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的玩偶》紫依绯砂

22、第 22 章

　　度过最近一次疼痛，我已全身汗湿。任由我忠实的仆人帮我更换干净的衣服，看着他那越来越熟悉的动作，我忍不住笑了：“我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就像个瘫痪的病人，除了脑袋能动而已。”

　　他充耳不闻，几天来这样的话已经听太多了吧，我也讲太多了。用左手拉扯右手衣袖，里面的衬衫袖子被卡住，有点难受。扣着西装扣子的手停下工作，轻轻的帮我把衬衫袖子拉出来，整齐后把西装袖子盖在上面，整理完后继续刚才的工作，扣子扣完后便是领带的打理。

　　“你可能不是位优秀的杀手，却一定是优秀的保姆。哈哈哈哈～”看到他的扑克脸终于出现表情，这让我很开心。

　　朗文送来清淡的早餐，却忘记拿牛奶，为了体恤老人家，我让我忠实的仆人代劳。门关起来后，我们却谁也没有说话，这样的气氛让我不舒服，总要有人打破沉默。

　　所以我决定主动出击。“朗文，有什么要说的么。”

　　“我想您对您的病因应该很了解吧，为什么却不告诉我们任何人，也不请医生来。就算对这里的医生不信任，把家里的带来不就好了么。”朗文担心道。

　　“没什么病，我只是在恢复成60年前的状态而已，能想人类一样生活将是我最美好的回忆。”

　　“什么意思？”朗文是聪明人，却不愿接受么。

　　“爱恨情仇，真是很复杂的事呢。我开始怀疑，主人当年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蒙得列特家族的幸存者只有你一人，幸免于难，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背负着家族的仇恨，被复仇的枷锁绑捆着这短暂的人生，主人是不会让我们再受到这样的折磨的。要继续报仇还是安稳的渡过下半生，你自己决定吧。”

　　“您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体情况，才回来的么，这个任性的决定会加速您的死亡。”朗文，这个当年毛毛躁躁的小孩已经长成一个合格的管家，毫无表情的的面目让我猜不透他的决定。无论决定是什么，我都等不到结尾……

　　“就让我任性最后一次吧。”最后，做回一次真正的自己。

　　苍老的脸还是那样毫无表情，但垂在两侧的双手，紧了又松，内心的挣扎在最后一次松手后结束，我的任性让你无奈吧。

　　“这里，等不到你要等的人。”朗文叹息，“不过他确实在主宅。”

　　“是么，既然不愿意来我身边，那么我去找他吧。”

　　“是的，主人。”

　　主宅。它坐落在小城最南边的悬崖上，除了正门外其他都被陡峭的山壁所包围，远远看去犹如一座城堡。这是当年女王赏赐给蒙得列特家族第一代大家长的府邸，蒙得列特男爵，而且这个称号被传承了下来，是这片土地上三大古老家族之一。

　　面海的峭壁，在那面积不小的露天阳台上往下望去，望不到底。澎湃的海水拍击岩石所溅起的浪花洒在阳台的边缘，一片湿滑。白天的海面给人一种激扬澎湃，伟大壮观的感觉，而到了晚上却让人觉得黑暗、神秘与恐怖。

　　今晚没有月亮，星星也无法看见，厚重的云层掩盖着一切光明。此时眼前的那片黑暗，让我看不见一丝光明。望着藏青色镶着金边的陶瓷杯，里面同样乘着我最喜欢的花茶，却没有平时那般好喝，是因为杯子的不同么？还是因为来到这里连茶叶也被改变？抑或是因为今晚这无月的海。

　　今晚，让朗文拖住我那最忠实的仆人，我可以独自来到这里。我不确定他是否会出现，只是我时间已不多。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认为他不会出现时，我听到了脚步声。急切的回头，看到了我现在唯一想见的人。内心充满欣喜，轻轻喊出他的名：“翼……”

　　他在我对面坐下，我起身给他面前的藏青色镶着金边的陶瓷杯到上亲手泡制的花茶，尽量控制微颤的手不让他看出异样。翼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的一切动作。

　　当我也坐回位置后，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对望着。谁也不愿先打破，这最后的平衡。

　　“茶都冷了，快试试看小砂的手艺有没有退步吧。”可惜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这茶，是史班那天喝的么？”

　　“不愧是羽，什么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翼，其实你就是羽的创始者吧。”

　　“你知道。”翼没有惊讶。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们一开始就把陌生人般的我捡回来的原因。”我微笑。

　　“你在怪我们利用了你么。”

　　“不会，我喜欢你们。”说出自己内心的感受，是这么的舒服。

　　“我一直不愿再见到你，因为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你。”翼直视着我的眼睛，如鹰般的锐利。

　　“我知道，所以我来见你了。”依然微笑，心却开始隐隐做痛。

　　“你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翼提高了声音，真的生气了。

　　“我真的知道呢，自己喜欢的人杀害了自己最亲的人。”

　　“史班比我更爱你。”翼眼神暗淡。

　　“我知道”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知道，只是一直不愿承认与面对么，原来不承认也不能让事实改变。

　　“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复仇就那么重要么？”

　　“……”复仇就那么重要么，复仇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无任何意义。不，应该说从来就没有意义可言。

　　“为什么不解释。”

　　“为什么要解释。”我反问。

　　“为什么连史班也不放过。”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相信么。”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到现在还想骗人么，你让我失望。”对面的男人从怀里掏出手枪对准我的眉心，“我没有理由说服自己不杀你。”

　　你的爱，也让我失望。子弹进入身体的刹那，火般的疼痛，痛得我撕心裂肺，痛得我无法喘息。那么疼痛，是因为心疾又开始发作了么？左手捂着血冒不停的胸口，“很快，就不用为你感到心痛了，真好……”

　　跳下阳台，整个人向那黝黑的海底深处下坠。我忽然想到了那个《人鱼公主》的故事，希望自己能变成那洁白的泡沫，只要王子幸福，就是她的幸福。就如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又苦又涩的海水灌进来，和眼眶中的液体一样的味道，我还是露出了安心的微笑，失去我，你将是毫无弱点的统治者。

　　人类果然是最奇怪的生物，无论任何事情，当牵扯到感情时，就是再天才的人也会变为白痴。当年的主人是这样，史班也是这样。

　　玩偶，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