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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杀网佐不二 春日 完结 ...

  •   6:00
      Fuji是被射进拉得并不严实的百叶窗中的第一缕阳光吵醒的。A国的冬天曾一度被认为漫长得没有尽头,终也是不知什麽时候就在人们的咒骂中彻底消失了。
      隔著双层玻璃他听不到鸟鸣,但作为业余摄影师对光线特殊的直觉,他知道这又是一个晴朗的春日。
      6:35
      离洗漱完毕买好早餐的面包已经过去了5分锺──清晨的时间是十分宝贵的,Fuji一直在房里站著,不愿出声叫醒还在屋内昏睡的Saeki。昨天似乎又是哪里的足球赛,Saeki一直在电视机前守到凌晨。
      但Fuji又马上想起Saeki7:30分就有课,只能今晚早些睡了。他有些心疼地想,用手机上了个定时器放在Saeki耳边,转身准备先去吃早餐。
      6: 36
      但是Fuji没走成,胳膊被一双有力的手技巧性地抓住连带著身体一起倒回床刚看到一双清醒温柔而带著一丝戏谑的眼睛就知道受骗了。
      那人因为一夜没喝水而略显干燥的唇飞快从Fuji的嘴上掠过顺便舔走了Fuji刚上好的唇膏。丝毫不拖泥带水,清浅得像不曾发生过。温柔的早安吻。
      Saeki姣好的唇线向上清扬,看Fuji颇有些不满地整理衣服,正了色对他说:早安。声音淹没在定时器的喧闹中。
      在Fuji买早点回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醒了。
      7:10
      Fuji走在上班的路上,诊所离家不远,路上草地里有成簇的野花在怒放。远远近近,像只只紫的金的白色的精灵,映著因为太阳还没出来而白净的天色。
      他顺手掐了一朵还未完全盛开的schneegloeckchen,那圣洁的微小的白花在修长碧绿的茎的顶端静悄悄地垂著脑袋,像一颗纯净硕大的珍珠。
      他会将它插在小花瓶里等它开放,这是A国祖祖辈辈留下的习惯。
      7:45:00
      Saeki站在讲台上,二楼巨大的落地窗积攒了足够的光线。他已经写好了所有的板书,学生们正在安静地抄笔记,连空气似乎都流动得出了响声。
      似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隔壁的教室里似乎骚动起来,紧接著似乎有什麽东西持续而凶猛的响起来,一下连一下,就像祖母用的缝纫机,和著隐约孩子的哭声和尖叫从隔音效果原本极好的教室内不甚真切地透来,自己的学生们似乎也发现了异样,纷纷放下笔想打开门探个究竟,在那一刻Saeki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本能地示意学生不要动。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
      7:45:10
      Fuji坐在诊疗室的转椅上,今天来接受心理帮助的人格外少,浸满Schneegloeckchen清雅花香的空气里似乎悬浮著某种令人焦虑不安的味道,Saeki现在应该在上课呢吧,思及此,他觉得自己把玩小花瓶的手诡异的抖了一下。
      7:45:15
      学校的广播突然吼叫起来,传来似乎撕心裂肺的不大但沙哑的声音:“逗点夫人!”学生们有些不解地皱著眉头,似乎不明白是什麽意思。而Saeki则立即跑下讲台──准确些,他已经用上了奔的,狠狠地锁上关好的门,一边对学生大喊:“到桌子底下去”一边随手抄著一把椅子抵在门前,自己则也使劲地在靠门上。做完这一切他才觉得自己有些慌乱,不知什麽时候握紧拳的手里都是冷汗,他觉得自己应该镇定一点,但无论他怎样尝试放松都觉得自己贴著门的脊椎酸麻疼痛而又火热,就像受了伤一样。
      门外孩子们的尖叫和哭声和他现在只隔一块门板。
      他看了一眼乖乖蹲在桌下的学生,他们似乎受了自己的感染,眼神机警恐慌得像只只流浪猫。
