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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第一百七十章 ...

  •   第一百七十章

      来时,他们是分开的,回时,他们十指相扣,密不可分。

      吴邪被张起灵抱着,解雨臣拽着吴邪的胳膊,三人在红光中漂浮许久,度过极短,又像是极其漫长的时光,最终落回地面。

      落回地面那一刻,迎面而来一股寒冷的风,蛮荒时代,酷暑炎热,吴邪等人尚着单薄长袍,如今刚回来便被寒风掠过,以致齐齐打了个喷嚏,嘴唇瞬间冻得青白。

      “我好像没有九婴之力了。”吴邪哆嗦着,厚着脸皮往张起灵怀里钻,“小哥,我来帮你取暖。”

      解雨臣“嘁”了声,忽然觉得更冷了,连忙松开吴邪,往后退了几步。

      至于张起灵,虽不像吴邪和解雨臣那般寒冷,但也十分够呛,现下有人体暖炉投怀送抱,他自然乐得接受,只是面上不动声色。

      “吴邪,注意影响,这里已不是谁也不认识你的地方。”解雨臣感觉眼睛要瞎。

      吴邪抱着张起灵,懒洋洋扭头,刚准备反驳,却陡然发现头顶天空澄澈湛蓝,白云漂浮,极目之处雪山连绵若巨龙奔驰,奇美雄壮,似乎又与参谋长的公馆没啥关系。

      “……”吴邪忍不住郁闷道:“这里是哪?参谋长家的地板一次比一次壮观呐。难道我们根本没回南京,而是再次不幸被送到其他地方?”

      吴邪这一出声,立刻让满腹牢骚的解雨臣意识到不对劲,解雨臣四处扫了一圈,转头瞄着张起灵,仿佛想听对方的想法。

      张起灵抬头,望了眼天空,接着,脑袋恢复原位,看了眼远处的雪山。不一会儿,他拍了拍吴邪的肩膀,意为安抚,随即,他望向解雨臣,准备开口说话。

      却在这时,远处跑来一人,其速快似离弦之箭,飞驰在天地间,高声打断了张起灵的话。“团座!你可回来了!”声嘶力竭,嗓音沙哑,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王盟!”吴邪身体一滞,放开张起灵,急忙回身朝高喊之人奔去。

      解雨臣看着两个快速靠近的人影,松了口气,感叹道:“看见王副官,我便知咱们是真的回来了。”

      张起灵点点头,跟在吴邪身后走向王盟。

      解雨臣也跟过去,但他对久别重逢的戏码无甚兴趣,他如此积极皆因瞧见王盟身后的张家人,有张家人在,他就不会被冻死……是的,作为名满南京的解大少,被冻死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死法。他几乎已经肯定,若这样死去,他一定贻笑万年。

      “团座!”跑到吴邪跟前的王盟抱着吴邪,上下打量,摸头掐脸,泪流满面,“是真的团座吗?团座你没死啊!团座你终于回来了!”

      “王盟,我没死,我回来了。”见王盟真情流露,痛哭流涕,吴邪一时没忍住,激动得陪他一起哭。

      “团座!”

      “王盟!”

      “团座!”

      “王盟!”

      “团座!”

      “王盟!但是,你能别掐我了么?”吴邪眼泪汪汪地道。

      王盟掐得更狠了。

      “王盟,你若以为正在做梦,你可以掐自己。”吴邪皱眉,右脸火辣辣地疼。

      王盟吸吸鼻子,移开手,片刻后,抱着吴邪嚎啕大哭,“苍天呐,大地呐,是真的团座,团座你回来了!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过得多苦啊!”

      “王副官,他要被你勒断气了。”解雨臣和张起灵已经走过来,解雨臣伸手,把王盟拉开。

      “不知道的人,真以为我的副官其实是想谋杀我。”吴邪咳嗽,咳急了,忽地一口气没喘上,立马脑袋晕眩,心慌气短,甚至恶心呕吐。“呕!”吴邪真吐了。尽管这些天他基本没吃什么东西,可他依旧吐出胃液,并咳得撕心裂肺。

      张起灵一把扶住他,“吴邪?”

