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玉》宋小五

4、一入师门深似海（4）

　　若说这次下凡到底有了什么收获，其实也莫过于去书店买了很多、很多、很多本话本子罢了，当我宝相庄严地坐在云头回头看竹颜和那一大堆话本子的时候，竹颜面目平静地叹了口气，念了第一百零八遍诀，云好不容易升上去一点又回了原处，竹颜幽幽看了我一眼，我回他灿烂一笑，他微微张嘴，我默默地转回了头，便听到身后竹颜念了第一百零九遍诀。
　　至于最后是怎么回了蓬莱岛的……说来实在让竹颜的老脸挂不住，由于竹颜学艺不精，我和竹颜折腾到很晚也没能回了蓬莱岛，众师兄们担心出事，集体出动，于是……他们努力地帮我把话本子搬了回去，此事实在影响甚大，神仙界几乎都知道了温然收的小徒弟爱书成痴。
　　一日卯日星君来访，我在一旁奉茶侍候，心中默默想着，原来这神仙界也有“潜规则”，怪不得蓬莱岛每日阳光都洒的如此均匀，如此想来卯日星君也真是博爱，既照顾了玉山又留意了蓬莱，听说桃花林、合欢林、如山的阳光也是棒棒哒，卯日星君也实在是不易。
　　我正出着神，却看到师父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便看见卯日星君摇了摇扇子，淡淡地笑道：“你这徒弟收的真不错，我都想跟你讨来了。”
　　师父似笑非笑，“只怕你带不好她。”
　　卯日星君无所谓笑笑，“大不了也就是养死，到时候去玉山赔个罪便是了。”
　　我这才意识到这话中说的竟是我，下意识抬头看师父，师父眉目间一抹冷光一闪而逝，都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嗯，你可以试试，看看玉珩会不会放过你。”
　　我有些不解，实在不懂阿爹为何要难为卯日星君，却见卯日星君听罢脸色白了几分，凉凉笑道：“我还是不掺和这摊子浑水了，告辞。”说罢，拱手告辞，招了云便走了。
　　“师父，刚才那番话……”我话说到一半就被师父截住了，“退下吧。”师父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只一眼便让我什么也问不出，喉咙里仿佛鲠了鱼刺一般，默默地退了下去，没敢问一句话。
　　这件事伴着我看的几个话本子被我一同抛到了九霄云外，直到我被绑架了……
　　其实说是绑架也有些不妥当，该算是被人“请”去玩了几天，那日，我将将学会驾云，颤颤悠悠地站在云头上，心中一个兴奋，一不小心从云头上摔了下去。
　　要说这场景也真是惊心动魄直教人吓破胆，我认命地闭上眼张嘴咧嗓子便喊：“竹颜！”
　　在身子快要沾上海平面的时候被柔软的云朵接住了，颤颤悠悠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张极为顺眼的脸庞，我呆愣愣地看着，心中不由庆幸，还好不是竹颜，否则非得被笑死。
　　拥有极为顺眼脸庞的主人伸手将我拉起来，温和问道：“你没事吧？”
　　我站直身子，拍拍身上莫须有的尘土，“没事，没事。”
　　对方舒展开眉目，温温笑笑，细致柔和的嗓音像是柔软的小风拂过我的耳旁，“我叫阿玉，是卯日星君的徒弟，我救你一命，这样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我一愣，想起卯日星君那日让人听了糊里糊涂的话，不由心间儿一颤，看着阿玉温和的脸庞，又放下了心，觉得她说的甚有道理，“自然是朋友的，我叫玉朵，是温然上神的小徒弟。”
　　“玉朵……”阿玉重复了一遍，嗓音甜美得像是抹了蜜，“真是极好听的名字。”
　　我心里一暖也有些受宠若惊，还从没有人说过我的名字好听，看来阿玉是个极为识货的神仙。
　　“我的住处就在不远处，来喝杯茶压压惊吧。”
　　我兴奋地点头，心中只记得自己交了第一个朋友，却浑然忘了，蓬莱岛更是近在咫尺。
　　阿玉待我极为客气，泡了茶给我喝，天色晚了还留我宿了，吃穿用度一律极好，我心中甚为喜欢她，觉得这朋友交的真是不一般的舒坦。
　　如此过了几日，阿玉扭扭捏捏地绞着纤细的手指头，睁着她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我，“朵儿，我很喜欢你，我师父很喜欢你，你……认我师父为师吧！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我觉得她说的甚对，甚有理，本想点了头，可是突然想起了前几日看的话本子，讲述了一个因女主角劈腿而引发的血案，我突然联想到了自己身上，点了一半的头就怎么也点不下去了，抬头看着阿玉期待的眼神，极缓慢极委婉地拒绝了她。
　　阿玉瞬间变了神色，原本明亮的眼眸瞬间暗了下去，又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再好好想想，过几日我再来问你。”
