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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杀网TF 幽灵子 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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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童话
手冢家的房车在一栋度假别墅边停稳,孩子们都跟著大人去後箱拿各自的行李,然後在父亲的分配下得到了自己的房间。
也许是因为稍显严厉的家教,整个过程都安静极了。手冢夫人站在丈夫的身边静静地看每个人利落地将箱子里的衣物书籍还有些洗漱用品都归到一个个别墅里本来就有的木制的大抽屉里,欣慰地冲丈夫眨眨眼,他们的孩子,都长大了。
手冢国光很快地收拾完东西,站在床边透过明净的窗户看外面的景色,不远处有一条河,不宽,水流湍急,他想走进一定会听见悦耳的水声,岸边是茂盛的绿得耀眼的杂草,看来是吸足了水分的,河彼岸的远方是起伏的群山,也是草绿色的。这里是阳光充足的意大利南边。
他是家中的唯一的男孩,有一个大自己一岁的姐姐,和一个8岁的妹妹。姐妹们虽然在父亲面前都寡言,但是骨子里都爱闹而长不大的。只有他是袭承了父亲的严谨和审慎,又加上窜个开始的比同龄人早,不像人人印象里12岁的淘气包,反倒比姐姐似乎还显得大一些。
已经是中午了,母亲做的是西餐。吃完饭後又按照习惯读了10多页原文书──这其实不是必须的,出来度假就开开心心地玩,这是连父亲都默许的,但是父亲几乎从“靴子”最北头开车过来已经很累了,集体活动从明天开始,既然闲来无事,不若一切照旧。
他接过了母亲送来的午後红茶,敲响了姐姐的房门,准备和她一起喝。其实这个安静的家,一直都是和谐温暖的。
姐姐正在看书,似正到了酣畅处,一双和他很相似的凤眸张得大大的,眼珠细微转动扫视著文字,脸颊因为激动有些绯红,挖了一口软蛋糕放在嘴里,刚刚咀嚼完就不自禁念出只言片语──
那只蝎子精……猎人……
手冢国光皱了眉,原来是一本童话。女孩子的心都纤细到脆弱,又追逐浪漫,成天就被这些连自己都知道不真实的东西将所有的热情都吸走。
童话对於他来说可以说是毫无帮助的,所以手冢国光也对童话这类东西丝毫不感兴趣。
他的价值观自打5年级以来就变得很明确,时间宝贵,永远要挑对自己有益的事先做。
与其对著那些魔法咒语倾注感情,倒不如眺望休息休息眼睛。
当自己的姐姐手冢秋子终於十分满意地长出一口气有些恋恋不舍地阖上书时,手冢也道声一会见转身回自己的房间了。
TF幽灵子2
夜幕降临的时候不二格外兴奋,他已经从沈睡中醒来了,刚刚做了一个不错的梦。室内很暗,不过没有关系,他早已经习惯了。黑暗中所有的东西都发出一种偏紫色的蓝色的光芒,稍有些硬的木板床,用粗粗长长的麻绳挂好的秋千,还有厚重的印花纸做成的窗帘,所有的东西都似乎刚刚被最轻柔的天鹅绒擦拭过,和他朋友英二的眼睛一样漂亮。不二不知道自己眼睛的颜色,镜子照不出自己的影子。
而英二是个人类的孩子,6岁的时候晚上离家出走不慎跑到了自己的家里迷了路,最後竟然问自己怎样出去,那时才知道,原来也有人可以看见自己。英二有一双好眼睛。他们一起坐在城堡的屋顶上吹了一夜的风,记得那天风不冷,吹在自己雪白色袍子和英二酒红色的头发上很舒服,他们看星星,说这像一串亮晶晶的葡萄那像一只笑得贼呼呼的狐狸,狐狸想吃葡萄却又有打著小盹儿的黄狗呆在旁边。最後他们笑成一团。连星星都眨著眼睛似乎在和他们一起分享著愉悦。然後他们成了朋友。
不二只有英二一个朋友。
不二曾经问过英二他的眸色,英二盯著他摇摇头:“呐,Fuji,你全身都蒙著雪白色的布,连眼睛也只能看出大概的轮廓来。”
英二转动眼睛不在意而无忧无虑地笑开继续讨论别的事情,於是不二也将那不自在小心心理顺叠好,压在心里面。这对於他来说很容易的,英二漂亮的猫眼总是泄露了许多的表情。
