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不随风》雪景重萱

27、丢失与得到

　　叶行很难受。

　　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出不了气，发不了声音，他一步一踉跄的走着，四周都是荒芜的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这条路是通向哪里？

　　天堂？地狱？

　　还是没有终点的无尽之海？

　　咽喉处的闭塞感越发明显，窒息的痛苦，无力的挥动着手臂想要抓住那并不存在的救命稻草，谁能帮帮他，谁能带他走出这一片绝望境地。

　　没有人。

　　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被遗弃的可怜虫，不被任何人需要的活着。

　　真可怜。

　　还不如就这样，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痛，没有恨，没有悔。

　　他宁可什么都没有，这样就不会害怕失去，不会变得贪婪。

　　耳边传来了一个人的呼喊。

　　“叶行。”

　　是谁在叫我？

　　“叶行。”

　　谁？

　　是谁？

　　“叶行，我爱你。”

　　“爱……我？”

　　“我知道你也爱我。”

　　“你胡说！”

　　想要挣脱这如同魔咒的声音，身体从后面被紧紧的环住，一时间所有的感官如倒灌的河水席卷而来，温暖的胸膛，炽热的气息，淡淡的烟草味，只属于那个人的——

　　叶行猛的醒过来，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名字止于嘴边，原来这又是一场梦。

　　拼命呼吸，梦中的窒息感太过于真实，胸口被石头压住一般隐隐作痛，他竭力平静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陌生的房间，屋内装饰简洁利落，阳光从半拉着的灰色暗哑光绸缎窗帘的间隙中照进室内，橙黄色的阳光印在雪白墙壁上，看来已经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刻。

　　掀开身上的薄被叶行坐到床边，身上的衣服柔软而整洁，环顾房间一圈，也找不出一点头绪，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光着脚踩在铺有地毯的地面上不会觉得冰凉，叶行来到窗前掀开窗帘，外面是错落有致的建筑群，这个地方是……

　　“叶哥哥你醒了啊！”

　　突然身后噔噔噔的脚步声，叶行被一个毛头小子冲过来死死抱住了胳膊蹭了几下，不是林愿还能是谁。

　　“小愿？”叶行还发着懵，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愿继续挂在叶行身上，抬起头撇着嘴，“叶哥哥再不醒过来我都要担心死了。”

　　“我睡了多久？”

　　“整整三天了。”林愿竖起三根手指放到叶行的眼前，眼睛闪了几下，“本来徐伯伯要叶哥哥住院，但是叶哥哥你身上也没什么毛病啊，祁叔叔就说留在家里观察了。”

　　林愿发现叶行一脸迷茫，就又补充起来。“徐伯伯就是祁叔叔的舅舅啦，开了家好大的医院呢，我小学那会一生病就被哥哥拉着去扎屁股……”

　　“所以……这里是祁永恒的家？”叶行又不自觉的扫视了整个房间，这里确实像祁永恒会住的地方。

　　“对啊。”林愿对这里是祁永恒的家表示很淡定，“祁叔叔和哥哥要去公司嘛，今天又是周末，我就过来陪叶哥哥，我一来叶哥哥就醒了，是不是很有缘呀。”说着说着林愿猛拍了下脑门，“哎呀，叶哥哥该饿了吧，我去拿陈奶奶做的皮蛋瘦肉粥给你吃，陈奶奶熬得粥可香了！等我啊。”

　　“那个……小愿，喂喂喂……”叶行没能阻止林愿一刺溜烟儿就跑出去的速度，可能这小子见着叶行还能说会动的也高兴，可是他此刻纠结的不是饿不饿的问题，他怎么会在祁永恒的家里？

　　三天前，就是从公墓回到市区之后，叶行记得自己当时的情绪很低迷，在花店的附近路边坐着想了很多事情，那些被当做是过去式的记忆一遍遍的回放，说什么要遗忘要放下全部都是笑话，他永远都逃不出过去的束缚。

　　手机里能联系的人屈指可数，想找个能倾诉的都没有，唯一能拨出去的那个他踌躇了好久也没有信心拨打出去，祁永恒工作那么忙怎么有这个闲心听他倒苦水，之后的事情他就完全没印象了。

　　“对了，手机……手机……”

　　叶行在床边柜子上面发现了已经被叠好的衣服和手机钱包，虽然他不确定是不是祁永恒带他来的这里，但他给对方带来的麻烦已经太多，他不能总是一味的接受帮助，祁永恒善良心好才帮他，他能做的除了那几句感谢的话还能是什么呢？

　　他本不该去打搅祁永恒的生活。

　　手机还剩一格电量完全够打一通电话，叶行鼓足勇气拨下了那串号码，等待信号接通的那短短几秒钟也异常的漫长，这是第一次给祁永恒打电话，平时都是面对面的讲话，现在的这种方式倒是既新鲜又忐忑，心跳的频率不受控制的变得剧烈起来。

　　待信号音响到第五声的时候终于接通了，握着手机的手心也沁出了一点汗，不就是打个电话说句谢谢吗？怎么还这么没出息？紧张个什么劲啊！叶行在心里把自己里里外外的骂了个遍。

　　“喂，是我……呃，我是叶行。”

　　“我听得出来。”祁永恒说话向来亲和，语气不会太重也不会太轻，不过他听到叶行的声音时明显有放下了心事的轻松，“什么时候醒的？”

　　“就刚才……”

　　“那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也、也没有，挺好的……”叶行还是紧绷着神经，现在的他就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一个字一个字的蹦，为了放松自己，他揪着头发的手一路摸到了脖子，还是觉得不自在，摸着摸着他就觉得更加不对劲了，总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啊！不见了？！”叶行心里一沉，那条有连影薇送的戒指的银链不知道掉到哪里了。

　　“嗯？什么？”

　　“抱歉，稍等一下……”

　　电话那边的祁永恒不明就里，只听见叶行悉悉索索翻东西声，他等了片刻，才听叶行又拿起手机，“什么东西不见了？”

　　“……我一直戴着的项链。”

　　“很重要？”

　　“……也没有很重要。”叶行默了一会，“没关系，不见就不见了吧。”

　　叶行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说谎，那条项链他随身戴了十几年都没有摘下来过，母亲和连影薇留给他的唯一念想，在这种时候丢掉难道是天意？亦或是不想再给祁永恒再惹其他麻烦，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既然叶行自己都说是不重要的东西，祁永恒就不会继续追问，两人也像是失去了共同语言一样同时沉默下来，这样的情景反而让叶行缓和不少。

　　“那什么……祁永恒，这次真的谢谢你。”

　　“我能知道也是巧合，你身体那么不好要更多注意才是。”祁永恒话语里是恰如其分的关心，“这样，你最近也不用来公司，利用这段时间把身体调养好，身体状况有问题就不能好好的工作，你说对不对？”

　　永远都是这样的平易近人，从祁永恒身上根本感受不到一丝的负面情绪，叶行很羡慕他这种成竹在胸的淡然，作为男人应该就如他这样，而不是只会选择逃避的自己。

　　事后还好意为自己考虑到了更远的地方，不得不说，祁永恒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上司都是近乎完美的人。

　　叶行想珍惜祁永恒的存在，因为这个人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