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花明花）沙上流霜》落珠语

48、48

　　漫天沙卷，风利如刀，程青羽要时时查看方向，不能如其他三人一般将脸藏在风帽后，没多长时间脸已经被刮得生疼，他不时用手遮挡却也无甚大用，谢飞白转眼看见，默默向前超过几尺，用身体挡住了大部分的风。
　　维亚里觉得心头梗着的那口气愈发堵得人难受了，但还没等他再进一步想些什么，程青羽已经举起右手勒住了缰绳，眼前突兀几块巨石，四人一起下了骆驼走上前去，程青羽道：“就是这里。”
　　岩石上有些打斗痕迹，还有些褐色斑块，像是血迹，几人绕着石块打转，一时都没有什么主意，沙漠之中很难留存下什么，就算洛静漪和程知穆有意留下路标，也很快就会被风沙淹没，谢飞白提气纵起轻功到岩石顶端去张望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什么，程青羽道：“距我离开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这么长时间，沙蝎差不多可以到龙门荒漠上任何一个地方了。”
　　叶北玄一直没有说话，手抚在一块岩石上面不知在摸些什么，谢飞白问道：“叶少侠可有主意？”藏剑弟子却没有立时回答，而是又换了个地方摸了摸，这才低声道：“几位来看，这道凹痕不像是风沙所致。”
　　谢飞白仔细瞧了一遍，那道凹痕像是个没画完的箭头形状，但切口并不整齐，除了稍微更深些之外与石块上其他几百道凹痕并没什么太多区别，他心中踌躇，一时没有答话。
　　程青羽却抬头与叶北玄交换了一个眼神，用右手仔细地抚过那道凹痕，低声道：“这……应该是随身匕首划的。”
　　谢飞白还没有说话，维亚里已经问出了口：“为什么？”他也在旁边仔仔细细地看着，却完全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异之处，程青羽道：“这道凹痕左深右浅，力道渐轻，左端还有石屑崩开的痕迹，应该是刀尖刻入之后留下的。”
　　叶北玄道：“我是觉得凹痕之中残留的少许粉末像是铁屑，但又不能确定，程大夫如此说，当能确定是了。”
　　谢飞白道：“那便走罢，这个方向……是几年前漠蛇那批人的大本营，没想到人换了地方却没换。”
　　“谢先生也曾来过龙门荒漠？”几人重新上了骆驼，这段路与来时方向几乎相背，反而变成了顺风，虽然仍需提高声音，但已经可以勉强交谈，叶北玄一手搭在自己轻剑剑柄上摩挲，一边对身边的谢飞白道。
　　“曾小住过几月，是四五年前的旧事了。”万花弟子答道。
　　藏剑挑了挑眉，眉尖蹙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又问道：“听先生口吻，想是也跟马贼打过交道？”
　　“倒也不曾有过什么来往，可能杀过几十个。”谢飞白心思并不在此处，他清晰地感觉到了维亚里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虽是失了记忆变了性格，但那视线中的专注和热度却仿佛丝毫未减，只是不再是他还是陆明砂时那样充满了爱慕和眷恋吧，谢飞白这样想着，他甚至不敢轻易回头，即使经过了这么漫长而痛苦的磋磨，自觉已然心灰意冷，却仍是不能坦然面对那张鲜艳的面容，不能平静地凝视那双碧绿湛亮如宝石熔化一般的瞳孔，也不能从容地去听那溪水流淌似的少年声音，在龙门客栈那段不长的交谈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自控力，若不是金湘玉中途插入，程青羽又忽然出现受伤，他迟早是会在这个人面前失控的吧。
　　谢飞白终于下了这最后的决心，这是他返回万花谷的时候了。
　　叶北玄见他心不在焉的模样，无奈地笑了一声，又提高声音叫他：“谢先生？”
　　“嗯？怎么了？”谢飞白从思绪中脱离出来，抬眼望向藏剑弟子。
　　“我说，一会儿若见到马贼，请诸位先别动手。”叶北玄眸中沉着一层温润的光，面色也没有将要大战之前的紧张或激昂。说来有些奇怪，这青年虽然举止做派都是十成十出自西子藏剑的风度，背脊笔直腰部韧而有力，手指剑茧粗糙，小臂也比一般外家功夫的修习者更加厚实，显然藏剑武学的修为已然十分高深，但旁人看去却瞧不出那种常出现在藏剑弟子身上的锋锐剑气，反而像是把西湖朦胧烟雨灵隐澹然佛音化进了骨子里，此时他这样一说，谢飞白和程青羽还没什么反应，维亚里先喊了起来：
　　“不动手难道要挨打？”
　　叶北玄连忙道：“不是的，请听我说完。”他并不知道维亚里是什么身份，以为是谢飞白或程青羽的朋友而已，便求助似的看向两个万花弟子，程青羽毫无反应，只稍微抬了抬眼以示在听他下文，谢飞白则微微苦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叶北玄莫名其妙，只好继续道：“我们只有四个人，即使洛大夫和……阿穆都还能战，也不过只有六个人而已，正面跟成群的马贼对上毫无胜算，何况据谢先生所说，马贼劫了人去并非因为什么仇怨，是有所图，既然有所图便可以谈，若能许些金银财帛化解了这场祸事，就在下而言，应是上策。”
　　“马贼对我明教可不是没有什么仇怨，劫了师兄他们去定是要杀一儆百，哪里是钱财能化解了的！”维亚里怒道，“何况他们劫了我们的人，还指望我们用钱去换，简直岂有此理！”
　　“沙蝎还劫走了明教的人？”叶北玄吃了一惊，“确定是的么？可有什么线索？”
　　维亚里不自觉看了一眼前面的谢飞白，才又说道：“红衣教前日内讧元气大伤，这大漠上除了马贼，谁还有能力劫走我明教弟子？”
　　“有多少人？”
　　“七八个吧。”
　　“若是一两个落单明教弟子倒也罢了，这么多人应是身有任务的一个小队吧，马贼恐怕还没有那么大胆子敢直接跟明教撕破脸。”
　　叶北玄低声道，却也没有直接与维亚里争辩，明教弟子也没有答言，四人不多时已驰出近四十里，谢飞白这才开口。
　　“叶公子若有想法但试无妨，谈拢便罢，若谈不拢动手就是，反正不过是马贼，多杀几个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