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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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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早”
苏芃抬头一看,便看到穿着青色僧衣的念白法师,念白法师长得温润好看,做和尚委实可惜了,做了近一千年的和尚就更可惜了。
苏芃笑着道了早,听到念白又问起苏重的去向,心里一咯噔,昨儿,念白法师被苏重骂了个狗血淋头,面如死灰地回去了,今日这精神抖擞地又来,不会是来寻事的吧,要真是这样,这位出家人可忒小气了,许他做还不许人说了。
“他不知道又跑去哪玩了,今早起来就没见到人,法师先坐,我去给您端几样素点心。”
“不要素的,老板娘端些荤腥的来,再温壶好酒。”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出家人,堂而皇之地要荤要酒,这绝对是来挑事的呀,可开门做生意,来者都是客,苏芃傻了片刻,便去里间准备了。
念白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悠哉悠哉地喝起来。
苏芃趁收拾吃食的功夫让绿腰去找苏重,说念白法师来店里了,让他先别回来。
绿腰从后门出去找人,苏芃将韭合和千层馒头各收拾了一碟,使人端给念白。
自己又端了碗杏酪出来,“实在不巧,我家厨子做完韭合竟有些胸闷,只得让她先去看大夫了。给法师加了个千层馒头,虽是个素的,却是我们店的一个招牌,绝不比荤腥吃食味道差。”说着将杏酪放在桌上,“这碗杏酪就当给法师赔罪了,您尝尝。”
苏芃始终觉得,给一个出家人备一桌子荤腥吃食,实在罪恶,便准备韭合和千层馒头两样,韭合是韭菜末拌肉,包在加了酥的面皮里用油煎的,算是既有荤又有腥,千层馒头却是个素的,苏芃这也是费了心,端看念白法师如何选择了?
念白毫不犹豫将手伸向韭合,“你家厨子胸闷呀,我刚好像看见她了。”说着一指窗子,“小姑娘穿了个绿裙子,跑得还挺快。”
苏芃干笑,“可能是闷得厉害,着急去找大夫。”
念白点点头,“韭合做得不错,就是煎的时间短了些,看来是真得急。”
一个韭合下肚,念白啧嘴评价,“香,真香,肉就是香!”
“法师,您吃了一千年的素,这忽然沾了油荤,小心肠胃呀。”
“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吃得精细,肠胃娇弱,我这些年吃素就吃得粗,以前那就更别说了,生铁嚼下去照样能消化。”念白吃韭合的时候一点也不耽搁他说话,“老板娘,以后别叫我法师了,叫我念白。我可是想明白了,我吃了千年的素,念了千年的经,也没个寺庙愿意收我,绝对是个没缘法的,不如还俗,从今始,喝酒吃肉,也享享这快意人生。”
“法师这样想就对了,有时间四处转转,开阔心胸,可不比守着那青灯古佛强?”
念白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不知是在叹自己浪费了大把好时光,还是在叹自己与佛缘分浅薄。
苏芃忽福至心灵,这念白不会是让苏重给骂醒了,今日特特来道谢的?
便试探道:“昨个我没在,回来听他们一说,真被苏重给气到了,不说别的,您是他的长辈,无论如何,他也不该那样说您,是我平时太纵着他了,昨已经训了他一顿,小孩子有口无心,法师不要同他生气。”
“哎呀!”念白往后一靠。
苏芃以为她猜错了,却听念白道,“都说不要叫我法师了,叫念白。”
他略一思索,觉得现在叫念白也不大好,“念白是我的法名,现在还了俗,不好叫这个了,我以前倒是有个俗名,叫苏泊尔,几百年没人叫过了,你们以后叫我苏大叔,或者苏大哥都行。”
苏芃抽着嘴角硬着头皮叫了一声苏大哥。
苏泊尔有些听不下去,很是不满地瞅着她,“老板娘,我可长了你几百岁,叫声哥哥你不吃亏,你看咱俩还是同姓,说不准还是个什么同宗同族呢。”说完,又挥挥手,大方道:“算了,还是叫老苏吧。”
苏芃嘴这回顺溜多了,叫了声老苏,不想再听他胡扯,起身就要去算帐,却看到苏重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了进来。
倒没见绿腰,大概直奔后门了。
苏泊尔一见苏重,韭合也顾不得吃了,伸着一双韭菜味的油手就要去拉苏重的袖子。
苏重一脸嫌弃地躲过去,“想明白了?”