“hi~Fuji,你准备好了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稍微有些生锈的轴因为转动发出嘎吱的轻响,趁不二收拾的空档已经大大咧咧打开门走进来,熟门熟路得如走入自家的花园,“山边的那栋别墅今天住了人咧,我们又可以好好玩一场了。”尚未变化的童声一跳一跳的。不二很喜欢英二说话时的语气,叫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亲切得能柔出水来,比任何一声黑夜里的鸟鸣都要动听。
“这就好。”不二嬉笑著应。也丢给他一张白色的床单,眼鼻位置的窟隆已经挖好。
用英二的话,他们要去吓唬人,和每天晚上一样。自打不二教会8岁的英二披著白色的床单在夜空下飞行,他们就经常一起旅行。英二对这种事情很是热衷,他说他喜欢看各种各样极度惊慌条件下人的脸。3年如一日,而对於不二,从来都任英二胡闹,自己就坐在窗台上看戏,反正这个世界应该没几个人能看见他。不过能跟英二一起说说笑笑,也是最好的。
TF幽灵子3
需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特别是对於节省力气的不二而言,他的体质不算太好,特别是在月光很强烈的夜晚,有时候飞行的途中都需要停下来作片刻的喘息。英二的精神相比之下就好许多,虽然不二算他半个老师,但现在可是青出於蓝胜於蓝,总会很自觉地将不二的宠物猫“咖策”一起被在肩上带去玩,有时突然有了兴致还会炫技术一般在空中表演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翻转,还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光束”。就像英二的人一样。
他们掠过一片广袤的丘陵,风在耳旁呼啸而过,唱著豪爽的歌,接下来是澄净的湖水,不二飞得低极了,身体都要轻轻擦上水花,英二在他身边关切地问:“呐?Fuji要是累了我们休息一下。”於是不二不给面子地笑出声:“英二放心,我只是很喜欢水面上的潮湿气息。夜色里依然能看见浮在碧波上的青萍,像散落的小花。不二歪著头想,风便是从这细碎小花中升腾起来的吧。不觉出了神。以至於经过一片生气盎然的森林时衣袖擦过叶子发出的细微声响都未曾听见。
英二一声叹息:“Fuji,你不知道白天来这里有多美。”
不二沈默,他想英二真的很关心他。
“咖策”乌黑的尾巴勾上不二的肩头,从英二身上一个秋千荡过来,目的地已经到了。
英二已经顺著没关的二层的窗户爬进去,蹑手蹑脚往床边挪──碰巧进的就是卧室。正是好天气,谁睡觉还关窗户呢。
不二也跟上来,将呢绒布制成的窗帘拉开一角,并腿坐在窗台上,衔起一根草茎。清新的味道透过白色的绸缎,直入肺腑。
是个整洁的屋子。虽然因为只是租用度假别墅显得并不很豪华,但的确所有零碎的物品都恰巧摆放在了最顺手的位置,空气中有隐约的古龙水的香味,压住了常年为有人打扫的霉灰味。不二眨著眼睛想,不过才住多久,这房间已经染上了临时主人的气息。
房间里有锺表在响动,不二遥遥透过英二的身体凝视著睡在床上的人,约摸和英二一样的年纪,眉头紧锁,呼吸绵长,似乎已经陷入了深沈的梦境里,细看五官匀称而深刻,长大後估计是个英俊的小夥子吧。
英二爱玩,随手抓了桌边一只玫瑰撕下片花瓣就想往那人嘴里塞。怕他玩得太过火,不二正想阻止,却见英二触电一般手马上缩了回来,顺带还向後退了一小步,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不二觉得奇怪,忽然就发现了症结所在,呀呀,眼睛忽然睁开了呢。
但当他从双眸中看进去的时候,也不禁触电一般轻轻抖一下,险些从窄小的窗台上掉下来。
狭长却像钻石切割出来的凤眼里,棕色的眸子尚且带著初醒的湿润,却是镇定而带著戒备警告气息的,实在不像英二的同龄人。
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看见了那人眸子中的某一个点上暗室里有白色的衣裙在翻飞,虽然只是被菊丸身影挡住大半後所剩的一角,但不会错的,那里的确是他。
啊,这在英二的眸光里都只是模糊的影像,不二觉得有些畏惧又有些期待,他第一次在别人的眼睛里看见了如此清晰的自己。
