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再见》何夕景

2、二

　　拆开几层透明胶带死封的旧日历纸，3月14日前后被红色水性笔圈了线条杂乱的圈。似乎是什么很重要的日子。剥落日历纸还有一层塑料纸包裹，有很多拱起的塑料泡泡，摁下去有啪啪的声响。
　　是儿时常玩的游戏之一。
　　那时家业光景惨淡，父母在外地务工一年十二个月扳着手指只数出一天见得着面，我被寄放在乡下的阿嬷家，言筝就住隔壁，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我的玩伴。
　　祖父在我出生前便去世，子女全外出务工，家里就剩阿嬷一人，偌大的房间总显空荡，摆几十把椅子都不嫌挤。有时傍晚吃完饭摸着圆鼓鼓的肚子站在门口伸懒腰，阿嬷凑过来跟我闲聊，问她过去的事她也总是笑眯眯回答，一点也不介意。烧饭洗衣去镇上闲逛。她没有不快乐。
　　阿嬷去镇上溜达一圈回来带很多东西，都是用小格小格拱起的塑料纸在外包裹一层。某天言筝窜到我家玩耍见那些东西眼睛便猛然闪烁光亮，要求我把所有的塑料纸全扯出来，自己扯出一张翘起二踉腿悠闲坐在椅子上死摁死摁，啪啪的声音便响起。
　　“这样有生命存在的感觉。”他如是说，手也不停歇，摁得一脸很爽的样子。
　　我听得茫然，哪里搞得懂那些哲理暗示。不过是来了兴致，也拎把椅子凑他那陪他一起摁。手触到突起的，一点，摁下去，非常爽。
　　除此之外，乐趣还很多。
　　光脚丫在麻将凉席上踱来踱去，会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有时踩在节奏上；挤在一台很小的旧式电视前看画面死晃死晃的动画片，当时特别流行皮卡丘，我们很是喜欢，为此还特意跑到几里外镇上商店挨家挨户找寻印有皮卡丘的贴纸、海报和卡片；偶尔会有从城里开来车停在路边，后置窗沾了灰尘，于是一起在上面信手涂鸦，还写骂人的话，事后听到“哪家的孩子在我车上乱画”的吼声，相互得意地挤挤眼，笑作一团；隔壁的大黄狗犯了错被主人用绳子拴起来，言筝跑上前用石子扔了狗耳朵，牵着我的手扭头就跑，后面传来阵阵狗吠声。
　　阿嬷屋外大大小小的种花瓷盆围一圈，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一直延伸到阡陌交错的田埂。路两侧便是长青苔的黏稠土，走上去鞋粘泥不说稍有不慎还易滑倒。两根粗细得当的木棍稳当当插在土里支起一根横放的细长木用来晾晒衣物，晒着刚洗好的被单，在风中轻微地左右晃动。
　　言筝很皮，不循规矩从粘土上走，结果一脚踩在青苔上，一个仰视，结结实实摔地上，溅起的泥水甩到被单上，印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下午言筝奶奶寻来，我‘乖巧’的跟她告状：“奶奶好，你看，言筝把我阿嬷刚洗好的被单弄脏了。”
　　之后便听到一阵惨叫，言筝被奶奶揪住了耳朵，叫嚷之间还不忘反头剜我一眼，但还是被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