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煮爱》顾悦时

6、围魏救赵

　　高中如约而至，如约而至的不是什么青春多么美好，而是每天九门功课作业来不及做好。我考全市第十名的小骄傲早在暑假就被小琪一句话打击的灰飞烟灭，如今沉重的课业真是让我头大如斗。似乎小时候我妈让我陶冶文学情操的书读的有点多，情操都跑文科方面去了，如今对数理化有点力不从心。我焦灼的腾出文科学习的时间来学这三门，我腾出多少时间，这三门考试就会回馈我多少打击，我简直如武林高手遇到命中宿敌，招招必杀，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兼之口吐鲜血，铩羽而归。
　　爸妈看我如此狼狈，终于生出了一点点“这是我娃需要我关爱”的常人之心。我爸安慰我说：“从咱爷爷开始，就是走的从文这条道儿。你小时候爱看天文方面的书，以为你会从理，没想到基因太强大，从理只能成为你的兴趣爱好了。从文挺好，继承咱家衣钵。”我自我安慰，原来我基因随的我爷爷，这不是我的过错。
　　没过几天，我妈又搬了筐车厘子送往小琪家，不用说也猜得到，他高考一定又好得不得了。结果我妈回来，无不羡慕地说人家没高考，保送了，上海最牛的学校，说完还用哀伤的眼神看着我。我感觉万籁俱静，有无数乌鸦在我脑袋上飞——谁来告诉我，怎么比过别人家的孩子，好让我妈觉得我才是亲生的？
　　我颓丧无力了两天，我妈却在外奔波了两天，苦苦思索出一条出路——艺术。现在高考是有加艺术分的，好多学校也因为你有一门好手艺而破格录取。我因手小而无法弹别人口中有气质的钢琴，画画写字也需要长久功底，我妈把眼光转向了民乐。
　　暑假，我开始练习惨无人道的二胡。为什么说惨无人道，因为听到它声音的人没有一个不觉得惨，我甚至怀疑我身边的桌子椅子，外面路过的猫猫狗狗，听到我的二胡声音，也会比阿炳更惨。我拉二胡，比锯木头更加杀人于无形。开始没几天，邻居们似乎都很有默契的修缮了一下门窗。
　　有天吃了晚饭，我躲在书房继续锯木头功课。听到楼下有声响，大概是小区保安来投诉了，我理所当然的认为。没多久，书房门被敲开，我停下手中武器。我妈一脸阳光灿烂温柔可亲地对我说：“朵朵，快去看书吧。”又转向头看了看小琪，继续说：“小琪，以后会教你哦。”再看了看二胡，说：“二胡，还是有空再练吧。”我妈这语气，这三个结尾生硬的语气词，叫我胆寒好久。
　　我抬头看了看我妈，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小琪，他皱着眉头没看我，瞪着二胡，那眼神，像在看情敌，噼里啪啦有火星。默默地收了二胡，回了我房间。因为我爸常用书房，我又喜欢在我自己的房间做事，所以我的书桌都在我房间。小琪跟着我进了房间，环顾一下，在我放满收藏品的陈列柜前站了站，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来，说：“我从明天起教你数学，直到我认为你能考得上我的大学为止。”这神气，怎么看怎么像施舍。
　　我不明所以：“为什么要考得上你的大学为止？”
　　小琪自然的反问：“沪宁线上你能找出比它更好的？”
　　我更加不明所以：“为什么一定要在沪宁线上找？”
　　小琪更加自然的回答：“因为我在沪宁线上。”
　　隔行如隔山，我实在无法和自大的理科生物产生思维共鸣。但是想到我妈用杀人魔音换个免费家教，我还是觉得赚了，我妈果然拥有超人的经济头脑，08年以前她没进股市真是我们家的损失！
　　那天晚上睡前，我突发奇想，在《黑洞探秘》上写道：遇魔音围魏救赵。附上日期。
　　第二天，小琪果然开始教我数学，先帮我把高一的复习一遍，做了许多习题，又帮我把高二的预习一遍，做了许多习题。由此可知，他给我使用了无数老师提倡的且经久不衰的题海战。我在题海中浮浮沉沉，喝了许多口水，小琪驾着摩托艇在身后不断鞭策，他严格又严厉，每当我粗心犯错，他要打我手心，还不给喝旺仔牛奶，我简直怕得要命。许多时候，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譬如贫富，譬如美丑，譬如我妈。在小琪强烈的对比之下，我妈的形象在我心中显得无以言表的高大与光辉。真是全天下慈母的表率。
　　经过一个暑假与魔鬼共处，又分到了文科班，摆脱了理化的折磨，我终于不再是涸辙之鱼，恢复了鲜活的生命，和蠢蠢欲动的自信。困难痛苦算什么，换个班级，重新开始，我又是一条好汉。好汉我成绩又一次名列前茅，我妈一颗上蹿下跳一年多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顺带稍稍挤出了点她肚子上的一大块腹肌。当我抚摸着她不再平摊的小肚子，我想，我妈终是把美丽留给了我爸和我。
　　由于我爷爷从文的基因和小琪假期雷打不动的魔鬼鞭策，我带着全校师生的殷殷期望，考上了小琪的大学。我不知道付出会不会有回报，但不付出真的不会有回报。我捧着红彤彤的录取通知书，内心自责不已，我是哪根筋搭错了，全世界那么多大学，为什么偏偏去了小琪的学校？这大概就是小琪付出的回报，让我继续在他的阴影下苟延残喘。我阴暗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