TF幽灵子4
手冢国光并不著急从床上坐起来,从比床稍高一些的木质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取来了盒中的眼睛戴上,不出声地打量著两个不速之客。离自己近的那个瞪大了眼睛有些怕地深吸了一口气,顺手将蒙在头上的床单子扯下来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一些,似是什麽鬼主意没有实现,又有些丧丧地撇撇嘴,比自己的妹妹表情还要丰富许多。
而另一个则在刚才从窗台正中间向左稍微错了错身,动作很轻巧,三个人的位置由直线变成了三角形。
不二也不急,闲适地晃动双腿听室内三种不同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倒是侧面看来英二的表情面团一样瞬息万变。估计吓人不成反被吓正在气头上,再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於是尴尬就在这微不可闻的笑声中冰雪消融了。
耳力好的英二回过神来愤愤地怒视他一眼,但眼底依然不带一点火气。
先发话的则是房间的主人:过来。他说。
也许为了不影响其他还沈睡著的人,声音并不大,但在这针落都可闻的寂静里也很真切。也许刚刚开始变声,低沈的发音并不饱满,但也十分好听,看来声音的主人也没生气。
不二知道他在叫自己,因为他能感觉那双戴著眼镜以後更清晰的眼睛看得是自己。於是也不遮掩,从略高的窗台上滑下来,环起双手站在英二身边,熟人一样打招呼:“午夜好。Fuji,这是Eiji”
“……午夜好。Tezuka.”手冢没想到破窗而入的人也会如此轻率地留下名字,对方先发制人,自己则被动了。
正在此刻远处教堂的锺声模糊却震人心肺地响起来,现在应该正好晚上12点。
於是手冢效率极高地叠好被子後邀请他们同坐到床边──同自己差不多高而声音温和的人怎麽看也不像杀人越货的──他想扭亮床头的灯,却被白色的衣袖制止。
於是不二不客气地坐下来,顺手拽下还有些发愣的英二。他想也许这个晚上会比想象的精彩。
手冢的话其实是很不按常理出牌,比如锺声结束以後他马上问:“透著厚重的布……能看见外面吗?”
虽然太过冒昧,但他对离自己不到一米远的这个叫不二的少年很感兴趣,说话清淡淡的,一开始时事不关己地远远看著,现在则又透出些喜悦的神色来──虽然他不能透过他一直没有摘下来的“床单”看清他的脸,但依然能观察到不少细致的,比如应该会很清秀的男孩子。
不二想他可真是一针见血,也不隐瞒地如实相告:“不会哦~我从来都没有脱下过它呢。”
於是手冢只是不置可否地“恩“了一声。月光下用余光都能清晰地看见衣服上并无斑驳的污渍。
英二见面上严肃的人其实也没有想象中冰冷,也尽量放小声音插上嘴挑起话题。
“对了Eiji是我的名字而非姓氏哦~所有见过我的人都这样叫我,……”
见他们没有走的意思手冢也不马上撵人,反正已经被二者搅扰的睡意全无,而且这比起与姐妹甚至学校同学间的谈话也的确有趣些。
对话就一直这样安安静静地进行下去。
幽灵子TF5
黑夜中第三次有忽然的一下浑厚巨响划破夜的寂静後又忽然归於平淡没了下文。一点半了。菊丸拉了拉不二的袖子,不二会意地笑,他们必须在天光升起之前赶回去。尽了嘴边的一句话将一颗圆圆亮亮的小珠子弹到手冢的手心里。珠子在半握成拳的掌心滑动两下,然後乖乖地躺下来。
“是什麽?”手冢将掌心展开,眉头微皱地看不二,这夜他有些多语,但的确很愉快,似乎他们不是素昧平生,而是情投意合的友人一样。
“东方传说中吃了长生不老的夜明珠~~”英二拖长了声音,故作神秘地抢答。
接到再一次询问的目光後不二也玩笑般顿了好半天才开口给出谜底:“呐,吃了它早上起来不会有黑眼圈哦。”
原来是代替睡眠的药。
手冢将信将疑地打量了好半天又嗅了几秒,闻到淡淡的春天里的花香才含到嘴里,满嘴都是甜甜的味道瞬间即逝,再过一两秒因为生物锺被打乱後有些疼痛的太阳穴也停止了剧烈的跳动。
刚重新披好白衣的英二把这一系列的动作看得仔细,有些愠恼,语气也冲起来:“我可都把喜好厌恶都告诉了你,还不当我们是朋友吗?”