      於是他勉强舒展不怒自威的眉,故作轻松地说:“我们都不会有事。”他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如广播员一样撕心裂肺而沙哑了。
      “逗点夫人”,为了不让学生恐慌,教师间特有的暗号,在A国的语言里将它倒过来有一个可怕的意思。
      7:45:25
      那块门板开始晃动起来,Saeki知道,这力道之大一定是用枪把敲撞出来的,他贴紧门并加大脚与地面的摩擦,尽力地制止门的摇晃,贴得那麽紧,以至於他觉得是学校的天花板开始摇晃起来,天摇地动。
      而他要阻止的似乎并不是一个持枪的人,而是洪水猛兽。
      坚持住,他一会就走了。Saeki无比自信地告诉自己,而他的理智也似乎在这天摇地动间重新还了魂。他忽然就知道他现在和不久之後──如果还有不久之後的话,该做也唯一能做的事。有高大些学生要冲上来帮助他,而Saeki眼神一变,出奇地犀利至极。於是那孩子只是继续蹲在那里,眼神里充满不安与信任的焦灼,所有的孩子的眼睛里似乎都弥漫著这种情绪,这种焦灼忽地就在这个重新安静下来的教室熊熊燃烧起来,紧接著就化成了几个胆小的孩子的泪凝固在眼睛里。
      外面的人知道不能浪费时间,终於,终於走了。
      7:50
      Fuji 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好又来了一位预约的患者,那道为了防止病人受刺激被刻意调小电话铃,还是像一把锋利的剪刀,生生把Fuji和那个稍显腼腆的女孩子的问候撕成两半。放下电话时Fuji的脸色反倒比刚接电话时更显得有些焦急,当然这一切都被他好好地调整并稍加压抑在微笑底下──这算是职业心理医生必备的素质。
      他微笑著对陪同前往的女孩的母亲微微鞠躬道:“啊,万分抱歉,20分锺之後我有急事必须出门,今天只能稍稍了解了解她的情况。另外一会儿您走的时候,请先不要直接向北行驶,好像有危险。那麽,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8:05
      Saeki又一次听见学校的广播的时候,才觉得倚门而立的身体有些虚脱,就像方才去炼狱转了一圈。不过听清内容後他作出很愉悦的样子向学生眨眨眼睛,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不过他们没有得到出教室的许可,因为虽然那人已经离开了学校,但暂时没人能保证他不会再杀回来。这里反倒似乎最安全。
      一个孩子有些摇晃地走到他身旁,声音谨小慎微:“Saeki先生,我们有权利知道发生了什麽吗?”
      刚才的广播表意朦胧,若是不知道暗语多半听不出什麽。
      问话的是个文弱的女孩,本来就不常运动而苍白的脸此刻显得有些青。
      Saeki点头:当然。他稳住女孩子有些抖的身子,示意她先回座位。
      那些孩子都用一种并非好奇的询问的目光看著他,似乎刚才几句下来的恐惧要在此时此刻爆发了一样。
      Saeki用尽量平淡的语气告诉了他们原因,因为他知道这种毫不知情的恐惧往往是最折磨人心智的,虽然他眼前的这些孩子刚才的表现比他想象的坚强勇敢。
      他把表示早已结束的事情的过去式动词念得很重,他想这样才不会吓到他们。
      “我们经历过了一场校园枪击案。”
      8:10
      Fuji 基本上是看见母女二人走出大门的同时就扯下一架上的大衣和“心理急救”的亮橙色袖章。和刚才的心平气和相比,现在似乎有些慌乱。他从出後门开始便疾步如风,到车站低头看表时才松了口气,还好是经常去的地点,不用现查车次,这里到“那里”的车程时间表也已经熟烂到心里,那麽,离上车还有一分锺。他把袖章带好,也许这样能再稍微节约一点时间。
      8:12
      Fuji坐在车上。因为入春暖气已经停了,但毕竟风小人多,还是比原来外面暖和些。他握住扶手的地方许是因为刚刚有人长时间握过的关系,温暖却不潮湿,颇像握紧Saeki的手时,於是Fuji的思路飞快地运转开来,他要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刚才打电话来的是Fuji的大学导师,是不多的知道心理研究所内线的人之一,那人的声音沈静而明了:“**中学,校园枪击,枪咳咳手驾车逃逸中,死伤不详。请务必三十五分锺後到校门口进行紧急心里救援。”
