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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聂文星应聘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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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初晴的湛蓝苍穹下,一只燕雀突地横空掠过,机巧而轻灵,挥一挥臂膀,不带走一片云彩。
而于久日深困后山,被迫得要日日夜夜勤习武艺的可怜之人聂文星,虽也极度憧憬自由,却是永远也未可如斯般肆意翱翔九天,乐享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人生之欢的。
“认真点,要把握好动作要领,不得有丝毫的偏差,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懂不?”
“聂文星,你是瞎了还是聋了?敢情老夫一直都是对牛弹琴?”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若目光鄙陋,自甘堕落,那老夫也无可奈何。”
“若然再如此下去,那你便再没唤老夫一声爹爹的资格了。”
望着经日夜苦练下已然大汗淋漓,伤痕满布的儿子,公孙毅非但没如纲常仁理般父爱泛滥,对其嘘寒问暖,反倒是淡漠至极,反颇有种恨铁不成钢之怒。
父子连心,这发自心底的怒意,向来深谙父亲大人之性的聂文星自是也感觉到了。
“大人莫气,文星日后定会勤加练习,不负大人所望。”四个时辰的持续训练之下,聂文星已是双腿酥麻,站立不稳,可,为了有朝一日能得到父亲的认可,他竟是不惜耗费功力,极度努力地凝神聚气,拼命挣扎着站得笔直。
正所谓血浓于水,依着这层剪不断理还乱的不绝亲情,见到儿子超乎自然的努力,公孙毅发乎人情地心头一软,暗沉的眸底闪过一瞬不易察觉的心疼,转瞬,复又换回原先的漠然,“你最好言出必行。”
深夜,公孙府。
思及弘文学院开学在即,兵家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既此,遣文星出山历练的时机,也该是成熟了。
想到大事将成,公孙毅阴鸷一笑,缓缓将紧握于手中的琉璃杯盏捏得粉碎,邪魅一笑,方才吩咐道:“墨瞳,叫公子过来。”
“是,大人。”无视大人的奸诈之气,墨瞳仅只领命而去,一如既往一身黑色夜行衣加身,勾勒于凹凸有致的窈窕身段,一如既往地于主人的命令言听计从。
墨瞳办事,倒也神速。不出半刻,聂文星便已匆匆踏门而来,见得父亲,却是丝毫不敢表露亲切之意,只犹自谦恭地拱了拱手,方才淡淡道:“大人深夜召唤文星,不知所谓何事?”
于聂文星的重重疑问,公孙毅倒是并不着急着回答,而是一反常态地予他斟了一杯清酒,而后又鬼鬼祟祟地示意墨瞳且先行离去。
“大人有话不妨直说,文星定会照做,不必如此见外。”向来习惯了父亲的生冷刻板,此刻见其对自己如此谄媚讨好,较之受宠若惊,更多的,是不习惯。
见到聂文星受惊不已的唯唯之状,公孙毅苦涩一笑,唉,这孩子,向来自视甚高,桀骜不驯,如若不是觊于父威,又何曾如此唯唯诺诺,温言软语,主动示弱过。
“文星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弘文学院开学在即,既此,你便稍稍委屈点,往那走上一趟吧!”公孙毅轻轻拍了拍聂文星已然羽翼丰满的臂膀,眼神迷离道。
“为何?”虽是聪慧过人,可聂文星性来刚正不阿,更是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处世哲学,于此一事,自是想不到旁的邪门歪道上去。
“培植党羽。”回答言简而意赅。
“可......”若然不应,是为不孝,若是应了,便是不仁。于之此事,聂文星只觉纠结难解不已。
“没那么多可是,唯有将这件大事办好了,你,才可得到老夫的认可。”知子莫若父,深谙文星向来优柔寡断,因之公孙毅不得已只得蹩脚地以亲情加以要挟。
此法虽甚卑鄙,可效果,却也是立竿见影。
听罢此言,聂文星只低头不语,公孙毅深知,那是他已然妥协的特有标志。
果然,少顷,便听他声若蚊呐道:“一切单凭大人做主,只是,大人须得要答应文星一件事。”
“何事?”儿子向来不敢忤逆自己,自小于自己便是言听计从,可怎的此番却是破天荒地有所要求了?
于此反常之事,公孙毅自是有如丈二的和尚,因之,只得将犀利的探求之光朝文星射去。
觉察到父亲的目光吗,文星极为纠结难耐地垂了垂眸,而后却似是于某处寻得了某种鼓舞般,恍若脱胎换骨地掷地有声道:“不可伤害学生。”
未为人师,却已成仁。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聂文星。
“嗯,老夫答应你。”公孙毅奸人得逞地诈尔一笑,顿了顿,复又软语道:“文星,刘一守向来贪财,面试之时,你只要只字不提薪酬之事,抑或主动减薪,事事投其所好,那,定会进得那弘文书院的。”
听罢此言,自小便立志匡扶正义,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聂文星自是大为不爽了,“古人云,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堂堂弘文学院的学监,怎可轻易为五斗米折腰,作出此等言行来呢?若然再不身体力行,以教书育人为本,那距师道之不复,已非久矣。”
于儿子的仁者之心,正义之性,公孙毅不知当喜还是该悲。虚叹一声,极为自然地将文星安置于躺椅上,方才淡道:“文星啊,这有时啊,独善其身方是处世之上策,师道究竟可传与否,是圣上该关心的事,与我们何干?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箴言,从来,皆是千古不变的亘古定理。”
“可......”
“别可是了,明日你便启程罢。”知晓文星仍有后话,于是乎,公孙毅只得以一言简意赅之句阻断了其而后的口若悬河。
“好。”
弘文学院虽已面临着师资有限,财政赤字等诸多难题,可聘请起老师来,刘一守却是显得极为苛刻与谨慎的。仿佛他一个不小心的迷糊,便就可能毁了学生的一生。予人之表象,真真是冠冕堂皇得紧。
为弘文学院的老师,非但要诗书礼乐射御书数样样精通,琴棋书画收放自如,就连这样貌也须得是人中龙凤,貌似潘安之样,当然,最关键的,便是得要低薪聘请。
因之,几轮笔试面试下来,除却非但于薪酬三缄其口,还主动要求减薪的聂文星,留下的,便就只剩因生计困窘,走投无路,只得找个避风之所苟延残喘的寥寥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