“英二。”不二快两步走上前去,揽了一下他的肩,在他耳畔低语,“他的怀疑可有根有据呐。所以别这样说。”
英二深吸了一口气,还想瞪过去,与看了不二一眼,不甘地作罢。
从手冢的角度看不见也听不清不再说什麽,只是看不二如削的肩膀,在刚刚转入室内的月光下轻薄得好像能融化掉,发现自己好像做了什麽过分的事情,让那个声音温柔的人伤心了。
不二走到窗台上,燕子一样轻巧地跳上去:“那麽手冢君,有缘会再见哦。”
“再见。”手冢觉得他不喜欢这过於尊敬而显出疏离的语气。尤其还是从不二的嘴里听来。
也许不愿意在这里多呆一秒中,英二已先他一步抢了咖策越窗而去,成了夜空里茫茫一白点。
不二满意地侧头看够手冢惊讶的眼神──其实半个晚上就大概了解,手冢连神情都一板一眼,带了面具似的──然後也纵身急急去追英二了。
“Fuji,Fuji,我再也不要见他。”英二明显还在气头上,“我英二大侠生平最忌怀疑。”
英二对谁都是开诚布公的。
“是了是了。”英二这般气还是第一次,不二只好应著。
“但Fuji好像很喜欢他。”
“哦?”不二也不反驳,愿闻其详地等下文。
“直觉,总觉得你们的性子好像很和得来,而且一定还会见面。这里告诉我的。”英二指指心。
抿了抿嘴唇,未等不二说话又接下去,“呐,Fuji,也许你会和Tezuka成为好朋友,但不可以好过和Eiji哦。”语气是认认真真的。
怕不二累他将速度稍稍减慢,这该死的月亮。
於是不二笑了,伸手揉乱英二因为气流的关系向後飞起的头发,笑容一直跃上他从未脱下的白衣透出来,形成细致好看的银色皱褶,就像暗夜中开放的昙花一样。
TF幽灵子6
手冢再一次见到不二是在三天以後的夜晚,一连几个白日爬山观海恬淡惬意,那带有些神奇色彩的夜晚似乎都被记忆的河水冲刷得淡了下去。然後意外地又看见了他,在晚上准备睡袍打开柜子的那瞬。
“好久不见。”
手冢顺著声音低下头,披著白衣的不二稳稳当当地倚著柜壁打磨光滑的实木板斜斜地坐著,修长的双臂抱住蜷缩起的膝盖,躲在挂著的大衣长长的下摆後面,带著尚未睡醒的声音和他问好,“呐,Tezuka,把灯关上吧。”
於是因为玩乐器修长有力的手指很快著了魔一样摸索到柜子斜上方光滑的开关上,回过神来的时候本不明亮的寝室已经乌漆漆一片。
待瞳孔适应好,手冢弯下腰借了一只手把他拉出来,隔著不二略长且没有开口的衣袖,他觉得不二的手在温度适宜的夏初如铁片一样冰冷,於是下意识握紧些。他想也许不二是个年纪小小的催眠师,刚刚的确让他失神了。
“深夜好。”手冢干脆把百叶窗也放下来,有些年头的窗子发出一声闷响,然後将自己的屋子完全与世隔绝。看不二的架势,一定是很不喜欢光的。
不二因为手冢的体贴很开心地笑出声代替道谢──他觉得其实这样才更有诚意些。他刚才做了一个不错的梦,恢复了精神故意语气古怪地说:“嘿,为了见你,英二都弃我而去了呢。”有些前言不搭後语,但英二死活不肯再来也的确令他有些遗憾。
“……”这时手冢才发现比上回少了一个人。
不二看上去要比初识心情好许多,虽然两个人都不爱说话但是气氛很不错,似乎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手冢摸黑去了厨房拿了些带汽儿的矿泉水的,两个人一起翻阅手冢已经冲洗好的旅游照片。
其实不二不需要吃什麽或者喝什麽的,但既然手冢倒上来他也乐得一尝。舌尖似有东西在引发小范围的爆炸,沁人心脾。
他想他和手冢也许真的能成为朋友,如英二所说。虽然相处时间肯定不会长。
所以在相册阖上的同时他装出随後提提的模样笑说:“Tezuka,猜猜我是谁。”
