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大侠之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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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掉入口的应该是霹雳弹。
楚留香轻功飞过连弩甬道，去了入口处探查一番，发现入口已经被密密实实的封起来，没有可能打开了。
这一刻，饶是他坚信天不亡我，也有些无可奈何。
返回后，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两个孩子齐刷刷的看着他，在快要熄灭的灯笼微弱的亮光中，他看见他们瞳孔中跳动的希望的火苗。
楚留香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得缓慢的摇了摇头。
他们还是英姿勃发的少年，是他连累他们陷入这样的境地。
想到这里，楚留香俯下身，揉了揉微微敛下眸子的西门吹雪长长的黑发。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只是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唇线抿了起来。
西门吹雪这个时候只是抬眼看了看他，轻哼：“你在愧疚吗？愧疚让我们无法逃离这里？”
“……真敏锐啊。”楚留香叹了一口气。
西门吹雪捕捉他人情绪的能力也是登峰造极，不过他向来很懒，对于不重要的人，多说一个字都不乐意。
“摆出这个表情，难看死了。”
“你别忘了，你征求过我们的意见，是我们自己要跟上来的。”陆小凤扯住楚留香的袖子，一双亮如晨星的眸子不减风采。
“小爷不怕死的，反正要死在一起，几百年后这里挖开了，我们的骨头也能留在一起的。”司空摘星咬了咬牙，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是个极为珍惜生命的人，在江湖里摸爬滚打，早就练就了求生怕死的性格。
可是他现在能够拍着胸脯说，只要是和你们死在一起，他就不怕死。
他从不知道什么叫舍生忘死的大觉悟，只知道现在他并没有后悔。
魏言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看着这一幕 ，眼中忽然闪现出几丝羡慕。
这种信任，他从未得到过。
“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楚留香从袖中拿出那张地图，试图从这翻看了不下百遍的地图上找到一些线索。他一向觉得，活着永远比死亡有意义，所以任何时候，他都不会完全绝望。
更何况，他绝对不可以让这些前途光明的孩子，与他一起深埋在幽暗的地下。
“谷雨时分入山最佳……”唯一没有解开的谜题，便是这一行字。
“谷雨时分这里会有浓浓大雾，前几日更是大雨倾盆，山间湿滑，并不适宜入山。”魏言沉声说道：“按理说，这应当是除了大雪封山外，最不适宜入山的时节。”
“可能性之一，这张地图是假的，可能性之二……这个时节，必有特殊意义。”楚留香凝神思索，良久道：“我们方才的经历，已经证实了地图所言非虚。”
“我倒是想问一问，楚兄，你们的地图是哪里来的？”
楚留香顿了一下，虽然他信任魏言并非黑手，却不得把花家牵扯进来，毕竟是朝廷人士。“恕我不能告知清楚。”
“据传，这张地图应当藏在一张画的夹层中，但是我并不清楚这幅画又是被谁收藏，只知道他的画师，应当是几十年前名满江湖的探花郎。”
楚留香回忆起那一树清雅白梅，不禁微微一笑。“探花郎吗？”
无怪乎笔法清俊，隐隐间有着飒沓风流。
“几十年前名满江湖的探花郎，永远只有那一个。”西门吹雪说道。
“六如公子，李寻欢。”
“六如？这又怎讲？”楚留香倒是很感兴趣的问了下去。
魏言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楚兄不知？江湖事迹虽未有明文记载，实际上早就口耳相传，李探花的名气应当同楚香帅并驾齐驱，同为传奇人物了。”他顿了顿，还是帮楚留香解了惑：“贪酒如命,疾恶如仇,爱友如己,挥金如土,出刀如飞,视死如归，这便是六如。”
“如果是这样的人，我说不定会与他成为知己。”楚留香叹了口气。可惜他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真是……可惜了。
“唉，幸亏这个洞穴设计人有点良心，还剩下点漏风的地方，否则我们不是饿死的，而是被闷死的。”陆小凤喃喃道。
楚留香顿了一下，问道：“小凤，你刚才说什么？”
陆小凤吓了一跳：“我说，我们至少不会被闷死啊……”
“不是，是上一句。”楚留香抚掌一笑，□□风。“各位，看来我们有救了，既然有风，那么必然还有另一个出口。”
“对啊，循着风走。”魏言也恍然大悟，精神一振。
他们都身负内力，拜这所赐，听力自然极为敏锐。不多时真的听出了风声是从哪个方向刮来。他们绕过那些深埋地下的战车和陶俑，沿着绘有壁画的墙壁走，果真让他们找到了漏风的地方。
楚留香伸出手感受着，一丝微冷的气息从壁画后沁入。他打量了一下洞穴，确认不会因为这一面的毁坏而坍圮，然后运起内力，反手一掌轰在墙壁上。
他的轻功绝代，掌法亦是无双，这一下真的让他轰开了一个洞口。
