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红尘遗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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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恭敬的请他们出去，这引起了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可是碍于方才那一首琴曲，倒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认，确实是有自己拍马难及的才华。
在两人走出屏风，嚼舌根的也没声儿了，欣羡嫉妒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这俩能得到美人青睐的走运男人。
红色罗裙的女子为他们引路，从大厅通向院子，长廊红漆青瓦，栏杆外种植着锦簇牡丹。彩蝶环绕，蜂儿起舞，大朵大朵的花一簇一簇的挨着，煞是可爱。
李寻欢带着欣赏的目光去看着这些艳丽牡丹，感慨道：“绝代只西子，众芳唯牡丹，白乐天此言果真不虚。”
“御衣黄，二乔，醉贵妃，青龙卧墨池……这些难得的品种居然都能在这里看到，此行不虚。”楚留香直接停步，眼中是姹紫嫣红，一片奇景。
引着两位客人的女子愣了愣，她回头看那两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居然已经在煞有其事的评价起花的品种，不禁有些毁三观。
他们……这是来看花的吗？
难道是遇到了不知道顾姑娘艳名的男人？不知道顾姑娘有多难见？
殊不知，这两人真的是到这个风月之地看花的。
李寻欢对传闻中的紫玉牡丹心痒很久，听闻红袖坊有一株，才和楚留香合计着来这里一睹为快。楚留香从众芳丛中细细搜寻，终于找到了传言中色泽淡紫泛白，边缘如同紫烟点墨的紫玉牡丹。
李寻欢在看到紫玉牡丹的时候，本就温柔和煦的目光更加动人了。他眸光清亮却又柔和，唇角也扬起了笑意，弧度极为好看，有点小孩子见到了满意的玩具一样的餍足。
楚留香打量着他，忽然觉得这家伙这种毫不掩饰的笑容，显得漂亮极了。
他不禁失笑起来，轻轻地用扇子敲了敲李寻欢的肩膀，道：“寻欢，该走了，别让人家姑娘等久。”
李寻欢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有些掩饰似的咳嗽一声，整了整袖子，跟上了在前面脸色奇怪的姑娘的脚步。
穿过竹制的小桥，桥下锦鲤游弋，翻出小小的水花。
又顺着铺着鹅卵石的小路，穿过被层层花藤掩映的小道，幽邃的林荫道深处豁然开朗。一座朱色的小楼伫立在他们的面前。
这座小楼也仅是三层高，但是雕纹秀丽，精致可爱。
红色罗裙的女子娥眉轻挑，含着莹莹水光的眼波多情又婉转，可是面前两个男人，一个淡然自若，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另一个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像是带了钩子，居然比她引以为傲的眼眸更吸引人，但是没有一丝不轨之意，甚至眸底还有点凉冰冰的。
女子领着他们走上小楼，然后轻敲房门。
“倾城姐，你要见的人来了。”
“进来吧。”一个女子柔软又好听的声音响起。
女子的闺房没有那些刺鼻的脂粉香气，李寻欢却看到了满满的一书架书册，从四书五经，诗词典章，到天工巧术，甚至兵家要术，应有尽有。明明是个女子，却不偏好琳琅玉器，金银财宝，房内架着的只是些唐三彩，青瓷白瓷，倒像个男子的卧房了。
“不知方才那曲，是哪位公子演奏的？”
绣着丹青山水的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个长裙迤逦的女子。她发上簪着玉饰，身着紫色衣裙，罩着浅紫薄纱，一段裸露的小臂白皙如玉，唇不点而朱，鼻梁秀挺，眉如远黛，她那一双墨如曜石的眼眸中含着浩瀚烟水，渺远又朦胧，几乎让人沉醉在那种春风拂面的温柔中了。
楚留香暗暗感叹，果然不负盛名，宛如牡丹一样雍容美丽。不过他的态度依旧是纯欣赏，收集了这么多书的女子，必然是有大抱负，他虽未了解这位女子，便先生出敬重之意了。
李寻欢微微拱手，道：“正是在下，不知顾姑娘约见，有何见教呢？”
顾倾城见多了遇到她遍流口水的登徒子，倒是没有适应这样的对待。她抬眼看了看两个很有礼的止步在闺房之外的男子，眸正神清，坦荡自若，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好感。