      Fuji有点自我打击地回想,果然工作年限不长,自己的心理素质真的还有待锻炼,仅仅是那中学的名称和“死伤不详”两处,就已经变了心跳。
      导师敏咳咳感得另Fuji匪夷所思:“自己不慌,才能使身旁的人镇定。”这句便算是叮嘱兼宽慰了。
      刚刚抢时间出门赶车,便是把手机放在了诊所,现在一万个後悔却也没办法。
      Fuji抬头看那颜色漂亮的天空,太阳光线近乎无处寻觅,而天空上则残留著淡淡的朝霞色,看样子一会应该会晴空万里。
      他嘱咐那对母女不要向北走,因为逃逸的枪咳咳手可能就在这附近某条路上。而Fuji自己则正直直向北走,想来也颇好笑。
      再眯上眼睛的时候他想起了Saeki,他的唯一的碰巧在那所学校教书的恋人,他记得第一次坐这趟车的时候,就是去学校门口等他。
      Fuji想难怪今天看花瓶的时候感觉不太好,自己的直觉真不差。
      他想他应该信任Saeki,那个总是很值得信任的男子,他一定好好的,毫发无损。这是他现在必须做也只能做的事。
      8:20
      Saeki带著孩子们出教室门,到校园的操场上去。
      据警方简单介绍说现在凶手已经确认被击毙,非常利落的一枪几乎穿透左胸。
      他们会去和问询已经前来的父母“团聚”──啊,是可以用“团聚”这个词了,刚才的分分秒秒都度过的犹如整整一个世纪──Saeki想对於那些家长而言肯定也一样。
      然後会有医生来,以及心理救援师。他想Fuji肯定狠狠地被惊了一下──那人的诊所离这里不远,定是能接到通知了。刚刚就想打电话过去报平安,可是因为上课根本不需要所以把手机放在办公室,他绝对做不到现在放下一群依旧没平静下来的学生再折返到办公室拿电话之类的事。
      经过前面一个教室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捂住身边孩子的眼睛并回头对孩子们说“别看”,他走在最前面,余光刚好扫到所有学生应该已经撤出而没有关闭的教室门内──这应该是老师的疏忽吧──鲜红鲜红的一篇,耀花了他的目光。
      但他的话还是晚了一步,有人在他提醒的同时高声尖叫起来,那声音喘息不定,像是在抽泣,却又没有眼泪。於是Saeki顺著那呆滞的目光定定得看进去,里面的景象让他的胃翻江倒海地运动。
      那个刚刚还被Saeki误以为做事不仔细的老师Dixi就那麽无助地躺在讲台上,鲜血顺著讲台略高的台阶滴答滴答地淌,她自来卷的长发令学校不少男老师著迷,如今沾了那已经凝固成黑色的粘稠液体,远看就像一朵被风雨打落的大丽菊。坐在第一排的一个男生手里还拿著杆笔,奇特的杠杆在他中了弹的头伏在桌子上时,那拿著笔的手还是指向天花板的。
      Saeki没有看下去,因为太恐怖,如此近距离的死亡。
      8:25
      Fuji到得很准时。他一去就被领到操场的一角,那个据说伤亡最惨重的班的孩子们都在那里。
      他收了平时带有和善意味的笑容──在这个时候笑容往往只能把他们伤害得更深。导师已经在忙碌了。Fuji搂过一个13、4岁女孩子,适当的肢体上的安慰在这个时候有时比语言更管用。他拍她的肩,对身後孩子束手无策的母亲示意别担心──这只会让她的孩子更没有依靠感。那孩子似乎丢了灵魂一样杵在那,手上还沾著不知从那里蹭来的血。他在她耳边呢喃,没事了,一切都不会在发生了。一遍又一遍。
      Saeki曾经打趣说Fuji的声音带著魔幻,Fuji想,如果这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他必须让她直面这些,又不能逼她,只能一遍一遍这样唤著,虽然有时候语言是最无力的东西。
      终於那女孩子有了知觉,首先有泪掉下来,然後是呜咽,接著趴在他怀里哇哇地哭,哭声中夹杂著某个含混的应该是友人的名字,带著无助的味道。Fuji这才松一口气,继续给她说点别的必须揭开事实的残酷却鼓励著理解著的话,有时候哭出来基本就不用太担心了。