      “我日了!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脆弱!”吴邪靠在张起灵怀中,面色苍白如纸。

      解雨臣“哼”了声,“刚回来便原形毕露,我记得你是九婴时还生龙活虎。”

      吴邪用袖子抹了抹嘴,张起灵将解雨臣之前摔过来的水囊递到吴邪嘴边,让他漱口。对,就是随他们由蛮荒年代穿越回来的水囊。

      很快,张家人赶过来,其中几人脱下外袍,分别盖在衣着单薄的三人身上。

      这群张家人,为首者十分面熟,吴邪漱口间隙拿眼瞧过,发现那人脸上有一道骇人的疤痕。

      “族长,夫人,看来上师没算错,九曲珠有了征兆后,你们果然在此地出现。”

      “咳咳,张叔,什么上师?”吴邪认出那人是暗恋母亲多年的疤痕张家人,他们被困南京时,就是疤痕张家人先行带走了母亲的棺椁。

      “上师,就是上师。”疤痕张家人没有直接回答吴邪,而是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

      吴邪一怔,不明所以。

      “夫人,你并非脆弱,只因这里为雪域高原,你不过高原反应严重,看解家少爷就比你强得多。”疤痕张家人继续笑道。

      解雨臣轻轻一咳,缓声道:“以前来过西藏,不像吴邪,他没来过。”

      吴邪瞥了眼解雨臣,想了想他们的话,眼睛一下子瞪得很圆。

      旁边,张起灵收紧双手,仿佛害怕吴邪下一刻就会逃掉。

      吴邪低头看着张起灵的手,没一会儿,抬头看向四周那群人的脸,“你们在说什么?西藏?高原反应?难道这里是西藏?”

      疤痕张家人微微点头,不过什么都没说。

      吴邪的头更晕了,一扯张起灵的领子,低声道:“小哥,你说,这里是西藏?”

      去时尚在南京,回时便到西藏,这九曲珠穿梭时空果然不假,时间,空间,但从南京到西藏也太远了吧。况且,西藏,西藏……吴邪的心骤然一紧,许久不曾忆起,或是刻意压制于心的疼痛再度浮起,似钝刀切割他的心脏。

      “这里风大,回去再说,我们还有一个时辰。”疤痕张家人示意下属照顾好腿瘸的解雨臣。至于吴邪,已被张起灵打横抱起,一群人簇拥着几个人,顶着寒风走向远处那片黑篷。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被这么多人瞄着,已经习惯不要脸的吴邪突然羞耻心发作,凑在张起灵耳畔小声道。

      张起灵置若罔闻,目光笔直,并未回应吴邪。

      “小哥!”

      张起灵将他抱得更紧了。

      吴邪怔了一怔,随即脑袋歪在张起灵肩头,唇角上翘,浮出一抹苦笑。

      其实,现在的吴邪,需要张起灵的怀抱,其实吴邪知道,现在的张起灵,亦需要他的温暖。

      黑帐篷,牛毛帐篷,后面百米是片湖水,犹如嵌在草地的宝镜一般,清澈透明,水天相融,浑然一体。

      进到帐篷里,留下疤痕张家人,其他张家人退出帐篷,只剩从蛮荒时代归来的三人,及等得花儿都谢了的王盟。

      吴邪被张起灵安置在牦牛毛蹂压而成的毡子里,解雨臣坐他旁边,身上也搭着厚厚的毡子。

      王盟熟练地生火,摆上糌粑,煮上酥油茶。

      张起灵坐下,紧挨着吴邪,被吴邪抓过一个糌粑塞进手心。“小哥,甭管如今什么心情,吃了再说。”吴邪自己也拿起一个糌粑往嘴里塞,可惜塞了半天,因高原反应严重,他真的什么也吃不下。

      “你靠着我。”张起灵对吴邪道。

      吴邪将咬了一小口的糌粑放到一边的小盘内,拢了拢毛毡,靠了过去。

      “小哥,你吃。”吴邪指着张起灵手中的糌粑。

      张起灵顿了顿,点头,即使不想吃,也硬着头皮咽下糌粑。

      吴邪偷偷微笑,心道这真好,当初他的小哥可要自己哄着才肯吃下羊肉面。

      “团座,你瘦了。”王盟心疼地道。

      吴邪身边,解雨臣像似为了报复吴邪早前的刺激,狂扫五大盘糌粑,喝下三碗酥油茶,方才露出重获新生的表情,叹息道:“我活过来了。”

      吴邪:“……小花,你够狠。”

      “过奖,过奖。”解雨臣颇具侠气的朝吴邪拱手。

      吴邪扭头,不去瞧落井下石的发小,待目光移至王盟身上,就听坐在对面的疤痕张家人道:“时间不多,长话短说。族长,夫人,你们刚回来,本应叫你们休息。但如今国内形势不容乐观,到处战火连连,虽黄慕松先生出使西藏小有成果,可我们汉人在这里依然不受欢迎。”说着,便把他到西藏后,停棺椁于藏地,受到部分藏民攻击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疤痕张家人的意思是,古桐花得尽快下葬。

      吴邪听见他娘的名字,不由想起他娘已经过世且悲剧的一生,顿时心痛如刀绞,手臂一直颤抖。

      王盟见状,连忙插了几句嘴,将这个话题暂且压下,说了些别的事。

      他说,吴邪等人被九曲珠送走后,是疤痕张家人派人,将他和九曲珠救出南京。否则,他恐怕早被吴家两位爷抓回去,掀开头盖骨点天灯了!