手冢喝了口水,慢条斯理地摇头,郑重其事地说:“此乃古今谜题呵。”
不二闻言眨一下眼睛,笑弯了腰,没想到小大人一样的男孩子也有冷幽默的,笑够了他抬头看他眉心舒展,而且在等他开口说下去,有些警告性质地告诉他:“呐,Tezuka,你要相信我。”
手冢点头应他,其实他不把眼前的少年当作外人。与身边的人不同。他总能将他的每一个甚至连自己都不会察觉的细微的表情在一瞬间分析得透彻,也许这就是大人们常说的缘分。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谁。……”不二将话说下去,语气也不自知地低下去,手冢听得很仔细,不二单手不怎麽使力地支著头,隔著这层白色他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有耳畔的声音才是手冢唯一了解他的路径,而他分明听出了明朗中叫嚣著的渴望和潜伏著的迷茫来。
TF幽灵子7
怨念一下古文卡到不行的叶某来更这篇。
“有些可悲呢”他坐在床的一角摇晃双腿,手指将手冢的眼睛拿起来翻来覆去地旋转著把玩──人在思索的时候大多是这样的。看不惯精灵儿一样的人这副表情,手冢抢过眼镜,把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掌心,不二如获至宝一样地紧紧握好它。“我的身体死了,我的灵魂醒来以後就住在这里,已经好久了呢。”手冢的掌心温暖结实,许是因为此声音也多了神采,像纯正的小提琴,“我住的城堡里书籍丰富,随手翻著玩的时候说这种非人叫幽灵,往往会没有亲人,没有牵挂地继续活500年,或者更久。若是身形尚小的,会被称为幽灵子。”不二透过白纱盯著房间里的墙壁,粗糙的纹路恰似心中划开的涟漪。黑茫茫白茫茫分不清楚,彼时那种若有所失的心情此刻依然能叩击自己的心弦。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像手冢说这些──也许直觉使然,不过幸运的是,那人的表情依然平淡,带著那麽点巧妙掩藏住的怜惜看自己,看来是不介意继续听下去了。比自己略的大手加重些力度,他这才意识神思驰骋很久了,也不顾手冢是否看得见,慌忙忙露出一个歉意笑容的笑容继续讲下去,他控制好节奏,不让太多负面的情绪波及手冢的心情。
“Tezuka,能想象吗?什麽都忘记了的感觉。心中莫名地无牵无挂,大多数人又看不见的,路过镜子都不见自己的影子呢。而且……连时间流逝了多少都没处考究。很容易被忽略漫视呵。即使看得见我,也会吓跑的。”他意识说得太多,只得停了言语干笑一声,刹住思路,松开了他的手回到初遇时恬淡的模样。离奇但是平淡的故事到这里算是完全讲完了。
忽然发现一双凤眸在夜色的薄雾里刺穿一切向自己射来,他险些下意识用双手感触自己脸上的白不是否还存在──手冢的视线带著阳光里的灼热,就像白日里令他向往又不得不回避的阳光一样,似乎能将他一并点燃。在发现一切如常以後他在心中小小地舒了一口气,此刻反倒庆幸自己的这层面具了。
“可你现在有了Eiji,还有……我,不是吗?”他重新拉回他的手。变声的少年未完全沈淀下来的清冷的声音里像是掺上了可可奶,镇定的作用不弱。目光燃烧的越发剧烈,想要将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他。然後瞬间骤然熄灭──手冢闭了眼。二人起伏的呼吸充斥了暂时没有交流的封闭的空间。