      8:30
      Saeki 所带领的孩子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家人,有几个姑娘相遇後抱在一起哭起来,却也并不算很失常。他看见Fuji朝这边走过来,一步一步靠近,眼神里尽是深深浅浅的思念,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迈过来,脚步因为激动和对幻觉的害怕而不算很稳。Saeki甚至能感觉到他屏住了呼吸,欣喜而略显不耐地。进到咫尺的一瞬那人纯蓝色的眼睛眨了眨,流泻出一两到温柔的情绪来,就像忽然石头落了地。接下来便俯下身开始问候那个看见了地狱的孩子。
      他突然就想抱住那个正在集中精力询问的人,然後亲口告诉他他的平安。可Saeki还是什麽都没做。
      他们甚至都没有说话,可千言万语似乎又不重要了。
      他转身也钻进人群里,帮Fuji再去和孩子们的家长说说注意事项,这些专业知识Fuji常看,Saeki也是懂一些的。
      Fuji很忙,这里不是只属於他们两个的世界。
      9:30
      Fuji感觉自己的额头上沁出了少量的汗液,他穿得比较多,颇有些热辣阳光打在他的背上──即使不回头去观察,Fuji也是能感觉到的,那些光线像加了热的酒精一样细致地涂抹在所有人衣服上,又透过衣服渗到身体里,点点滴滴地凉凉热热。
      学校选择在操场上明显是正确的,天地之间十分宽广,有一定的镇定作用。
      他很少在露天进行工作的,如此一个小时下来,劝了7、8个情绪不稳定的孩子,还有那些失去了骨肉的家长,他们却偏偏要强自镇定一脸比哭还痛苦的平静。嗓子虽没有变得沙哑,但Fuji的喉头就像火一样,干涩疼痛。
      好在那些已经确定不会有大碍的孩子们再约了下一次的复查时间後陆续被家长带走──这种情况,也不得不先让他们在家里休息几天了──也使他纵然辛苦,倒也似乎并不那麽身心俱疲。
      9:40
      Saeki的事情已经基本上忙完,他的孩子们基本上是最先离校的。他返回教学楼拿水,刚刚远远听Fuji的声音都已经有点变味了。
      他走过那个惨不忍睹的班时不敢再望进去,刚才的景象让他现在头都在嗡嗡作响。於是他刻意侧过头,步子迈地飞快。
      再回操场的时候校长从身後叫住他:“Saeki先生,谢谢你临危不惧的优秀表现,真的谢谢。”
      那个平时幽默风趣的校长此刻似乎舌头打了结,一副真挚的深沈。
      A国不大,往日都是十分安宁的。发生这样的事情真的是出乎所有人的意外。而保安方面学校也难辞其咎。更重要的是,校长和学校里每一个教师都是一样的,他爱这些可爱的孩子们。
      9:45
      Fuji接过身後的水瓶,感激却了然地回头,可他感谢的目光就生生被凝结住。Saeki的心事鲜少地就这样写在脸上,脸色也显得并不是很好。但Saeki一定已经尽力演示了,想到这里,Fuji觉得自己心中的某一部分也如此这般被牵拽著不舒服。
      他用眼神示意Saeki先回家,不用再等他。
      而那人则摇头示意自己不用担心,静静地走向操场的另一角。
      10:30
      Fuji 觉得自己的力量已经被一点一点地抽空,像一只漏气地大皮球。但好在工作在他即将崩溃的前一秒宣布结束。从上大学的第一天起,不,或者更早一些,Fuji就已经知道心理医生是个会让人身心俱疲的职业。导师曾形象地说过,就像废纸桶,他们必须学会将别人的倾诉全部都揽到自己身上。
      他看Saeki的眼睛里似乎写满了比自己还要深的疲倦,他知道作为当事人,Saeki甚至要比自己还辛苦,昨晚又熬了夜,看这种精神状态怕是不能开车了,只得强打精神将钥匙从 Saeki的口袋里摸出来:“我都好久没碰驾驶座,再不练就忘光了。”──他们的驾驶证一般都是Saeki随身携带著。
      似乎是一个拙劣的接口,但Fuji知道,即使自己再完美地借口听在Saeki耳里也不会和只说有什麽区别,他是那麽的,那麽的,理解他。