苏泊尔态度甚好,“想明白了,多亏小友金玉良言呀。”
苏芃看着两人还算和谐,想着应该打不起来,便丢下他们,自去算账了。
苏芃心中暗道:这念白法师死也不肯丢掉他那定情信物,还作死地挂在身上臭显摆,有庙愿意收他才怪。
念白听
苏芃坐到念白对面,“去一趟也就一顿饭的功夫,说不定,你还能赶到他前头回来。”
“这样倒是我多虑了。”他嘴上说着多虑,可眉宇间的遗憾丝毫不减。
苏芃叹了口气,“法师,我帮你忙,你可别坑了我,到时候留在那边不愿意回来,我可是要担责的。”递过来一支笔一张纸,念白接过来填完后交给苏芃,苏芃一看皱眉道:“你买单程票是不打算回来了?”
“原本还想回来的,可是如今那位朋友要和我一块儿过去,回不回来也无所谓了。”
苏芃点点头仿佛是认同念白的话“你今天回去把这边的事情安排好,明儿一早也不用过来了,直接去银行把钱转到我账上,在城西植物园门口等着就行。”说着拿了两张票给念白,这车票与一般火车票相同大小,颜色是飞扬跋扈的紫红色,就和李淮一个样。
第二日苏芃刚打理好店中的杂务,一个穿着碧青色斜襟旗袍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笑道:“有点事要麻烦老板娘。”说着斜睨了一下门外。苏芃跟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只见念白一脸无辜地站在门外抬头望天,便问道:“你是要与念白法师一块过去吧?”
“对,我叫苏青,今儿来是麻烦老板娘把这两张车票换成双程的。”说着掏出两张紫红色的票递给苏芃。
“这没问题,只不过价钱翻一倍”
“老板娘放心,钱我都准备好了。”苏青拿着苏芃换给她的两张新票,道过谢后,便出门与念白一起去银行。
路上念白问苏青什么时候改姓苏的,苏青给了念白一个白眼:“我生在苏州,长在苏州,当然姓苏,难不成跟你姓佛?”
“这是什么逻辑?我生在苏州,长在苏州,不也没姓苏?”
“那是因为你信佛”苏青毫无逻辑地敷衍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念白解释自己姓了苏,人都有姓,没有姓不合适,可随随便便挑个字来做姓也不合适,她抱着新华字典想了一整夜,既然苏州算是自己的故乡,那么挑这个苏字来做姓也算合情合理吧。
苏青和念白从植物园对面的银行出来,就看见植物园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车旁一个穿着紫红色衬衫的男子,飞扬跋扈的味道让人将那副好皮相直接忽略,那人似乎看见了他们,向念白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苏青掏出了车票,还不待她递过去,李淮一把夺过说了句“上车”转身就走,苏青愤愤地“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念白拽走了。
车经过特殊处理,用苏青不知道的材料将主驾位后面隔成了一个空心长方体,苏青与念白坐在长方体里,苏青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个全封闭的匣子里,她在小小的空间里转来转去想找一个通风口,她并没有觉得呼吸困难只是想往外面看一看,说实话,她真的好奇这条路是什么样子的。念白则表现得十分淡定,上车不久,便眯着眼睛睡着了。
“醒醒,醒醒”念白被推醒后便看到了苏青,苏青不知什么时候已换成了南宋打扮,碧青色的裙衫,十分俏丽。
“好看”二个字的赞美,苏青不知该说念白大方,还是说他吝啬,“再好看也比不上姐姐”
“各花入各眼”
“可我偏偏入不了你的眼”
念白有些无奈,后悔自己多嘴,环顾四周,想转移一下话题,可这一看,把他吓了一跳,“这是哪里?”
“不知道,他把我们送到这,就自顾自得走了,一句话都没留下”苏青很生气,可念白不生气,花这么多钱,费这么大事,可不是来生气的,他有更重要的是要办,“算了,我们赶紧走吧”
“你知道这里是哪了?”
“当然知道了,这是雷峰下的小树”念白突然止住了声,他偷偷地朝苏青的方向瞄了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异常才放下心来。
苏青呆呆地望着一个方向问念白:“青玉哥哥,你知道雷峰塔是因何而建吗?”
“啊?”念白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这个称呼,只是没有反应过来而已,他没有忘记,在很早很早以前,苏青就是这样叫他的,那个时候只有他们两个,就像现在一样,不,不一样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可能一样?
“是吴越国王钱俶因宠妃黄氏得子而建,最初是叫黄妃塔的”念白终于给出了答案。
“同样生为女子,同样与雷峰塔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了?”其实,念白更想对苏青说的是:女子和雌蛇是没办法比较的。
“我被关在塔中近800年,整日对着佛像自言自语,想不多愁善感都难。”
念白叹了口气,顺着树慢慢地坐了下来,“1924年,雷峰塔倒的时候,我看见一道青光斜冲出塔,直上云霄,我当时吓懵了,想着雷峰塔里关的不会是你吧,可又一想,以你的性子,怎么可能安安静静地在塔里待这么多年,没想到,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