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歌·浮梦高歌风云起》楚灬铭羽

21、转变，愧疚挣扎不复旧

　　她不知道她这是在什么地方！这里，究竟是她向往通往天堂的阶梯，抑或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深渊？她倘若置身于忘川河畔，真想一口饮尽了孟婆汤，走过了奈何桥，从此今往两不相见。
　　她不由后悔万分，好好的琴棋书画不学，为何偏偏一时鬼迷心窍地学了暗杀？为何她要放弃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大小姐，而去当一个永远见不得光的喋血之人？
　　她反复地问自己，值得么？值得么？仅仅是为了一个温暖的后背，一个婉约的微笑，真的值得她用一来换么？
　　她不明白，也不清楚。她只知道，如果不这么做，她的一生中是会有遗憾的！这样，就算没有了性命，也好过一个受人摆弄的棋子吧。她的心里，只有一缕莫名其妙的牵挂，这份牵挂，终会化成力量，陪她走下去！
　　这次她清醒过来已经是白天，只不过不知道，这是她度过的第几个白天了。她放眼望去，原本一百个床铺，如今也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个，每个女孩都脸色惨白的睡着，一听到什么动静，就立马跃身而起。这等草木皆兵的模样，恐怕离崩溃也是不远了。
　　这些女孩子已经瘦了许多，这里不缺乏好吃好喝的，但是，谁又能吃下去？
　　李绦衣犹豫了一下，悄然走近了一个熟悉的睡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安质绮感觉有人打扰了她一个奢求的美梦，浑身上下又乏力得厉害，虽然万分的不愿意，但还是立即睁开了眼睛。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意识，永远别想灭情会给她们留下一条活路。唯有时时刻刻防备着，似乎才是唯一的出路。
　　“昭儿！你醒了？”安质绮见李绦衣醒来，方才的困意早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只听到她兴奋地道，“昭儿，你可吓死我了，要不是那个女人说你还活着，我还真以为你……”这些日子下来，她们两个人虽不能够说成为了知己好友，却也是相伴共同生死过了。
　　李绦衣心中不知道是一种怎样的温暖，只觉得，在这个就是地狱般的地方，还是有一个人关心自己的，真好！
　　她从小就是生长在明王侯府，从小只学习了琴棋书画，怎么去当一个千金大小姐。除了那偶遇的两个人，还从来没有人如此关心过她。就是她的那些姐妹，那些哥哥们，只不过是表面上的问号罢了，谁又会真心关心谁？
　　李绦衣看见了安质绮眼中惨寂的悲伤，不由问道：“怎么了？”
　　安质绮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道：“昭儿！我们的选择是不是错误的？这里是地狱！地狱啊！”
　　李绦衣沉默，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她道：“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挺下去！我相信，你会让你的爷爷感到骄傲的。”
　　说起来也怪，自从昨日泡过那不知道什么的恶心东西以来。她的体内就有一股暖暖的热流缓缓流动，充斥着每一条血管，那种力量是她从来没有拥有过的。
　　“哼！你们要想活，先要问过我！”灭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她一进来，所有人都立刻清醒，纷纷从床铺上一跃而起，毕恭毕敬地站到了她的面前。
　　灭情冷冷地瞧着李绦衣道：“你还真是好运，若不是安质绮那个丫头死死求我不要丢了你，恐怕你现在就已经葬送在山中那些野老虎肚子里了。”
　　李绦衣一听，不禁更加握紧了安质绮的手，她原来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
　　灭情见她们紧紧握着的手，只是片刻的微微一愣，随后不自禁地冷哼了一声道：“哼！少唧唧歪歪的，都跟我过来！”
　　李绦衣与安质绮相互望了一眼，分明都望见了彼此眼中的不愿与忌惮，却又不得不跟着灭情而去。现在这个可怕的女人，一句话可以决定她们的生死，谁敢不从？
　　她们这些女孩跟着灭情，来到了一处悬崖之巅。这悬崖云雾渺渺，清冷寂静，自有一种诡异的感觉，让人心生恐惧。若是抛开这些日子的经历，单单就看这些风景，自然是美不胜收的隐居之地。
　　灭情依次扫过这十几个女孩惨白的面容，不由微笑道：“怎么？看到这么美的景色，何不放轻松些？”她这话一处，李绦衣只觉得寒意更甚，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灭情忽然从手里抽出了一柄软剑，无人知道她究竟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剑身上布满了万分可怕的倒钩，就跟利刺一般。