      Saeki笑著上了副驾,将左手覆在Fuji操控变速杆右手上,轻声对他说“小心。”把摇滚乐的声音调大。
      11:10
      他们刚到家。刚才Fuji特意到远郊绕了一圈──那里有茂密的浅紫色树林、四季流淌著的河流、以及一望无垠的天空和草地,太阳的光辉令这一些都显出了春的活力。Saeki在车里一言不发,他是真正累了,他想他的Fuji知道的。不然他不会强打精神带自己来做自然疗养。
      Fuji的车在人烟稀少的高速上飙到了190,对於一向谨慎的人而言已经是很刺激的开法,所有的东西都不停地变化著,在一瞬间冲到他们眼前,有一瞬间被他们甩到身後,风似乎成了有迹可寻的东西失去了隐身衣,身体轻得仿佛能飘起来,他们似乎连时间也可以超越。
      Saeki 很认真地隔著没加膜的窗户通过小小的反光镜看周围的景,Fuji也随著摇滚轻声哼唱起来,他的嗓子有点干,声音效果却好得出奇。他想知道Saeki怎麽了,他想他能让他宽慰些,他想只要他问,Saeki都会告诉他,但是Fuji选择了缄口,他会等他主动说,他的Saeki是个不希望被安慰的坚强男人。
      17:20
      午饭其实吃得不晚,可是到了现在,二人谁都不饿,於是Fuji微微侧过头捂住Saeki的文案,低语道:“不若去外边坐坐。”见对方没什麽意见地放下笔,就系上围裙去厨房煮咖啡。Saeki帮他找出刚磨成粉的咖啡豆,打开专用的罐子的时候一股浓郁的香味窜入室中直入肺腑,这才将他胸中似乎一直不曾散去的翻腾著的血腥味又压入某个小角落里。好受许多。
      两人都不是太挑剔的人,晚饭後的黑咖啡却成了共同的十分挑剔的习惯,一开始是Fuji略带撒娇性质的执意──两个人悠闲地默契地共同煮一壶咖啡的时候,他认定了是一种享受,後来也就日复一日地进行。
      可 Saeki今天忽然便没了兴致,他觉得此时此刻这狭窄、采光不好而过於静谧的厨房让他没来由的不安,哪怕这里有朝夕相处的恋人的气息。但他没说什麽,依然如常地帮Fuji准备配咖啡的杯盘冰淇淋小勺糖精和奶脂。橱柜打开的时候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引来了Fuji的回头,Saeki才发觉自已的失神。他的恋人睁大了漂亮的眼睛,看进他瞳孔的深处,一双颜色清冷线条分明的钻石此刻带著显而易见的体谅。和平时那个睁眼时满是凌厉的Fuji一点也比一样。Fuji为他找好台阶:“知道你喜欢晴朗的午後,先出去坐坐吧,我一会就来。”
      Saeki本想继续,却发现Fuji眼睛里隐隐腾起的怒气,他并不明白著怒气代表什麽,但还是点头去了屋後的花园。那里有两把椅子一张玻璃桌,都是简约的风格。
      他尽量保持自己的头脑不重新陷入自己刚才写的文案里,也不去深究刚刚Fuji的那一眼──说实话这令他有些不舒服,将目光献给了傍晚的云霞。耀眼的漂亮的金色,透著粉紫,像B国南部每到五月漫山遍野的薰衣草,纯净清新。而太阳则起伏在远山的浪花里,即使快要落山,依然神圣地不让人直视。Saeki想,如果今天什麽事情都没发生,那该是多麽好的一天,多麽好。
      17:40
      Fuji提了一只大篮子,将所需要的一切全都一次性搬到了Saeki脚边,看来有些狼狈而滑稽,Saeki本想趁难得天才出洋相笑著讽他几句,一想起是自己抛下他一个人辛苦,话就怎样也出不了口。
      但看到他一副少有慌乱的样子,心情也跟著转好起来。Fuji将两个人的餐具准备好,又用眼神示意让Saeki来到咖啡,自己则悠哉落座按出一颗糖精块放在嘴里自顾自地嚼。Saeki很绅士地想先为他倒好,却在他身边站定的时候听见Fuji还含著糖精的嘴轻轻动了动,有些模糊的声音就像化在了风里:“对不起。 ”
      从不喜欢低头认错的Fuji因为一个并不明显的过失说“对不起”,Saeki知道,也许是因为刚才Fuji眼里的怒气吧。他从来没类似瞪一样看过他的。
      那人说过以後依然保持著品糖的模样,就像什麽也没说过似的。
      於是Saeki只是继续帮他把咖啡倒好,嘴唇蹭过他的耳根,轻轻地咬出一句,就像孩子们的悄悄话一样:“Love means never having to sayyou’r are sorry.”
