，任谁也不能相信婉儿只是个侍女。”
　　“天后！”上官婉儿羞红着脸垂下眼帘娇嗔一声，进而挑眉歪着小脑袋细细瞧了武曌这通身的打扮，不由赞道，“想不到您穿这身妆束，还真的颇具英气、风流潇洒呢。”
　　“哈哈哈……风流潇洒？”武曌挑眉，扬声重复着最后那个词，张开手臂在上官婉儿面前转了一圈，“真的很英俊吗？”
　　“当然，真正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啊。”上官婉儿凝眸再度细细打量一番，身穿一袭衣襟、袖口绣有浅色碎花的雪白长衫，头束水湖蓝纶巾，腰佩金黄色镶有翠绿翡翠腰带，左右两边各垂有一枚龙凤玉珏和一只天蓝色香囊，足登虎纹黑色长靴，通神贵气逼人的打扮，更将武曌本就比一般女子略高的高挑身材衬得凸出。上官婉儿却由喜悦渐渐撅起嘴，不满白一眼武曌嗔道，“不过天后，您这是、准备出去办事，还是想……”
　　“想什么？”看着上官婉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武曌佯作不解的强忍笑意轻问。
　　“您是真不知还是……”
　　“本宫当然是真不知啊。”打断婉儿的话，武曌无辜的摆摆手向婉儿作揖道，“本宫可要好好向上官才女讨教一番才是。”
　　“天后您真是的。”上官婉儿急急抬手托住武曌作揖的手，紧张的向两旁瞧了半晌，确定没人看见这才蹙眉道，“您别折死婉儿才好。”
　　“噗……”武曌噗嗤一笑，合不拢嘴的嗔道，“有这么严重吗婉儿？你总是喜欢小题大做，和锦韵她们怎么一个样啊？”
　　“那、婉儿不是关心您嘛！”
　　“好好好，关心本宫。”武曌无奈的撇撇嘴，颇是宠溺的娇嗔一声，这才故意正色道，“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哦，婉儿是想说、想说……”婉儿的话音渐渐低沉至无声，终于还是撇嘴垂下头嗫喏的道，“婉儿是想说，您是想去查案，还是想去勾引别的女子！”
　　“哈哈哈……”被上官婉儿一副拈酸吃醋的小女子模样逗得捧腹大笑，武曌无奈摇头，玉指刮了婉儿鼻梁撇嘴柔声打趣，“瞧上官才人这反映，怎么，你还要管着本宫不是？”
　　“我、婉儿怎么敢管您呢。”上官婉儿委屈的垂下头，咬咬唇忍下心头酸楚，抬眸强笑，“天后，咱们动身吧，时辰不早了呢。”
　　“好啊。”武曌答应的干脆，刚要迈步便收回脚步觑向婉儿笑道，“先说好，出宫之后唤本宫武公子，知道了吗？”
　　“是，婉儿记下了。”上官婉儿乖巧的笑笑，抬手拉了武曌手臂将武曌往前推着走，“快走了，婉儿的肚子都饿瘪了，您不是说要带婉儿出去用膳的吗？”
　　“好好好，你别推啊。”武曌稍稍用力，将婉儿搂在怀里，指指惊鸿扬着商量的口吻低柔道，“你驭马技巧本宫可不敢恭维，反正骑马时间也不多，婉儿就与本宫同乘一骑如何？”
　　“恩，是。”回想之前马上的经历，上官婉儿不自主再次酡红了粉面，一手拉了马缰，与武曌一前一后往宫门走。
　　待到宫门口，上官婉儿亮出泠汐交给自己的腰牌，守门护卫仔仔细细打量一番武曌与上官婉儿，正泛着疑惑准备再多问两句，就见守门的将军走上前，刚一触及武曌递来的目光，急忙自护卫手中要来腰牌交还给上官婉儿，扬声便让下属放行。早就一脸紧张的婉儿长长松一口气，转向武曌故作轻松的笑笑，与之一前一后往外走。
　　一俟出了众侍卫的视线，武曌快步跟上婉儿笑道，“婉儿不要紧张，这些侍卫看到腰牌不会过多为难的。刚刚那个八成是新近才来的，不懂规矩。接下来可是要到皇城的右掖门了，很有可能会遇见朝臣。为防不测，咱们可得尽快通过。”
　　“天后，婉儿……”
　　“呵呵，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要知道，有中宫腰牌的人出宫，可是没人会阻拦盘查的。”武曌自信的笑笑，玉指轻轻揽了婉儿柳腰，贪婪吮吸着婉儿身上独有的芬芳柔声劝慰，眼见婉儿面上再次因羞涩染上嫣红，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她。在婉儿身后，武曌细细凝视着婉儿眸底流转的情思，心底渐渐泛起疼惜与爱怜。
　　尽管此时武曌已经确定了婉儿对自己的感情，可在上官婉儿说出喜欢甚或爱之前，武曌现在也不想过多表现出什么。毕竟如此不寻常的情感，想要接受，对婉儿这样自小饱读诗书，熟知人伦礼仪的人来说，终是不易的。武曌心底已默默下决心，若婉儿当真此生都不点破，只要婉儿不离开自己，自己也绝不会为难婉儿。武曌现在想要的，只是婉儿能够陪伴左右，至于是否能够得到她的人，对武曌而言，早已不重要了。
　　清风送爽，衣袂飘飘，婉儿玉手轻柔拂开被微风扬起的鬓发，因感受到武曌灼热深情目光的婉儿，渐渐脸颊红润起来，咬唇平稳着呼吸，上官婉儿佯作不察的继续往前走着，心中却在激烈挣扎斗争中，渐渐明确了未来的方向与道路。因了心境的些许明朗，婉儿本就瑰丽的唇，勾勒出愈发灿烂的弧度。
　　在武曌的鼓励下，二人顺利通过了右掖门，一俟出了城门，武曌翻身上马，青葱玉手伸向婉儿笑道，“上来吧婉儿。”
　　“恩。”上官婉儿乖巧答应一声，借着武曌的力道跃身上马，因穿裙装不便，婉儿便打横坐在了武曌怀里。武曌满含得意的笑笑，持着马鞭轻喝一声，惊鸿便箭一般离弦而去。“天后，您不是说要带护卫的吗？”马背上乘奔御风的感觉，让正沉溺于武曌温暖踏实的怀抱中的婉儿陡然惊醒，诧异的凝眸觑向武曌。
　　“恩，你放心吧，他们马上就会追上来。我没让他们紧紧跟随，放心，不会有事的。”垂首瞧一眼婉儿担忧的模样，武曌悠然自得的安抚道。
　　“但愿您没说错。”上官婉儿撇撇嘴，无奈的轻嗔一声，眼瞧着惊鸿腾跃的欢快，婉儿这才续道，“公子，咱们先去哪儿？”
　　“婉儿不是饿了吗，咱们先找个茶馆，让你吃点点心点补一下，然后咱们再吃饭。”
　　“啊？哪有不吃饭先吃点心的？”婉儿疑惑的撇嘴轻嗔。
　　“我自有用意，你不要啰嗦了，只管跟着我就好。”武曌垂眸瞥一眼上官婉儿，勾起温软的唇瓣轻声应和。上官婉儿微蹙眉心，灵动聪慧的水眸无意间瞧见武曌眸底溢出的深意，豁然明了了些什么，便也不再多问，只随着武曌向东或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