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间距》木栀

5、第五章

　　啊，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木沐抱着足有一米六的棕色毛绒熊，狠狠地一口亲在熊的鼻头上，轻若微风的声音里装载了满满的无法自抑的欢快，“他们要回来了呢。”
　　“啊啊啊……”
　　王茜的河东狮吼毫无意外地让木沐在脑震荡的边缘游历了一番。
　　“你轻点儿，地震了都。”
　　木沐揉揉痛的厉害的太阳穴，眉目间的“川”字依然耀武扬威地张扬着，耳边的魔音久久地绕梁未去。她是不是该好心地提醒那个高富帅准新郎，万事珍重啊。但是，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她会不会遭天打雷劈哇。天马行空的脑袋不由自主地脑补了一番被雷劈成焦炭模样的Q版小人的画面，确着实地可爱滑稽。但是，被天打雷劈的前提似乎不太厚道哇。
　　唉，木沐无声地叹了口气，略显苍白的小手作西施捧心状，坏人果然是要铁石心肠方可胜任的精英工作啊。
　　“明明说好你要陪我试婚纱的，再说你是我的伴娘啊，怎么可以离开呢？太过分了！我这个新娘真是太没地位了！”王茜怒目而视，紧抿的唇角显露了不容商量的情绪。
　　木沐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我说大小姐，您老都试了一个月的婚纱了还没够啊？我都快吐了！你家那位还真是纵容你，你就继续地恃宠而骄吧姑奶奶。”
　　“怎么，嫉妒哇？不好意思，本小姐就是这么地令人高瞻远瞩啊！哈哈哈，你就不要大意地膜拜我吧。有本事，你也和你家那位把婚事办了啊。”
　　自动屏蔽最后一句，木沐抚额，我知道你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咱能不这么明目张胆地丢人现眼不？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说我认识你。但是，女孩儿好看的唇角不可抑制地弯起一个美丽的弧度，能看到你如此幸福，我真高兴。
　　“而且，你的伴娘礼服也到了，你必须去试试。”
　　我就是个打酱油的，完全不必为我劳心劳肺啊。
　　“那就麻烦你让人把礼服送到我家吧。对不起啦，那天我真的抽不出空啊。”
　　“那也只好改天了。哼！”王茜扭头作高傲状，“你就重色轻友吧。小心我跟林默峰告状！”
　　“呃……”
　　C市的夏天总是喜欢在晴空朗日下时不时地飘下几滴足以灼伤肌肤的圆润晶莹的液体。这似乎是一种变相的却又无比明确的示威。葱郁的树木，即使拥有粗壮的躯干，枝繁叶茂，依然阻挡不了似火骄阳的滚滚情潮。木沐向来喜欢雨水的剔透冰冷，凉凉的触感，仿佛直直地穿透了肌肤的表层，融入了血液，沁透了整颗躁动的心脏。然而，在这样的夏日里，如火般的热浪仿若一匹匹脱缰的野马在空旷的原野恣意地奔跑、驰骋。竟是连给予了厚望的清风也早早地叛降敌营，阵阵地吹拂，带着燎原的气势，将心底最深处的那抹宁静吹散得无影无终。
　　果然，c市的夏天最讨厌了。
　　“哥哥，哥哥，这里，这里。”木沐挥舞着双手，快活地叫道。
　　对面的男人有着俊美柔和的面容，蓝宝石一般的眼睛，深邃而梦幻，迷惑了人的心智不由自主地沦陷其中。修长的身材，儒雅的笑容，每一个动作都是恰到好处，仿若带着明媚的闪光点，周身散发着迷人的成熟男士的美丽，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与注意力。