      於是Fuji如释重负般地笑了。
      他刚才是真的生气了,因为Saeki的隐瞒,因为Saeki在他面前的若无其事──也许与职业相关,在这方面,Fuji要比与多人敏咳咳感得多。他希望自己至少,能帮上点什麽的。
      但他用那种目光看Saeki的同时自己就後悔了,Saeki总有自己的选择的,即使他们是恋人。是他管得太宽了。
      Saeki轻叹著帮Fuji加好奶脂,Fuji的习惯他以了如指掌,他的恋人永远胡思乱想得太多。
      18:00
      “呐,Kojiroh,你的那份课件写得怎麽样。”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内容,但Fuji也大概猜出几分,Saeki一下午都在忙这东西,而且神情更是比平时都严肃许多。
      “啊,不好办呢,毕竟那麽多孩子都……没了,单单做安全教育的提示,肯定是不够的。”既然Fuji想知道,其实Saeki并不抵制说给他听的。
      那就是学校广播时这次事咳咳件的汇报了。让Saeki做也难怪,下午Fuji接到了二十多个感谢Saeki临危不惧的电话,连平时说话态度最强硬的家长都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更有几个刚开口声音就潮湿了。
      Saeki是个好老师,极少有老师把宅电留给学生的。
      “没关系,有一周的时间修改的。”Fuji想自己也不能帮什麽忙,只能劝Saeki别著急。
      Saeki有很长的时间没说话。
      整整一周,他却被某种力量牵引著非要一回家就动笔,否则仿佛要内疚一辈子一样。
      他兼隔壁班的数学课,几乎所有惨遭不幸的孩子他都叫得出名字、说得出他们数学上最常犯的错误、回想得起他们听讲时的模样。可这又有什麽用呢。
      然後他下了很大的决心换了话题:“Syusuke,你……知道那个……凶手的名字吗?”
      Fuji 困惑地摇头,他的整个下午都在重新编排自己的诊疗表,有些稍微不正常的孩子後天可能要在和他聊聊,正打算晚上看看相关的後记新闻。但他知道著一定是困扰了 Saeki一天的主要原因了,Fuji不相信身边那个男子会只因为见了一眼尸体而显得有些……落魄。Saeki和他都是内心防线十分牢固的人。他的呼吸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期待而又紧张。
      “Syusuke你记得那个孩子Akaya麽?Akaya Kirihara.”Fuji听这个名字的时候只皱了一下眉,继而变得惊讶起来。
      他的记忆力素来很好,又怎麽会忘记一个自己曾经很喜欢的一个孩子呢。但他只是说:“可能吧。”因为不敢相信。
      “我回教学楼拿水的时候最新新闻报有发过来,名和一张还算清楚的正面照,一眼就瞟到的。”Saeki稍微解释。他甚至不敢想象几个小时前隔著门和自己进行生与死争执的原来是小时最疼爱自己的邻居的儿子。
      Fuji显然也不想承认这个答案。
      Fuji 唯一一次见到Akaya应该是十年前了,Saeki不过刚刚办完成人礼,而Akaya也就十来岁。是个长得很张扬的男孩子,略长的小卷发正是当时的女孩子最喜欢的样式,俨然一个小明星。看起来粗粗拉拉,问什麽却都对答如流,是在风趣幽默得紧,和Fuji说话也是大大方方的,甚至嚣张得可爱。
      那时似乎正好是Akaya的父母Kirihara夫妇工作赚了一大笔钱,要从Saeki小时候家里隔壁租债的旧房搬到大别墅区去。Kirihara夫妇都是为人极好的老实人,走的时候许多邻居老朋友都送上祝福,那天Saeki正好有空闲便和Fuji一同去告别。
      Fuji彻底闭上眼回想,他想那时每个人的笑容他现在都能一清二楚地描述。
      Fuji经常听Saeki提起,Kirihara夫妇很喜欢Saeki,他和Saeki的双亲是世交;Saeki也很喜欢Akaya,Saeki是独子,他比他大7岁,那10年Saeki完全就是如弟弟一样带他的。
      Saeki工作的第一年还听Saeki提起过,他教的第一批快毕业的孩子里,就有Akaya,Saeki在那一年一直对他很好,甚至平心而论有些偏爱。
      Akaya非常聪明,数学成绩也是十分出众的。
      值得惋惜的是Akaya的高中毕业考咳咳试数学爆了冷门没有达到平均线,所以甚至连大学都没有上成。
      Saeki似乎也在回忆,眼里错乱著甜蜜痛苦愤愤痛惜,最後混合成深深的自责。
      Fuji忽然就明白了Saeki在想什麽,又在自责些什麽。
