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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母亲的忌日,父亲的请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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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孤儿院回来,叶行与祁永恒的关系并没有改变什么,那晚的谈话与其说是吐露心声不如说是叶行很需要将自己心里的负面情绪释放出来,压抑太久人难免不会胡思乱想,叶行知道与人分享的应该是些快乐的事,他没有更多开心的经历能够和祁永恒说,但祁永恒确确实实安慰了他。
就这样过了几天,就进入了六月的盛夏时节。
每当这时节叶行都不是特别的有精神,炎热天气会引起身体不适是一个原因,而最主要的是因为母亲的忌日快到了,算一算也过了十六个年头,从前那个一来到墓地便会伤心哭泣不止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
粉色康乃馨的花瓣在风中轻轻的颤抖,叶行用准备好的帕子把墓碑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碑上的照片是一位漂亮端庄的女人,唇角微扬带着浅笑,不知道情况的肯定会认为她生前被幸福包围着,只有叶行知道她死去的场景是多么的凄惨,身体里淌出来的鲜血顷刻间侵染了黑色的柏油路,而且一尸两命。
想到这里叶行不由得皱起眉,胃里阵阵泛着恶心,不管过了多久,只要想起那一幕都会条件反射的不舒服,他扶着黑色大理石的墓碑坐下来,头轻轻靠着那冰冷的石壁,回想着小时候妈妈温暖的环抱,时隔太久,那触觉终究还是遗失了。
其实他知道那个人早就来过,墓碑有被擦拭过的痕迹,祭奠用的花、祭品也一样也不少,不过叶行依旧不厌其烦的一点点重新打扫,那个男人对不起死去的母亲,更不配为她扫墓。
太阳逐渐升高,晨露消散殆尽,远处山峦轮廓变得更加清晰,像泼墨的山水画一般如诗如醉,在陪伴了母亲几个小时后,叶行知道自己该走了,墓地这个地方只是给人提供怀念的去处,悼念之后生活依旧要继续下去。
做着相同的事,思念着相同的人,这样就过了一年又一年。
收拾完东西,叶行起身准备离开,他正沿着台阶往下走,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年轻人对上叶行的目光,点头示意了下,叶行透过模糊的视线也知道那人是在向自己打招呼,可是,这个人是谁?怎么知道今天会来这里?
“你好,我叫白真安,是盛风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西装男人大概二十三四岁,长相俊秀,脸上挂着标准职业的微笑,他来到叶行的面前,伸出右手,“请问你是秦书冶吗?”
秦书冶?
叶行心里一紧,他小心打量着对面这位自称是律师的年轻人,在这个明显偏长的停顿里他依旧面带微笑毫不觉得尴尬,想必拿定他找到的这个人就是秦书冶。
“对不起你找错人了,我不姓秦。”叶行生硬的移开目光,他早已抛弃了那个姓氏甚至名字,就像他一样否决自己父亲是秦则的事实。
白真安对叶行的冷淡反应不以为然,他见对方没有握手的意思就把伸出的右手收了回去,继续十分礼貌的说道:“那或许你姓叶,我找叶行也是一样的。”
叶行深深吸进一口气,他闭上眼,内心纠结了片刻而后恢复原样,他睁眼看着白真安,无奈道:“是秦则让你来的?”
“秦先生说今天在这里可以等到你。”白真安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他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到叶行面前,“这是秦先生委托我们事务所交给你的东西,请务必看看。”
从白真安手中接过文件夹,里面的东西很少,一张照片和几张写满字的纸,叶行没有仔细看里面内容,无非是自责的忏悔,可是一切都来得迟,这么多年真是难为他记得还有个儿子。
“请回去转告秦先生,我不会去见他,也不想见他,就当他没我这个儿子,让他收起这些假惺惺。”
“我想你可能对秦先生有误会,他这几年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说到这里白真安顿了顿,“而且秦先生有意将财产转交给你,这也是你应得的。”
“应得的?”叶行冷哼,“谁会要他这种抛弃妻子的男人的东西!”
“话也不能这么说,秦先生还是想着你的,况且——”白真安上上下下看了看叶行,微笑道:“你的情况看起来不是很好。”
“我过得好还是不好,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他的好意我受不起,抱歉我还有事,麻烦请你让开。”
叶行不想再与人谈论秦则有关的事情,白真安轻轻挑了挑眉毛侧过身为叶行让出了去路。
“如果改变主意你可以随时去见秦先生,他会一直等你。”
白真安的这句话被叶行狠狠甩在了脑后。
脚下的步子慢慢从快走变成了奔跑,叶行满心的烦乱,为什么要来找他?为什么要让人给他说那些事?与其现在来后悔当初做什么去了!
远离公墓区,稳了稳凌乱的气息,肺部的抽痛还有阵阵晕眩感,叶行原本毫无血色的脸颊更是苍白如霜,在这阳光明艳的正午时分略显惊悚。
放慢步伐,思绪在从前和现在回旋,他曾经是秦书冶,拥有幸福的童年,无忧无虑天真无邪,他现在是叶行,在压抑之下的生活,悔恨之中的度日,白真安说得不错,他过得并不好,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他都看不见光明。
想到这里,叶行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拿着一个东西——白真安给的那个文件夹。
还是把这个文件夹留了下来,那里面有秦则现在的地址,见或者不见自己衡量,此时刚才的那份决绝早已不见,竟有些动摇.
一个人可以在另一个人面前假装坚强,可当独自一人时,那份坚强又是脆弱无比,最不能骗过的往往正是自己。
很久以前叶行幻想过要是父亲能早一点找到自己那有多好,其实自己离他并不远,伸手便可以触到的距离,然而他没有,全然的无视,狠心的遗弃,也在那一刻,叶行对这个男人死了心。
他宁愿做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也不愿意接受世上还有一位如此无情的父亲。
原本替母亲扫完墓之后再去看看连影薇,白真安的出现彻底打乱了计划。
胸口按着的地方有些咯手,叶行拉开衣领扯出一条细银链,那是他得到母亲唯一的遗物,银链上挂着的一枚戒指则是连影薇送的,如今这两样物件的主人的骨灰都埋于这座葱郁连绵的山峦之中。
他原以为只要有活下去的信心,在黑暗中也能苟延残喘。
可现实告诉他,活下去好难,不管是为自己活还是为他人活都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