“Fuji,我信。”手冢最後表了态,他没有什麽理由不信他,那份长久以来的寂寞将他的心都缠绕得紧紧的、勒地生疼。他想这些东西,永远微笑著无忧无虑也懒的思索的英二未必能懂得。他睁开眼睛再一次认真看他,隔著一层此刻根本微不足道的薄纱,猜测他清秀的眉眼。幽灵子,却轻盈地向仙子一样,仿佛腾空後就再也寻觅不到。他知道他会飞、会做药丸、能言善辩还能透过许多不透明的东西看见後面的物体,但这对於冰雪聪明的心而言,著什麽都算不上。不二不常问,不论是别人的想法还是其他,都只爱自己站在一旁看。但这不证明他没有疑惑不迷茫。正想著,忽听眼前的少年由心中发出的银铃一样的笑声,那是感谢了。
TF幽灵子8
门忽然被轻轻叩了三响“Kunimitsu,发生了什麽事情吗?”年轻女子的声音富有弹性,在尚未眠的深夜响起也不显突兀,手冢直觉的糟糕,动作一僵,在不二看来像偷糖吃的孩子。不二倒是毫不介意地收了流水般的笑声,毕竟被人打断了。
但手冢从不二的声音中明确辨认出,他嘴上的笑意纹丝未退,是的,不二似不知道来人了一样照旧开口:“放心。”
不能否定,这二字似有四两拨千斤的作用,不知不觉中悬起的心神奇地平静下来。手冢找回自己沈稳的声音回答:“不姐姐,没什麽,只是刚才口渴去找水了。”不二回头看他,间或轻咳一声,目光怕是多半戏谑吧。但依然很配合地帮忙,几乎是稍挥动手,两个水杯就像施了魔法一样一个藏进机械地打开又机械地合拢的抽屉里,另一个则已经被塞入手心,不厚的被子也妥帖地卷到身上。
秋子还是不放心地推门进来柔声略不解地问:“我怎麽听到了你自言自语的声音?”见手冢真是在饮水才叹了一口气。不二就贴在手冢身旁弓著身子站著,清浅的鸟儿一样的鼻息吹在手冢耳边,此刻和普通的人仿佛别无二致。并不是他刻意要选如此别扭的姿态,但手冢秋子的眼睛瞳孔极小,连黑夜中都只有垂直的一道墨绿色小线,猫儿一样的,令不二好不好奇地希望认真观察。似动了什麽歪脑筋,向手冢说:“你姐姐的眼睛真好看。”最後的称为声音加重,“Kunimitsu。”
的确是个很有趣的名字呢。不二唤著个名字时送了气,本显中性的声音少了分圆润,落在人心里溅起小小的剔透的水花。
手冢在心中轻叹,原来连名字都可以做文章。这和上次见面见到的不二真是千差万别,估计是愿意交心了。但清风过境一样的气质怎麽都变不了。不二的观察力真是不凡,一眼就能猜出来者的身份:姐姐生性并不算稳重,大多数人会以为自己稍大一些的。手冢渐渐明白姐姐根本看不见他,而且果然若是不二愿意,别人连他的声音都是听不见的。
“啊,没有,抱歉吵醒姐姐了。”尾韵里带著真挚,这话可没有骗人的意思。
秋子不再问,声音打著弯地又一次说了晚安,轻声将门带好。而不二则也清道一声晚安,不偏不倚地与秋子的声音重合上,两道刻意压小的声音在片刻後同时散去。身边的鼻息早已经消失,有风从手冢背後飕颸而来,再一看,下弦的月光仿佛流动的空气,窗户大敞四开著,有些厚重的帘子在被风的地方有浅金色的长坠轻轻飘起来。空气中还残留著不久前的谈笑。
真像手冢印象里唯一一抹对幽灵的影子,闲云一般,来去无声息。
有不知何时留下的白色纸片握在自己的手上,被写下漂亮的哥特字的人淘气地撕成了三角形,边缘整齐。里面包著被称作夜明珠的药丸。
──呐,Kunimitsu,两天以後魔术师深林里的星星很漂亮哦。
亲切而不显突兀的称呼,婉约的邀请,笃定自己会答应,这个晚上自己太多的情绪波动,都一定被他尽收眼底了。
不重要的,都不重要的,无论他是谁,有多大,长成什麽样子,又从哪里来,他都愿意分享他的带著疑惑的忧郁和孩子气的笑,都愿意。