　　女孩们不禁面上露出可怕的惊恐之色，慢慢往回退去。只不过退了几步，似乎有人想起了灭情对待那些逃跑人的手段，又不住愣在了原地。这样进退两难的地步，就和坐以待毙没有什么两样。
　　灭情嘴角不自觉得露出了一丝微笑，想必那日立威是有些好处的。她走至离她最近的一个女孩身边，抓住她的衣裳，顺势将她拎起，靠近了悬崖就往下面一丢。
　　女孩立即挣扎更大，因为恐惧而大叫起来，在空荡荡的山谷中回响，持续了片刻之后，方才听见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扑通”一声。
　　灭情似乎知道这些女孩在畏惧着什么，道：“放心吧，底下有水潭，一下子是摔不死的。”她顿了顿道，“是你们自己下去，还是我把你们一个个丢下去？”她冷声道，“我可没有个准头，若是扔偏了……”
　　那就会死得极其惨烈！谁知道这么高的下面是什么？会不会是怪石嶙峋？
　　这些个女孩一听，腿立即软了下来，跪在地上，死死向灭情叩头道：“饶命！请姑娘饶命啊！”
　　灭情恍若未闻，抓起个在地上求饶的女孩就往悬崖下丢。她这一个行为让本来还有几丝生气的人面若死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真不知道是应该继续求饶还是应该跳崖。
　　灭情似乎挺满意她们的反应，道：“你们下去了之后，谁能最先爬上来的五个人，就是我灭情的徒弟！”她顿了顿道，“三天！”
　　三天？是指要在三天之内爬上来么？
　　李绦衣思忖了片刻，拉着安质绮走到了悬崖之巅道：“我们下去吧。”
　　安质绮笑盈盈地道：“昭儿！你怕么？”
　　“我……”李绦衣牵强一笑道，“有点……”
　　安质绮握紧了李绦衣道：“那我先跳！”说罢，她紧闭了双眼，纵身跃下。直至过了一会传来了空洞的入水声，看来是平安地落入了水潭之中，李绦衣这才放下心来。
　　别的女孩见已经有人主动带头跃下，也顾不得其他，纷纷跳下悬崖，似乎后面真的有饿狼猛虎在追赶着一般。
　　“怎么？就剩你一个了，还不跳么？”灭情见是李绦衣还在原地，不由道，“真的要我推你下去？”说罢，她手一挥，那柄软剑的剑身就已经缠到了李绦衣的腰际之处。
　　李绦衣却没有一丝一毫地挣扎反抗，平静地望着她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不该问的问题不要问。”灭情的面容上却有几分赞赏道，“你倒是有几分胆量。”
　　李绦衣的手缓缓摸过冰凉的剑身，感受着上面凹凸不平，十分扎手的倒刺道：“这次真的是你今生唯一一次收徒么？”
　　灭情一笑道：“你想要做什么？”
　　“你只要告诉我……”李绦衣坚定地道，“是，或者不是！”
　　灭情略微想了一下，似乎也想到了李绦衣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点头道：“不错！”
　　“很好！”李绦衣得到了答案，满意地一笑，疾步走到悬崖边，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个纵身跃下。只要这是她唯一一次收徒，那么她们两个人就有极大的可能都入她的门下。
　　身子急速地下落，连呼吸都有些压抑。似乎过了很长时间，才听得“扑通”一声，紧接着就是冰冷的水打在身上刺痛的感觉，和窒息而来四面八方涌出的水包裹。
　　她已经预先屏住了气息，却不想还是有些水呛入咽喉。窒息的感觉，无助地铺天盖地而来。她本就不会游泳，这下更加死命挣扎起来。
　　“昭儿！蹬腿啊！”
　　这个声音像是稻草一般，顿时让李绦衣的脑袋有几分清醒，也听着那个人的话，拼命地蹬开脚下的水。这样似乎真的有用，她偶尔可以从水面上浮起，趁机换一口气。
　　“快！抓住树枝！”
　　李绦衣再次浮出水面的时候，果真模模糊糊地瞧见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有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枝，她伸手赶紧抓住，浮在水面。
　　岸上的人顺着树枝也使劲，将李绦衣往岸边拉。
　　李绦衣好不容易爬出了水潭，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道：“质绮……谢谢你……”她已经救了自己许多次了，如果没有她，自己恐怕一早就死了吧。
　　安质绮也是喘着粗气道：“不……昭儿……不用谢，我们是姐妹！”
　　姐妹！李绦衣的心里突然传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她在自己的家的时候也是有姐妹的，除了和自己稍微交好的二姐之外，其他人……呵呵……其他人……
