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尼兹

123、123记录之书

　　以远坂凛为参加者的第四次圣杯战争，发生于2004年。虽说在这个魔术与圣杯一并销声匿迹的世界里想弄清远坂凛究竟身处在具体哪一年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但仅凭这位大小姐依然保持着青春活力、既没有变成萝莉也没有变成御姐便足以知道，她所身处的世界，时间依然停滞在千禧年、公元2010以前。

　　那么有趣的问题便出现了，为什么身在2000年后2010年前的远坂凛，可以毫无障碍地跨越一段浅浅的内海，来到1984年的六轩岛之上？不管怎么想，这都是不正常、用常理解释的，对吧？

　　像这样决定性的矛盾，其实也不止这一处了，现在回过头去想想看之前偶然遇见的赤司，不也存在着相同的时间矛盾吗？毕竟手机智能化触控化的浪潮，在2010年以前可是连朵小浪花都没有的，远坂凛的同学中，连翻盖手机都并非人人都有呢。

　　这个世界太随意了，简直就像是恶作剧般将那些我曾经历过的世界拼接起来，肆意妄想涂鸦出“如果没有神秘力量存在”会怎样的未来，拙劣得如同孩童肆无忌惮的涂鸦之作。

　　嗯……或者说，拙劣的像是想到哪梦到哪的一场白日梦，不去考虑任何合理与逻辑，想到什么便就是什么，因而才会留下时间错轨这样明显的错漏吧？

　　这里是基于我记忆碎片拼接融合而成的妄想梦境，正因为一切都基于我曾经历过的记忆，所以一切都那样地令人缅怀。同样，也正因为这是一场幻梦，所以一切都那样都虚幻经不起轻轻一点的推敲。

　　既然这个世界不存在任何“客观以外”的神秘力量，自然也不可能出现黄金魔女贝阿朵莉切。那么先前在我面前出现，直接以话语挑明了我在这里理应无所不能的贝阿朵莉切，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我自己潜意识里已然对这个世界生成的认知，然后明示给还迷惘在梦境中的我自己了吧。

　　远坂凛无法回答我的疑问，事实上，从我提出时间错轨这一悖论时，远坂凛便已经停滞住了，滑稽得如同被按下暂停播放按键的电影中角色一般，双唇微张，眼神诧异，表情错愕，然后，被定格在这一刻，再也无法前行。

　　事实上，被按下“暂停按钮”并非只有远坂凛一个，我旁边的战人，同样也被暂停在了超凶的表情上……不，远不止是人，摇曳的灯火、颤动的窗帘、屋外的落雨……整个世界，整个空间，整个时间，都在这一刻，停顿。

　　然后，开始崩溃，我眼前的画面中弥漫开一条条蛛网般的裂痕，这些裂痕将整个世界割裂成玻璃渣版的碎片，接着，这一片片世界的残骸开始散落，跌入无尽虚空之中，消弭。

　　我亲眼目睹了定格在疑惑表情上的远坂凛崩溃成碎片的样子，这位误入恶魔小岛又正在经历连环杀人事件的大小姐，直至最后都未能理解她究竟在经历着些什么。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在她的自我认知中，她是真实存在、是有着亲朋好友、有着自己过往经历、怀抱着对未来期望的活生生的人。

　　但是很遗憾，她不是。她的“人物设定”来源于我的记忆，她的“人生经历”来源于这个荒诞世界对设定的补完，她的亲朋好友当然存在——虽然也就只有屈指可数、有限的那么几个。

　　究竟是她真的对父亲充满叛逆以至于长期不往来，是她性格高傲以至难以融入群体，还是这个本来就充满了不合理的梦境世界，没有在她身上花费太多精力去刻画，索性弄得独来独往更方便角色设定了？

　　毕竟这里只是个新生的，脆弱的，一经察觉便会崩坏的梦境世界。依托于我的糊涂与懵懂而存在，我驻足梦境之时，远坂凛的世界自然是真实，而我梦醒之时，她的世界……只能如同阳春之下的白雪，消散一空。

　　当人意识到“自己身处于梦境中”这一概念时，便已经到了将醒未醒之际，既然我已经清晰意识到这是由我记忆拼接而成的荒诞梦境，这个糅杂了诸多不可思议的世界便已经失去了赖以存在的根基——梦之所以为梦，不过时因为梦中人将梦当成了真实。

　　尘归尘土归土，梦归梦幻归幻，基于梦境的世界，终究也只是镜中花水中月……我很想用这些真理来让自己不那么在意，可为什么，当那无辜又错愕的少女伴随着虚幻的空中楼阁一并消散时，心底会闪过淡淡的怅然？

　　我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负罪感或者歉意，只是……

　　毕竟也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哪怕只是梦中的住民，总也有点感情啊。

　　“啊拉，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有闲心伤春悲秋思考人生呀？”

　　虚空中传来了魔女的低语，带着浓墨重彩的嘲弄与似有若无的不解。

　　怎么会有其他人在！

　　梦境世界正在化作碎片散落，显露出背后的无尽的暗色虚空，那黑暗的虚空背后，隐隐又有着洁白微光在绽放——那边才是真正的世界，当梦境全部破碎，我在这朦胧白光中睁开眼，才会回到真正的世界……

