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君心谁怜》仲心宛琴

18、永诀～何谓真相

　　风中回旋着被撕裂的感情，六出冰棱又哀婉地飘零。再一次记录这个凄凉的故事，冬日里的一切，就算是爱情，也如此苍白。
　　在城外放下了清若，方文轩将自己的斗篷褪下为他裹上。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他的眉头不由攒起。转目凝视着高耸的冰陵，碧眸里漫溢悲伤，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声。
　　“走吧，我送你一程。”
　　清若回头，凝眸于此刻正安静的长安城，有一些依恋仍放不下。沉默了良久，才低声问：“你放我走，没有关系么？”
　　“这是皇上的意思。”方文轩的声音淡得像风，从怀里取出一块被锦布包着的东西，递到清若面前。
　　清若有些犹豫，纤长的手指滑过精致的绣纹，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刺痛迅速蔓延。接过这小小的锦包，他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雪花映着冰泪，是梦魇的苦厄。
　　“皇上让我转达一些话，若你不愿意听，可以拒绝。”
　　绛樱，你，还要说什么？清若已然猜出他手里托着的是什么，将它紧紧贴在胸口，这是他一生无法摆脱的宿命！
　　慢慢跪倒在雪地里，清若一任泪水长流。然而心中隐秘而坚定的愿望，却还是屈服了。“我要听！”
　　方文轩长长叹息。他看过太多的悲剧，那些伤害与无奈是让人窒息的，可现在明明还有挽回的余地，那两人，却依然执著于走向毁灭！
　　“皇上说，希望你能忘掉过去，重新去寻找自己的幸福，既然你不愿意和仇人在一起，他愿意放你飞翔。但是……三年前悠佩之事，他一生都不会忏悔！”
　　心，好痛，好痛。
　　清若的心刹那间碎了，呜咽渐渐变成号啕，失去了一切，连爱也变成了恨！到了最后，连绛樱也开始恨自己了呢，撕裂没有愈合的伤口，明知道什么是痛苦，依然如此报复！清若心中永远无法忘记的国仇家耻，连他的幸福也一并牺牲掉，让这个罪孽的生命活着承受煎熬……可是那个铸成一切的又说过爱自己的君王，居然还要反复申说不会忏悔！
　　绛樱，你恨我？你要我在爱恨的夹缝中苦苦挣扎，你不会来救我是不是？
　　清若在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忘川。死去的亲人在川边冷笑，连他们也不会再宽恕了！他打开锦布，一块小小的白骨赫然在目！
　　那，是冷绛樱的战利品，悠佩王的头盖骨！
　　“父亲！”清若嘶声悲鸣，一下子瘫倒在地。难道说不论生死，所有的地方都已经没有清若的位置了？
　　伏在雪地里，清若混乱地乞求，就让死亡，来给他一个终结！
　　雪，越下越大，一点一点覆盖了清若的身子。他的哭声渐渐嘶哑，连呜咽都将被冰住，就这样接受死亡的邀请，或许才是最好的归宿吧！
　　慢慢闭上眼睛，清若开始沉湎于冰冷的世界。
　　…… ……
　　“对不起。”
　　是谁，是谁在道歉？温润的嗓音似曾相识，究竟是谁？
　　“对不起……”
　　你是谁？
　　清若蓦然睁开眼睛，这是哪里？他有些惘然。亦真亦幻的世界，没有一切又包含一切。他的身体悬浮于虚空，对面，是那纯白的月中灵魂！
　　“对不起，清若殿下。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请你原谅绛樱……”
　　“冷……若……寒？”清若微怔，果然，自己已经死了吗？
　　“清若殿下呵，不要放弃绛樱……你爱他的，请拯救他呀……”
　　清若抬起头，那个少年果然是绝足红尘的谪仙，那般的美丽而幽雅。
　　“不，冷若寒。他爱的是你，我和他已经……”
　　“清若殿下，”冷若寒微微笑起来，浑身似笼在烟雾中，“你们……你们的红绳……还没有断啊……”
　　声音愈轻，绝美的身影渐渐模糊，化为月光，消散成美丽的传说……清若恍惚地望着，心中的嫉妒蓦然被击碎了，那样的少年又怎不惹人怜爱？他忍不住追问：“冷若寒……你去哪里？冷若寒……”
　　“殿下！”
　　“呃……”清若双眉微蹙，泪痕未干。
　　雪飞扬，眼前是方文轩焦急的面容。
　　一切都没有变，刚刚，原来只是迷梦一场！

　　“你刚刚，喊……若寒？”方文轩小心翼翼地问。吐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心还是会痛，这曾经叱咤风云的将军，忍不住潸然。
　　“我见到他了……”清若低喃，垂下眼睑，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被夺去生命，难道死亡真的那么奢侈吗？“为什么救我……我不要被宽恕，为什么连死的权利也不给我？”
　　方文轩默然，他该告诉这个孩子真相吗？看着痛苦不堪的清若，他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增加他的伤害。在这场包含着政治阴谋的斗争中，所有人都成了牺牲品。残忍地毁了美好，葬送了三个无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