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缘》帘轩

12、衙门在哪儿

　　时间仿佛一刹那冻住了一样，聂文一脸的不可置信，钱俞枫出手后就立马后悔了，自己跟这小身板动什么粗呢，真没必要。
　　聂文惊呆过后，忙捂住自己血流不止的鼻孔，“殴打秀才，蔑视律法”这个罪名赫然跃入脑瓜子里，哼哼，秀才可不是白当的。
　　聂文愤怒的眼睛瞪视着钱俞枫，一脸你死定了的模样，“大胆，胆敢殴打秀才，我要去告你，将你打入大牢，尝尽牢狱之苦，待我写好状纸，呈交衙门，哼哼！”
　　聂文信心十足，头也不回地外出寻找衙门，一心一意地要让钱俞枫认清他也不是随随便便被欺负的。
　　‘天哪，那蠢货又要干嘛？’钱俞枫疾追出去，“呆子，站住，去哪？”
　　哪知聂文跑得更快，‘难不成让你抓回去，我还要去县令大人那揭发你的罪行，违律者当受罚。’
　　钱俞枫顿觉好无奈，瞧那跑得像兔子一样的背影，‘算了，让他疯去吧。’回去拿上公文包，向公司驶去。
　　这一天对聂文来说，毫无意外————饥饿交加。开始凭着一通火气，乱跑一气，结果聂文悲哀地发现，寻不到衙门。
　　眼前一条条大道，各种“囚车”疾驶，还有人骑在似车非车，似马非马的物什上跑过。向一老妇打听衙门，她却眼神甚怪地走掉了，几人下来，俱是如此，弄得聂文自己都一头雾水。
　　肚子又在叫唤，恰巧路边偶有一小店铺。聂文思虑再三，掸掸衣袖，整理发冠，可惜头上的方巾已不在了，便中气十足地进入小店。
　　大叔看这个艺术气息十足的男人，毕竟现在男人留长发很少见，但还是问他要吃什么。
　　聂文捏了捏怀里的几文钱，“老板，来碗阳春面。”
　　“阳．．．．．．阳春面。”大叔道，“这个没有，吃其他的吧。”
　　聂文疑惑，‘连阳春面都没有？’，“罢了，来碗馄饨。”这个倒是有的，狼吞虎咽地吃完馄饨，连汤渣渣都没留下。
　　“老板，上碗凉茶。”聂文摸摸肚皮，一碗馄饨果然有点不够。但也不能多吃了，银两不够啊。
　　“小伙子，哪来的凉茶啊，白开水要不要？”大叔把油腻的手往围裙上搓搓，“三块钱。”
　　‘哼，连你也来欺侮我么，看我外乡人，好欺负。’
　　聂文轻声嘀咕一声：“不给便不给，谁稀罕得你那白水。”当即摸出三枚铜钱，拍在桌上，起身便走。
　　大叔忙拉住聂文，“小伙子，钱还没给咧，这就走啦？”
　　“胡说，那不是钱么，老板休得无理取闹。”聂文指着桌上的铜钱，又上前把钱放入大叔手中。大叔捏着铜板正反看了看，隐隐有些生气和不耐，那张油光满面的脸拉了下来，语气中带了点不客气：“你这小伙子，连三块钱都要赖么！”
　　把铜钱举到聂文眼前，“谁要这三块鬼东西。”想扔又觉得不太好，反手又拍回了桌上，“才三块钱，快点，我还要做生意，没时间跟你耗。”
　　这时，旁边一桌客人叫道：“老板，我的葱油拌面好了没，快点。”
　　“唉，唉，快了快了。”大叔抹了把脸上的油，往围裙上一搓，向聂文摊开手，“快点，快点，没看到我这么忙吗！”
　　一个妈妈领着小男孩过来把几块钱交给大叔，随手抽了张餐巾纸给小男孩擦嘴，“老板，走了啊。”大叔点了点头，“嗯嗯。”
　　聂文反倒傻眼了，那一个个的小圆块才是钱么？难不成此钱非彼钱？聂文摸上桌面的三枚铜钱，轻揣进兜中，一时竟无言以对。
　　在大叔的眼光中，聂文羞愧地摇了摇头，原本理直气壮，此时却不敢抬头回看一眼。
　　卖了这么多年的早点，倒还真的碰上了一位吃了三块钱霸王餐的人，大叔自己也觉得不可相信，聂文恐老板不相信自己，很自觉地将衣兜外翻出来，解释：“我真没有钱，就这几个铜板，要不，老板就收下这几文钱吧。”
　　这可怎么办，总不可能为了三块钱去报警吧，又不能把人打一顿。老板要聂文打电话给朋友或父母，聂文却反问一句：“谁是电话？为何要打他？可是犯法了？”
　　大叔嘴角抽了抽，只好自认倒霉，挥挥手让聂文离开，就当送他一碗馄饨了。聂文一番感激，赞扬了一通才离去。当然，大叔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觉今天晦气，一大早碰上个疯子。
　　如往常一般，八点过后，外面几乎没什么人影，太阳如一条火烧的舌头舔过地面，一阵阵热气袭来，清晨些微的凉爽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扫大街的大伯早早地蹲坐在树荫下避暑，路过的汽车上丢下来一个废瓶子，他急忙忙跑过去扫掉，又急忙忙退回去呆着。
　　聂文被热气一蒸腾，肚子里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冷静下来一琢磨，恍然大悟，估摸着这里的官府怕是不叫做衙门，怪不得之前那几个人眼神甚怪。
　　‘自己人生地不熟的，此地怕是甚广，一时也不好找，看来得从长计议。’聂文边往回走，边擦拭额头的汗渍，背上已冒出汗来，沾湿了衣服。
　　也亏得聂文脑瓜子聪明，一通乱跑下来，东找西找倒也寻着了回去的路，可惜此时的钱俞枫正在公司，房门紧闭，聂文用力推搡，无论如何却是进不去。