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收起,带著草香的梦将手冢包围。
TF幽灵子9
今晚的风很好,正将绸缎一样的白衣吹起,但树叶又是无声。不二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坐在一棵老槐树的枝梢,一动也不动地屏息抬头望天。啊,昏暗的夜空如一块完整的墨玉,没星星呢,但他一定会来。林子很大,他身处的位置大约是正中央,有小小的任性,但更多地试想试探那人了解自己多少。
听见轻微石子在小径上滚动的声音,接著有笔直的人影从不到20米的地方走来,呼吸没有因为今夜的“加餐”而紊乱,想必身体非常好。
“Fuji。”他站在树下抬头看他,语气有势在必得的喜悦和对他藏身地点的不满,“下来。”他向他伸出手臂,想要接住他,但想到那幽灵定身轻如燕,又略显尴尬地收回。
家人们都还在安睡。他并没有找他多久,只是顺著进林子的路一直选择右边第一个岔道口寻过来,遥遥看见不二舒了口气,这样类似不期而遇的见到他,是巧合也是直觉。
手冢一直是不信直觉的人,此时他想这和他曾经不相信童话相差无几,都是草率的习惯。
不二应了一声,翩然飘下树站在他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脚落地都不曾听到声音。
“Tezuka……,你愿意和我一起飞吗?像那天你看到的我和Eiji那样。”前两天开尽了玩笑,今天开口踌躇半天,还是觉得叫眼前比自己还略高一点的不苟言笑的人的姓更加自然。
“好。”他颔首答应,又皱了眉头补充,“还是称呼我的名字就好。”
原来他在意。
走在侧面的不二肩膀轻微地抖动起来,好容易压住笑声,将四个音节轻轻重复,恍惚间又想起什麽一样:“也好,那麽,你能不能送我一个名字呢。”
不二说这话的时候是认真的。他打算一会再提教手冢飞行的事情──反正这对於手冢应该很快就会易如反掌,所以停了脚步,在一小块林间空地上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让手冢也并排坐过来,又是那天很没有安全感的略微蜷腿身子缩成一个球的样子。
手冢随他的意思,接过刚才的话:“你忘了自己的名字?”他问得有些直白,但话里并没有带刺,所以不二也不介意地承认。
他只是希望他送给他一个名字,他只是觉得他能给他一个自己寻找了多年的咒语。
“我们去飞吧,Syusuke。”他站起身,回眸看他,目光聚焦到朦胧的面孔上大概眼部的位置。不二也不语地跟在他後面走,那三个音节如同明净的春日里花丛中鸟儿的呢喃──虽然他不曾真实地感受过,但根据英二的描述,一定就是这样的。就仿佛灵魂中的圣水从头顶倾泻於全身。他曾经目睹过许多童婴的洗礼。
沈默间的香味无声地散发开,宛如夜昙初绽。不二从来相信安静是有味道的,此刻的居然这样好闻,满心都没有孤单的阴霾。
他们要找广阔的林边草地练习,这是他刚刚告诉手冢的。黯淡的天光在自己的视野里亮度应比正常人大许多,一地静悄悄的斑驳的树影,看来出树林的路还很长。半米前手冢毫不拖踏的脚步声很坚实,似乎可以一直引领著自己走下去呢。
是的,他很少和谁独处,和人独处的时候有很少如此的安静,但其实他是个喜静的人,心中一点点绷紧著的弦在此刻松懈下来。神清气爽。
TF幽灵子10
前面的手冢停住了脚步,不二会意地走到前面去,身体迎风,颇有些张扬地伸展了手臂,仿佛要拥抱天空。他觉得这个夜晚过於美好,以至於希望它停留在永恒。
──呐,Kunimitsu,看好了。其实人人都可以飞翔的。