      “张叔说九曲珠是张家的东西,九曲珠在哪里,你们回来时便在哪里。不过他不会算,叫我拿给上师看。刚巧今日九曲珠出现异兆,上师算出你们回归的时间和地点,我便一路狂奔准备迎接你们,岂知你们比我先到。”

      “那其他人呢?”解雨臣轻瞥吴邪一眼,突然问了句。

      王盟也看了看吴邪,片刻后声音忽然低下去,“上师说目前算不到其他人。”

      “是吗?”解雨臣脸色有些差。

      这时,王盟又道:“解大少,参谋长吉人自有天相,你别担心。”

      解雨臣拧眉,“……老子什么时候担心他了!”

      “无论是参谋长、特派员、张小姐或者胖大王,只要找到九曲珠,他们便能像你们一样回来。解大少,没事的,你要相信参谋长。”

      解雨臣捏了捏手指,指节咔咔作响,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这一段小插曲过去,话题始终要回归正题。疤痕张家人瞧瞧吴邪的脸色,知道他缓了些,便重新提起古桐花的后事。这次,没有人打断他。

      1934年,黄慕松出使西藏,勉强恢复了西藏与中央政府的联系。因此,如今出入西藏比疤痕张家人他们当年要方便得多,可这不代表他们能久待西藏。

      张家人在西藏大肆抓捕张起灵的父亲,直接害死白玛的事儿,藏民们还记着呢。这次要不是有德仁喇嘛担保,疤痕张家人作为受害者,也早被藏民乱棍打出高原了。

      “况且,桐花停灵太久,对她也不好。我虽用张家的方法替她保存尸身,但人死后总要入土为安,或者,你有别的想法?”疤痕张家人看着吴邪,目光清明,透着了然。

      吴邪没说话,垂下头,左手紧握张起灵的右手,握得异常用力。过了会儿,他用另外那只手揉了揉眼睛,抬起头,开口道:“我娘……她现在在哪儿?”

      “在德仁喇叭为她准备的帐篷里。”疤痕张家人回答。稍后,他又继续道:“你体力不支,要去的话,时间肯定不够。你选个地点,我让他们抬着桐花的棺材与你汇合。”

      听到棺材,吴邪的肩膀颤了颤,“地点?”他声音发抖。

      “是的,地点。你走得太久,我等不起,我与上师本就准备今天替桐花下葬。你既然回来了,那便刚好,快选个地点,不要错过吉时。”疤痕张家人眼中有难以言喻的悲伤。

      “地点……也好,我身为人子,这么久不让亲娘安息,是为大不孝……就……”吴邪忽然侧头瞄了张起灵一眼。

      张起灵也正望着他,黑眸深沉无底。

      “就我娘记挂了一辈子的地方。”吴邪道。

      “你娘记挂了一辈子的地方,是我兄弟死去的地方?”疤痕张家人看了看吴邪,又看了看张起灵。

      吴邪眼角噙泪,却笑道:“作为我娘的儿子,我觉得曾经是,但后来并不是。”

      疤痕张家人沉默。

      “以我对娘的了解,娘记挂了一辈子的地方,应该是小哥出生的地方,那片藏海花。”吴邪声音不大,透着浓浓的鼻音与哽咽,“她在那里获得短暂的救赎,延续了此生最爱者的生命,我要娘在那里举行天葬。”

      “吴邪……”听见这话,从小亲娘早逝,平素自认铁石心肠的解雨臣,此刻眼角也一片酸涩。

      “小哥,可以吗?”吴邪侧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询问张起灵道。

      张起灵望着吴邪的眼睛,胸口涌动着不逊于吴邪的哀伤。片刻后,他握紧吴邪的手,低声道:“不用问我,由你自己决定。”

      “好。”吴邪吸了吸鼻子,“我要给娘天葬,就选那里。刚好咱们都可以瞧瞧传说中的藏海花,对我俩来说,那个地方意义非常,既是生命结束的地方,亦是生命开始的地方。”

      结束,白玛与古桐花。

      开始,张起灵与吴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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