　　我悲切地看着她，觉得有些对不起她，又觉得自己该对师父忠贞，便坚定地摇了摇头，“阿玉，我已经有了师父，就不能再三心二意，再认个师父了。”
　　阿玉怔愣了一下，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声音是非一般的温柔，“那也不要紧，总归我也不能强迫你。”
　　我赶紧点了头，期待地看着她，她咯咯一笑，“我知道一个地方很好玩，现在就带你去吧。”
　　于是我懵懵懂懂地被阿玉带进了蛇房，并且被关了起来，虽然这些蛇并不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我也并不害怕它们，但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心里轰然坍塌了。
　　待师父带着几位师兄找到我的时候，我正窝在一堆干草上拿着小棍儿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旁边的小蛇，竹颜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小五，没受什么伤吧？饿着了没？”
　　我白他一眼，神仙又不用吃饭，便扔下手中的小棍儿，风风火火地冲进师父的怀里，“师父，朵儿想死您老人家了！”
　　显然我忽略了我可爱可亲的师父的臭脸，被师父提着后领子提溜了起来，他的眸子像潭水一样深，看得我小心肝儿颤了几颤，“玉朵……”师父缓缓开口，我抬眸看他，他却抿紧了嘴唇，提溜着我就飞出了蛇房，磁石一般的声音冷漠响起，“卯日，今日之帐改日再与你清算！”
　　我颤着小心肝儿被师父一路提溜着领子飞回了蓬莱岛，一落地，便被师父扔进了一处屋子里，师父眼眸平静地看着我，薄唇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在这儿给我好好思过。”便背了手下了结界悠悠然走了。
　　我不解了一会，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美妙心态，面对着墙安宁地盘腿打起坐来。
　　自我被禁足以来，竹颜偷偷地来看了我一次，说是偷偷地来，也真是抬举了他，我觉得蓬莱岛上的小麻雀估计都知道他来看过我！
　　那日，竹颜提着一大篮子吃食来瞧我，刚靠近屋子便被师父设的结界弹了出去，篮子里的小餐点瞬间飞满天，又顿时惨兮兮地掉在了地上。
　　我默默地想着，如此暴殄天物，竹颜是得受天谴的！便转过了头，背过了身，面对着墙，不看他一眼。
　　竹颜在结界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唤着我：“小五，你可别想不开啊！师父过几日就把你放出去了，你可别自寻短见啊！”
　　我觉得他真是小题大做，毫不吝啬地赐了他一个背影，便听见他杀猪般的叫声：“小五，你转头看一眼师兄啊！小五！”
　　我实在不懂他如此这般到底为何，这点小事我又何至于想不开呢？便回头准备免费奉送他一个白眼，只看到大师兄提溜着竹颜的领子将他带走，只留下红白相间的衣料子留在视野中，我默默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回头，却瞥见师父穿着一身青色的袍子，背着手淡然地站在结界外，几缕微风吹过，拂起他墨黑的长发，我的师父真是不一般的顺眼！
　　我忙起身，却因为长久盘坐腿脚早已麻木，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撞在桌角上，便看到师父已经站在我身前，皱着眉看我，我心一沉，颇为委屈地看着他，师父长长地舒了口气，将我扶到墩子上坐好，蹲下身子为我疏通经脉，这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僵直了身子一下也不敢乱动。
　　“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师父淡淡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我低头去看，只看到师父低垂的头，心里更是惶恐，略略思索了一下，却实在不知自己错在了哪里，便诚实答道：“不知道。”
　　师父为我揉腿的手停顿了一下，又马上恢复了动作，淡淡一声：“是吗？”
　　我迟疑了一下点了头，才反应过来师父看不到，便细细地“嗯”了一声。
　　师父没再答话，认真地为我揉了会腿，直到我觉得腿脚已经不再麻木，师父才停了手，直起身子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这次事情可有伤心难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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