　　“啊！有蛇！”这个声音，将所剩不多的女孩的注意全部都吸引了过去。
　　李绦衣也看了过去，只见她们不远的前方，有一群的蛇吐着红信，眼冒着猩红的血光，围绕在一具尸体身旁，乐此不疲。而那个尸体嘴唇乌紫，僵硬不堪，居然是她们这些女孩之中的一个！
　　蛇群似乎听见了有其他的人声，纷纷丢弃那个尸体。一条条的眼睛之中都冒着嗜血的光芒，朝这边望来。
　　李绦衣蹙了蹙眉道，“那些蛇恐怕是看见了我们！”她想起了一开始被灭情杀死的那个女孩，这些蛇……恐怕是喜欢吃人心脏的。可她们一共也不过二十个不到的女孩，怎么能供得这成百上千的蛇满足？
　　“嗯！”安质绮也知道，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群蛇突击的场面，令她已经不仅仅是头皮发麻了。
　　李绦衣环顾四周，除了面前这一方深不见底的碧波深潭，四面都是狼牙峭壁，上面长满了青苔，早就已经是湿滑不堪。剩下的，也只有前方几棵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了。
　　若是待在水里面，就算不被淹死，也会被这些蛇围攻而死。至于爬上这些树……哼！瞧这些蛇的身手敏捷，怎么会奈何不了她们？
　　现在只剩下一条路了……可是，如果从上面再掉下来，只怕又会摔得粉身碎骨！
　　李绦衣与安质绮对望一眼，都瞧出了对方的意思。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倒也不如爬上去，好歹也有一个生的机会。衣服破了也顾不得管，手脚破了更是来不及包扎。
　　别的女孩见她们如此动作，也相随效仿。她们顺着湿滑不堪地峭壁就往上爬，一直爬……一直爬……
　　“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有人不解，伸手抹去李绦衣眼角的泪水，他当然不知道睡梦中的人究竟经历的是怎样一场噩梦。他的动作很轻，没有让她知道，只有淡淡的龙涎香略过。
　　“昭儿！抓紧！”安质绮看着只需要几步就可以爬上去的道路，却渺茫的如同永远也不可以触及。
　　李绦衣只能死死地将指甲都嵌入进了石头缝中，她看见一个一个女孩爬上去，却被灭情无情地从上面丢下，跌入深潭。再有女孩上去，又被无情地丢入水潭。如此，反反复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后面尚且有无数的毒蛇追及，前面又有灭情地把关。
　　李绦衣只能与安质绮待在峭壁上匍匐！还有三个时辰！还有三个时辰就要到三天了！三个时辰之后，她们就可以通过考验了！或许是因为上次泡的药水，她的身子已经比以前要强壮许多，但也已经熬了将近三天三夜，实在没有力气了。
　　但是……命运似乎永远都要与她们玩弄……
　　她们两人的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来一条毒蛇，徘徊不前。
　　她们两个人似乎都知道彼此的命运，李绦衣与安质绮之中，只能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安质绮有她的亲人，李绦衣有她的梦想。上天，为何偏偏要如此捉弄？她们这两个姐妹，可是好不容易才历经了种种艰难的。
　　她们两个都没有动弹，似乎都同意让上天来选择，究竟是谁将活在这个世上。
　　沉默。
　　这寂静的沉默，往往比漠视更要伤人。
　　李绦衣缓缓落下泪水，终是开口无声地朝着安质绮道：“对不起……再见……”说罢，就有一种要跃下的模样。
　　安质绮见李绦衣这样，以为李绦衣要牺牲自己，连忙喊道：“昭儿！不要！”她情急之下，身体不自禁地有了一些大幅度的动作。
　　原本盘旋在她们二人中间的蛇，似乎听见了安质绮的叫喊，抑或是见着了安质绮的动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在安质绮身上咬了一口。安质绮浑身一麻，再也抓不住，从悬崖上掉了下去。连同一起掉下去的，还有那条剧毒无比的蛇。
　　李绦衣脸色煞白，只能闭紧眼眸，任凭泪水纵横，此时无声或许真的是胜于有声吧。
　　这三个时辰，竟然恍若三生三世之久。她的力量其实早就已经耗尽，唯一支撑下来的，不过是她比将士还要坚韧的毅力罢了。
　　三个时辰之后……李绦衣透支了浑身的力气爬上了峭壁，她看见灭情，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
　　是灭情！也是她自己害死了安质绮！
　　她的手再也不干净了，她上面沾满了鲜血！
　　安质绮，她的救命恩人……
　　她只怕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其实是自己故意留下的陷阱！
　　她是一个自私的人！她的手……再也不干净了……再也不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