　　男人的唇角弯弯地，噙着一抹美丽的微笑，他伸开双臂将快乐的女孩儿紧紧地拥抱入怀。一别数月，再见，却是仿若隔世。从来都未曾想到，原来时间，竟也如流星般飞逝。遥想当年，陌生的国度，陌生的街头，陌生的人群，陌生的语言，两个陌生的人儿不期而遇。所谓缘分，正是如斯地妙不可言。于不可预见的日子里，上演不可预知的心心相惜。随后，从相遇到自然而然地相知、相惜，感情在时间的沉淀里越级越厚。蓦然回首，却发现，两个人在彼此的心目中早已成为不可替代的独特的存在。
　　女孩儿热情地回抱他：“欢迎回来，哥哥。”
　　“果然还是小木头深得我心啊。”
　　木沐看着年轻男人帅气的脸庞上挂着语气自身完全不符的荡漾表情，只觉得脑仁一阵阵地抽痛：“学长会秒杀我的。”
　　“你在这儿住得习惯吗？”
　　“嗯，很好啊。学长的这间公寓闹中取静，真真是不可多得的妙处。”
　　“啊，”男子将行李箱随手一扔，扑倒在客厅那一方占据了决定性优势的雪色的柔软舒适的沙发上，俊美的面容随性而悠闲，“当初我就不同意一个人回国，要不是青峰那家伙耍诡计，我才不会放任你一个人来到这伤心地。”
　　“……”木沐倒了杯橙汁递过去，眨着她那双小鹿一般的圆滚滚的澄澈明净的眼睛，“其实也算不上是伤心地吧。”
　　十年前，离开了父母羽翼下庇护的自己，在这个扑面都是陌生气息的城市，遇见了护她、疼她、宠她、爱他的林默峰。那个年轻美丽的男孩子，意气风发，恣意妄为，骄傲而无礼。一个站在世界最顶端的网子，一个被众人仰望奉为深植的存在，一个注定生活在尔等遥不可及的国度里的九五之尊，带着与生俱来的帝王气质，睥睨天下。然而，正是这样一位从出生便将世界踩在脚下的王者，独独地将她这个叫做“木沐”的平凡的女孩子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
　　他放弃了高贵的地位，舍弃了尊崇的荣耀，想一个平凡的男孩子，固执而坚持地用自己的方式为心爱的女孩儿亲自赚取一份份惊喜的礼物。他可以乘坐拥挤的地铁，只为在那一方狭隘的空间里为她隔绝所有的喧嚣，用他宽厚的肩膀撑起一片清明的天空。他会记住她喜欢的每一种食物，认真地学习只为她烹制出一道道美味的佳肴。他会牵着她的手穿过马路，即使闭上眼睛，也不用担心国过往的车辆。他会责备她不懂得照顾自己，却会在每一次适时地温柔地为她披上外套遮挡冷风的肆虐。
　　他微笑着对她告白，说喜欢自己的时候，羞涩的红晕悄悄地爬满了他的耳根。
　　他神色仓促地将礼物塞到她的手中，在看到女孩儿快乐的笑容时像个孩童般无邪。
　　他严肃而苛刻地看管她的一日三餐，告诫自己不许再学别人减肥。
　　他细心地照顾着生病的她，紧张地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电话询问家庭医生应该注意的事项。
　　他说，木头，你是我林默峰看上的女人，所以这辈子都别想逃走，你最好有这个觉悟。
　　他说，呆愣愣的木头，可不是注定要栽在我这座峰林上。
　　他说，我爱上你了，所以你也必须爱我。
　　他说，你逃不掉的，在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你就逃不掉了。
　　他说，这个世界上本是谁离了谁都一样过活，但是我已经非你不可了。
　　他说，我们注定是要相爱的，因为我们在一起就是好。
　　他说，……
　　分明是霸道而又盛气凌人的话，却奇异地攫住了她所有的心神。
　　理智告诉她，趁一切尚未定局痛痛快快地逃走吧。
　　智者说，正是因为理智才之为人。
　　然而，没有了感性的冲动，只是理性的条框束缚，终究只是行尸走肉的躯壳。
　　于是，终究是被那条名为“命运”的锁链困在了原地。
　　于是，深陷在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她，甘之如饴。
　　“说起来，哥哥离开c市也很久了呢。”
　　十几年未回来，果真是地覆天翻的变化。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群，竟是连空气也变得难耐而焦躁。曾经一起天南地北的朋友，也该是散落天涯，各自有了各自的精彩。时间，让一批批本是陌生互无关系的人聚在了一起喧闹，而后又残忍地将其隔离，重组，忘记了前尘往事，周而复始。