　　理应是这样的！

　　这里既不是我的梦境世界，也不是梦境以外的真实世界，而是梦与现实的隙间，是我将醒未醒的短暂空白！此时此刻此地，怎么会有我以外的第二人出现？是梦的延续，还是现实中有人入侵了我的意识？

　　似是为了解开我这满腹的疑惑，不速之客拨开虚空的帷幕从容现身……我实在不知道如何用言语来形容那一刻的感官，我能听见黑暗如同绸缎般被撕裂的“嘶啦”声，也能看见那从黑暗中漫步而出的白发幼女，可我绞尽脑汁，也无法理解她是谁、她从何而来、又是为了什么？

　　“不要这样惊异，虽说梦境已经崩溃的七七八八，但终究仍由可堪一用的断片。有梦的地方便有妾身之存在，自我介绍下，妾身是梦与空想的魔女，名字太长说了你也记不住，也没有让你记住的必要，如有需要，暂时称为妾身为梦子也无妨。”

　　从梦境中追逐而来的不速之客拥有着堪称可爱的女孩外表，以及与外表极度不相符合的年长声音——并非是老妪那样沙哑刺耳的苍老，而是历经岁月打磨沉淀出的醇厚与优雅。

　　她说话的时候，嘴唇是不开合的。

　　“你的疑惑很多，然妾身并未承担有为你一一解惑的义务，眼下也时间未必充裕，妾身便长话短说了。”自称为梦子的不速之客如此说道，“妾身受人之托，出于善意让你梦入槐安，你却亲自打破了梦境，并脚踏在了与现实交界的危险边界……看在委托人所付酬金尚算丰厚的份上，妾身容你提出三个问题，并为你解惑。”

　　三个问题……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从，梦子话中提炼中重点后，我第一问便直指核心：“第一个问题，那个委托人为什么要让我陷入梦境？他是谁？”

　　“贪心的小家伙，妾身不是说过只回答三个问题么？你这可算两个了。”梦子轻笑一声，“不过看在你这是第一次提问的前提下，妾身便不计较了。委托人是另一个你，黑漆漆那个，目的……自然是想让你活下去咯？哪怕是在梦里。”

　　这个答案的信息量，很大。
　　想让我活下去，哪怕是在梦里？
　　倘若梦子所言非虚，那岂不是说明，梦境以外的我，正陷入生死危机之中！而梦境之外的我，不是正应与库洛在一起，通过时空涡流准备前往……

　　心刹那一紧，让我不愿再假想下去。

　　深呼吸一口气后，我原本想问出“为什么在我意识到这是一场梦意图破碎梦境世界时不阻止我”作为第二问，但生生压在了喉咙里，将问题变成了，“为什么你编织的梦境这么拙劣，粗糙，一碰即碎？”

　　是的，根本没必要追问为什么梦子迟迟等到此时才现身，她唇角不怀好意的笑容，早已将一切昭示。

　　“哎？居然是这个问题？不问妾身为什么不阻止你打破梦境？”梦子微微睁大眼睛，眼中感兴趣的流光一闪而过，“嘛，回答这个倒也无妨，你梦境这样低级的原因，自然因此梦境全然由你的记忆与潜意识构成，妾身不过引导让你入梦而已……”

　　似是嫌弃四处飘落的梦境碎片飞到头上过于碍事，梦子打了个响指，她周身令纷飞散落的碎片在这一刹那停止住，瞬间又被吸进无尽虚空之中。随手加快了梦境碎裂进度的梦子恍若不知自己刚做了什么一般，捧腹大笑：“想要妾身亲手为你编织一场黄粱美梦？很遗憾！怕是卖了你也付不起这酬金，哈哈哈哈哈！”

　　不过短短两问的时间，梦子覆于女孩可爱外表上的优雅面具早已荡然无存，那独属于魔女的残忍、恶趣、狡诈显露无疑。

　　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用勇气将自己内心填满，以至足以面对跨向死亡的梦醒，“那么，尊敬的梦与空想的魔女大人，您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是为了什么？”

　　“嘿嘿，当然是为了贯彻爱与正义，为了挽救差点自己选择死亡的迷途羔羊，前来好心劝导你回头是岸，再给你重造一个美滋滋的没有BUG的梦境——你觉得会是这样的发展吗？嘿嘿哼哼哈哈咔咔咔！”

　　“妾身乃是栖息于梦境隙间的魔女，编织着梦，吞噬着梦，欣赏着梦……虽说梦的故事已经足以让妾身满意，但偶尔欣赏下傻瓜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并将其取笑一番，也不失为乐趣，不是吗？”小女孩可爱的容颜在魔女笑容间狰狞扭曲，“三问结束，时辰已到！妾身便不作叨扰了，再见再见——再·也·不·见~”

　　当最后一片梦境碎片被虚空吞噬，梦之魔女自然也就失去了立足之地。她当然拥有着阻止崩坏重构梦境的能力，正如她之前加速梦境崩溃一样，可原本便为嘲弄我死到临头尚且无知而来的她，又怎会突发好心呢？

　　梦之魔女退场，梦境消弭，虚空的无尽黑暗之中，越来越多的白光绽放，直至我眼前全是白茫茫一片，眼睛突然变得酸涩，眼皮开始颤抖，白光之中，真实的轮廓影影绰绰映入眼帘。

　　梦，要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