“不必在意，两位先请吧。”顾倾城道：“我请二位，是想请教琴艺。”
“姑娘琴艺无双，在下只是小小献丑罢了。”
顾倾城白如葱玉的手指上有不少划痕和薄茧，怕是练琴所致。她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们弹琴终是离不开风月，我一直想要寻找的东西，在先生的琴声中听到了。如若先生不吝于指教，可否指点一二？”
李寻欢倒是有些惊讶，问道：“姑娘为何……”
顾倾城垂目，还未说话，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孩子就冲进了房间。顾倾城脸色微微一变，厉声喝道：“惜朝，出去！”
“……娘，不，顾姨姨。”孩子见到房里有人，刚刚出口的娘立即换成了其他的称呼，他面容秀美端正，只是与顾倾城如出一辙的眸中带着小兽似的受伤。
“我这里有客人，惜朝，你给我出去，你今日的一百本书看完了吗？规定你弹奏的曲子会了吗？”顾倾城此刻变得威严无比，让孩子手足无措，眸中含泪。最终青衣的孩子微微垂着头，走出门去。
楚留香耳朵很敏锐，他听到不远处压抑的哭声，面上露出些微不忍。
李寻欢与顾倾城聊琴艺聊得投机，看到她若有所悟的模样，李寻欢忍不住问道：“顾姑娘，我见你也不是什么狠心的人，怎么对那个孩子如此严厉？”
楚留香扬眉，道：“如果我没听错，那孩子叫你娘，对吧？”
顾倾城怔了半晌，最终垂首道：“他叫顾惜朝，是我的孩子。”
屋外断断续续的哽咽声停止了，另外一个屋子中响起断断续续的弹奏声，李寻欢听出大概是秦王破阵乐的谱子，不过毕竟是稚龄孩童，弹不出其中横扫千军的韵味来。
“曾经我是大户之女，在十几岁时被人牙子拐到烟花之地。也亏有一副好模样，李妈妈便把我当做花魁培养，在我十六岁的时候，遇到了我爱着的那个人。”顾倾城跪坐在琴台前，像是回忆什么似的，缓慢又低沉的说来，她的目光渐渐地迷离温柔起来。
“他姓苏，是个年少有为的公子，他是要上京赶考的举子。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倔脾气，誓要让天下清平，世道清明……这是多么难的事情啊。那一年他考上了状元，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皇上重用了他，他身为御史台谏官，春风得意。”
“他要娶我，可是家里为他安排了亲事，他都推掉了，说牡丹花节时，定会娶我过门。但是他却因为弹劾奸党，举家下狱……”
“不久后就听到了他被自杀狱中的消息，据说是畏罪自杀。实际上，他是被奸党毒死……”
“他唯一留给我的，只有惜朝。”顾倾城说到这里，一双素白的手按在琴弦上，已经磨破出血，她像是浑然不觉似的，陷入了恍惚的梦境。
洛阳艳名远播的花魁已有孩子，这个消息怕是大多数人都不知道。
“他长于妇人之手，我绝不能让他性格变得扶不上墙。在外边受气了，一定要强大起来，强大起来给那些人看。他是状元郎的遗骨，决不能……决不能就这样沉没在滚滚红尘之中。”
“我根本无法，护他一世安平。”
楚留香怜惜的叹了口气，为她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温声道：“顾姑娘，包一下你的手指吧。如果要学琴，可要好好保护自己的手指啊。”
顾倾城怔了怔，泪水从双眸中滚落出来。她有些狼狈的拭去泪水，不好意思的道：“逾越了，我不知不觉就说了这么多。”她从来没有和人讲过这些，但是不知道为何觉得这两个男人值得信任，便有些失控地诉说起来。
讲完了她才心里一惊，如果因为她今天的任性，影响到计划中的事情，该怎么办？
李寻欢微微一笑，道：“今日李某什么都没有听到，顾姑娘仅仅是找李某学习琴艺而已。”说罢，李寻欢也不去在意顾倾城微红的眼眸，反而专心指教起来。
“宫商角徵羽，宫音时应用指尖勾起，若要弹出铮然之声，力道一定要把控好……”
李寻欢教完便告辞离去，在顾倾城期盼的眼光下，答应明日再度教琴。毕竟他的琴艺已经超越宋朝几代，后人研习出更多的曲谱，都是现在闻所未闻的。
走出顾倾城的房门后，李寻欢和楚留香却被顾惜朝堵住了。
小孩子仰起头看着他，一副执拗却又凶狠的模样。他对面是两个绝代大侠，可是他却能够气势汹汹的质问道：“你们欺负娘了对不对？娘为什么哭了？我警告你们，不许欺负她，我以后长大了，一定会保护她的！”
其实顾倾城根本不用担心她的孩子会成为软骨头。
楚留香这样想着，这个孩子眼中明明有着孤狼一样的高傲啊。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红尘遗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