魏言率先提衣，走进洞口，拿出最后一个火折子点燃。
他照了照，无奈的回头道：“楚兄，这里有三条路。你的地图上写了应当走哪条吗？”
楚留香遗憾的摇摇头，道：“没有。”
他又捡起一颗石子，随意向一个洞穴丢去，没有回应。
如果走错了路，他们很有可能绕死在洞穴中。所以这一条路，必须要选对。
“……我好像听到了水声。”司空摘星侧耳听了听，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水声？”楚留香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果然，唯有谷雨时节，才是最好的进山季节啊。谷雨前后山中有大雨，大雨涨水，所以通向外边的那一条路，必然有潺潺水声。”
出口处果然别有洞天。
涨满的潭水淙淙流动，潭边开满了四月桃花，云蒸霞蔚，极为美丽。青草离离，肆意生长，落英洒在淡淡的云雾缭绕在四周，仿佛蒙上一层薄薄的面纱。正是夕阳西下之时，远方的晚霞热烈似火，染遍层林。
魏言向他们辞行，他要去处理黑狼堂的事情，不宜久留。
如此，也算是交了一个患难与共的朋友。
在这里的最尽头，是一个山崖。
在其他人还在欣赏着难得的美景时，楚留香像是被蛊惑似的，走向那个山崖边。
山崖边空荡荡的，唯有一个像是墓碑似的东西。
楚留香静静地站在墓碑前，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墓碑上刻着一行字，楚留香之墓。
只要轻轻用手抚上去，便能够感受到刻碑之人的动情。一笔一划的凿刻，隐隐带了点颤抖，这种深沉却又温柔的情感，竟然使站在这里的他手指有些抖。
今后的他能够遇到这样的人吗？
没有人看到过自己的墓碑，除却他这样穿越了百年时空的人。江湖上名声已然成为传说的他，埋身之处竟然就是这么一个不知名的山。
他知道这不是假的，他相信今后的他终会沉睡在这里。
墓碑前有一个小小的土堆，里面埋着一个檀木盒子。楚留香打开一看，里面是半枚白玉佩，从穗子已经有些旧了，但是玉依然温润美丽。
他静静把半枚玉佩攥在手里，寒凉的玉佩熨帖着他的手心。
“师父，你站在这里做什么？”陆小凤站在他的身后，好奇地看着他，但是在瞄到墓碑上的字时，怔了怔。
“这是……楚香帅之墓？”
“是啊。”楚留香忽然有种荒谬感，错乱的时间造就了这样让人感慨万千的场景。
在他身边的司空摘星脸上的表情忽然就郑重起来，忽然撩起下摆跪了下去，深深一拜。陆小凤看到他的行动，理解的看着他。
“我司空摘星，平生最敬佩您，今日有缘见到您，真是大幸。”
“我混迹在江湖中，只是个无名小辈，但是我今后，一定能够成为不输于您的侠盗。偷王之王，盗亦有道。”
楚留香静静地看着司空摘星，忽然道：“愿意叫我一声师父吗？”
司空摘星微微一怔。
“盗亦有道，可记住你自己说的话了？”楚留香负手站在山崖边，席卷而来的风扬起他蓝色的衣摆，飘渺的似乎要乘风而去。
司空摘星眼眶微微一热。“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西门吹雪安静的看着楚留香，他忽然想起与这个男人的相遇也是在这样一座山崖，他仿佛神鬼一样飘逸的身手，救他于危难之中。
他温柔，可靠，智慧，冷静，包容，仿佛能够为你撑起一片天空。
他有着一副侠义心肠，为了他人可以两肋插刀。
他西门吹雪幸甚，在最好的时光，能遇上这样的人。
这些日子的并肩同行，仿佛梦境一般，似乎轻轻一碰就碎裂了。
他说他叫楚留香，却非盗帅。可是他已然确定，他一定是遇到了那位传说中踏月留香，风流天下的楚香帅，无论是时间也好，距离也好，都抹不去这一段相遇。
“义父。”西门吹雪道。
楚留香微微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冷静到冷酷的西门吹雪。
“我只是觉得，不叫就晚了。”西门吹雪平静的道，他依旧看到楚留香的身影在夕阳蓬勃的余晖下渐渐变得飘渺。他没有像司空摘星和陆小凤一样试图拉住他的衣摆，而是像是早有预料的，带着一点悲哀的神情看着他的眼睛。
楚留香像是和平时一样的摸了摸他的头发，对他道：“没有晚，刚刚好。”
余晖泛着橙色的暖光，把一树一树的桃花照成了橙红色，或浓或淡的层云被笔墨渲染。蓝衣锦带的青年的衣摆被风扬起，仿佛要乘风归去。
“等到你们名扬天下的那一日……我也许会看到呢。”楚留香的话语，渐渐散在了风里。
“走的真彻底。”陆小凤抹了抹眼角，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泪流满面。今后十里桃花，江南春好，他也没有与之共游的人了。
“那就名扬天下吧。”司空摘星仰起头看天，喃喃道：“如果有那样的一天，他会看到吧。”
西门吹雪不语，只是转到了墓碑的背面，良久未语。
一样的字迹，一样的笔锋。
墓碑的背后刻着李寻欢的名字，不过卒年比起楚留香晚了三年。
没有墓志铭，仅仅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吾往矣。]
连就连，我俩相契定百年。
若谁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大侠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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