　　所幸，身边兜兜转转数十载，总有那么几个人被时间遗忘在了洪荒，终究是陪伴左右，不离不弃。
　　“是啊。”修长白皙的手指习惯性地转动着右手无名指上低调而奢华的男士婚戒，“一晃眼竟是离开了生长的地方十几年，变化真大啊。其实，曾经倒是想象过有一天站在这片久违的土地上，会是怎样的一番物是人非。说来可笑，再次真实地踏在这片生养我的土地上，有一瞬间竟是涌起了害怕的情绪。呵，明明当初离开时是那么地潇洒啊。”穆哲也眨着他那双蓝宝石一样深邃梦幻的眼睛，似真似假地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近乡情更怯？”
　　木沐双手托腮，鹿一般的眼睛清净明澈，透过庞大的落地窗，看着街道上往来的人群，麻木的表情，匆匆的步履。现实，用其强大的耐心完美地证明了他不可动摇的残酷与冷血。曾经令人心跳加速的愿望，曾经令人心血沸腾的激情，曾经穿越了重重阻碍也要固执己见的憧憬，曾经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豪情万丈，终是在与现实的挑衅中，体无完肤。
　　木沐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若是某一天她不可避免地成为这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忘记了心底的那抹悸动，忘记了坚守的那份痴情，忘记了心爱的目标，该是多么地可悲啊。当她把这一切告诉林默峰后，那家伙是怎么回答的呢？
　　啊，是了。他狠狠地给了自己脑门一个爆栗，满不在乎却又理所当然地说：“工作什么的自然是要交给身为丈夫的我就万事ok了，你只要心无旁骛地做你喜欢的事就好了。如果身为丈夫的我不能给老婆摆平一切后顾之忧，实在有辱身为男人的尊严！所以你就大胆地往前冲吧，无论何时，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啊，幸好自己没有忘记初衷，幸好我还可以做自己。
　　啊，真好。
　　“是啊，c市的变化真的太大了。”犹记得那日踏出机舱，站在这片阔别了十年之久的土地上，有那么一刻，竟是像做了一场冗长而繁杂的梦，没有真实感。
　　“啊，哥哥，我去趟洗手间。”
　　“我陪你一起？”穆哲也戏谑道。
　　木沐只觉得满脑袋的黑线。
　　“好吧，你要快去快回哦。”
　　木沐彻底无语。
　　啊，学长，你快回来吧，哥哥荡漾了啊，我会招架不住的。
　　咦，人呢？木沐环顾四周，竟是未发现一人踪影。搔搔后脑勺，莫非是打烊了？没道理啊，哥哥怎么也不等等我？去洗手间了？
　　“喂，哥哥，你去哪儿了？咖啡馆里一个人也没有了，好奇怪啊。”
　　“我被绑架了。”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甚是平静。
　　“今天不是愚人节哦。”
　　“我被绑架了。”男人用极其冷静的语气陈述着事实。
　　“呃……”你听过有人被绑架了还能镇定自若地拿着手机同人聊天的吗？你见过有人被绑架了用说着“今天天气不错，适合野餐”的语气向你陈述绑架的事实吗？好吧，她承认穆哲也是个异类，但是这个玩笑真是一点笑点都没有哇。脑内灵光一闪，“学长回来了？”说完又立马否定了这一假设，因为几分钟前远在大洋彼岸的学长扔来电话通知她近日他会回c市。这一关键时刻，即使赌上性命也要确保哥哥的安全无忧啊。否则，她一定会被学长惨无人道地五马分尸！所以，绑架什么的，这个不好笑的玩笑确是令人欲哭无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