      22:00
      Fuji的眼神锁紧了电脑电脑屏幕中每一个细碎的单词,想从中间再多看出些什麽──他绝不相信Akaya会因为什麽简单的做出这种事──哪怕仅是凭十年前一面之缘的直觉。
      “Syusuke,”Saeki为他加上一件小夹克,入春关了暖气,此刻天空已经漆黑一片彻底没有了光热,Saeki放下笔稍微活动暖身──那份尚未完成的课件让他的神经紧绷著,一点睡意都没有。
      可是Fuji不一样,辛苦了一天一定倦了,那人的生物锺是出奇的准的,肯定是在强打著精神陪他,“睡去吧。”
      之後又颇有些犹豫地加一句:“你知道的,Kirihara先生偏巧是射击协会的会员,有持枪许可的,再加上,Akaya他电脑游戏玩得太多,以至於混淆了虚幻和现实。”
      Fuji将转椅缓慢地旋转了180度,坐著静静看他,他知道的,Saeki担心的是另一个理由,所以甚至不愿意把它说出来。他保持著以往的微笑,尽量理了理思路,说:“那,不是呢。我想,除此之外,他也许有双重人格。”
      Saeki明显地一愣,但他没开口,静候著听Fuji解释,这方面他的恋人是专家。
      “应该是从初中开始就有的征兆,因为学校里有一些他的过失记录。”但是後来应该受了什麽更强烈的刺激,他聪明地把这後半句埋在心里,因为这个意外──Saeki知道的,和他有间接关系。
      他首先掉转了话题:“其实,这起事咳咳件後最受打击的,应该是Kirihara夫妇吧。”查看详细信息的过程中Fuji一直这样想。一直这麽宝贝珍爱的儿子突然作出如此残忍而令他们失望的事情,然後死去,就像18、9年的辛苦在一瞬间白费了一样──不只白费,若是不付出这样的辛苦,说不定还不会有无辜的孩子和家庭受到伤害。
      “恩,一起睡去吧。”Saeki看他的眉间都藏著劳累有些不忍。他想Kirihara夫妇真的很爱Akaya的,但A国的出生率几乎连年都在下降,暂抛开这个小镇本身就不大,几乎所有的人都能像Saeki和Fuji这样,仅通过一个名字就猜出凶手来,他们从今以後与四邻们的隔阂还有众人的怒气不说,他们一辈子都很难抹去自责的阴影吧。
      可偏偏这样,他们也是最不可能接受心理治疗的。
      23:00
      Fuji听 Saeki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已经睡著了,才小心地用手臂从背後将他圈起来,像对待生命里最珍贵的宝物一般。他怎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呢,如果不是 Saeki告诉Akaya他的数学极有天赋,如果Akaya的数学成绩没有意外的波动,如果Akaya如愿地上了大学,继续追寻他数学的梦──Akaya 曾很狂傲地对Saeki说:我天生就是数学家──那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谁又知道,张扬的少年当时豪迈十足的话语,竟是真正挚爱著的,珍而重之而脆弱易碎的那个梦想。
      忽听那人半梦半醒地说到:“你说,akaya他……是恨我的吧。”
      Fuji面对这个模棱两可的问句,第一次觉得无言以对。
      作为心理医生,无论面对什麽,他可以对自己进行暗示:“只有我镇定下来才能帮助别人。”可以对担心学校德育工作和保安工作的领导说:“这只是极少数理论而言不正常的心理畸形。”可以劝那些老师:“只要多进行紧急情况的演练,就一定能减低伤亡。”可以抱住那些受惊的孩子:“同样的悲剧不会连续发生在你身上。” 对於那些失声痛哭的家长们,即使不是心理医生都能送上一句:“死者不能复生。”的无力安慰。
      他的话能安慰所有人慢慢冷静并接受,除了他,除了Saeki.
      自他与Saeki相识起就知道,那人甚至不需要也不希望接受别人的安慰,永远是这样。
      但他依然相信他,有人从事情里走出需要1个月,有人需要1年,但时间里,人总会慢慢长大的。
      更何况,暂时结下心结的那个人是执著、聪明而永远理智的Saeki.不需要他担心的强大的Saeki.
      Fuji现在能做的只是将胳膊圈得更紧一些,接著直直坠入和他相同的梦乡。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杀网佐不二 春日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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