又转过头来孩子气地说:“但是别外传哦。”
手冢认真地看。不二的动作轻盈如芙蓉脱水,不禁嘴角持了一份笑意,正被不二逮个著,也不觉得尴尬,反倒是不二看见这难得的表情略微一愣。
故意变慢的动作依然一气呵成。伸展的手臂翻转手腕,掌心放松地向外打开,长长的白裙里的双脚似乎蓦然一蹬地,深吸一口气,就飘浮在了空中,他在空中侧身了180度正对他,比在陆地上要灵巧许多──虽然即使平常走路,不二也一直是悬浮的。手冢暗度他是否此刻正在弯眉浅笑呢。
接下来的动作就是花哨了,流星一样地移动,精灵一样一段舞步,垂直方向上连续三周的旋转,看得人胆战心惊,这幽灵则悠哉游哉地停下来解释:“我将它教给了Eiji,这动作叫光束。”当时英二头晕目眩了整整两天,才将它演练到完美。
“Syusuke。”他还是忍不住警告性地唤他的名字让他小心。
放心。他挥挥衣袖示意他别随时一副箭在弦上的表情,他会有分寸。刚才又一次听到不到一小时前刚刚得到的名字,笑意加深的同时发现这似乎本就是从自己的骨髓中提炼出来一样亲切。
Syusuke啊。
黑暗中不二就是萤火一样的发光体,却比漫天繁星的夜晚更令人神往。深深的草蹭著手冢的脚踝,痒痒的。他想那些一个人作息时间规范的日子,很少这样浪漫地仰望天空。也很少有人能轻易地打乱自己的生活。
瘦小的身体还在兴致勃勃地火焰一样地跳动,他没出声音,但这不证明此刻不是好心情。
手冢想此时的他们才像真正的孩子吧,不服管束又贪玩的。毕竟他才12岁。
眼前的身影忽然一晃,以为又是玩笑,正想皱眉开口制止,却见不二身形不稳从半空中直砸下来,不由慌了神,连跑了两三步,万万幸接住了那片白色的羽毛。
很轻,不二的身体几乎没有重量,但下落的速度太快具有的惯性还有手冢本来的慌张还是让他们失去平衡坐在了草地上,不二白色的衣裙沾上了夜间的露水,但太过绵密柔滑的丝线让它们很快重新滑落,夜色里晶莹闪烁。心跳还没有平覆,但手冢急於把埋在自己怀里脑袋挖出来问他有没有受伤,然後狠狠地教训他。不二没有动的打算,一动不动地呆著,他说“Kunimitsu抱歉,让你担心了。我没事”,声音嗡隆。
手冢刚才的确动怒了,怒不二的大意和自己的疏忽,虽然知道他们见面不过三次,虽然他知道即使摔下来也不会怎样,不二是幽灵啊。但听见他的语气又只能将所有的话都收起来,沈默著不做声。
谁都不知怎麽打破这个气氛,便都雕像一样坐著,连时间都静止下来。不二的身体不恒温,冰冷冷的,手冢徒劳地将手收得更拢一些,听不二轻语:“我真的没事,只是刚才太累了。”他抬起头,隐约是往常一样的笑容。
手冢放开他:“以後别勉强。”不二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他觉得自己没温度的脸有些发热。
谁都没有再说学飞行的兴趣,并著肩往手冢家的方向走。
进门的时候不二轻巧地道声“晚安”,“小心些,Syusuke。”手冢似有什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只到了一声“晚安”。
接住他的反应是一种条件反射,他离开自己的怀抱时会若有所失,看够了他不同的表情会微笑,知道他的孤单时觉得自己的心都被震得微疼。手冢从来都是一针见血的人,虽然年纪尚小,虽然未曾经历过,但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他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