　　时间指向下班，钱俞枫草草收拾了，本想早点回去，他也不清楚自己心里为何有点焦躁。“扣扣”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叶雅雪一身紧身短裙更是衬得女人味十足，前凸后翘，异常性感。
　　“钱总，有件事，昨日盛园集团的潘总刚回国，他手头有个项目，人现在就在秀斋，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她好像怕钱俞枫不答应似的，补充道：“机会难得，其他几家公司也都在盯着。”
　　钱俞枫压下心里的不耐，整整衣衫，就往秀斋走去。潘总正跟几个人开怀大笑，不知是讲了什么，钱俞枫刚进去就看到这样一幕，在座的有两个中年男人，一个年轻人，竟还有一个外国人。
　　看到钱俞枫，潘总不仅没惊讶，反倒一脸惊喜，上来就请他入座，“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哈哈，刚刚小军还提起钱老板，说钱老板年轻有为哪！”
　　钱俞枫眉毛一挑，看向那个年轻人，两人目光交汇，年轻人微微点头，算是招呼过了，眉眼间与雅雪有几分相似，此人不知是敌是友。
　　一番酒杯交错下来，待结束时，已是十点多钟。生意人大致都相同，另外两个中年男人都提议去娱乐娱乐。
　　潘总喝了口茶，满脸笑容得答应了。钱俞枫此时却没什么心情去娱乐，只好开口婉拒了潘总的好意，雅雪低低地开口：“老板．．．．．．”
　　想说什么，却也没说出来。钱俞枫对她轻摇下头，她也就闭口不言了。
　　潘总挽留了几句，奈何钱俞枫直说家里有事，只好与之道别。
　　冷清的路灯下，叶雅雪踩着高跟从车上下来，有点犹豫，不似平时利落大方：“钱总，其实真有急事的话，你．．．．．．完全可以不去的，我是指今天见潘总的事。”
　　夜风拂过，飘来一阵花香，带动钱俞枫额头的短发，露出一双黑眸，英气逼人，深邃，似乎比夜幕还来得黑，让人深陷其中。
　　叶雅雪盯着这双黑眸，一刹那只觉身边的万物都消失了，只想着能再靠近点，再靠近点就好了。
　　“没事，别多想了。好好休息，明天见。”钱俞枫的声音悠悠荡来，叶雅雪回过神来，反应到刚刚自己的失态，白皙的脸颊上飘起两朵红云。
　　“钱总，要不要．．．．．．”话还没说完，钱俞枫却已驱车离开了。
　　一声淡淡的叹息晕开在夜风中，随后是“哒哒”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口。

　　酒店走廊的灯没有打开，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趴在门口，一动不动。钱俞枫心头跳了两跳，该不会是．．．．．．走近了，果然不出所料，正是早上一脸气愤加豪迈冲出去的聂文，不过此时却是睡得正香，头抵在门上，额头磕出一个红印子。
　　脚底下是厚厚的地毯，将脚步声消匿于无形，聂文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连带着整个人都往下滑，这几天瘦了一圈的脸如块抹布一样擦过门面，并留下一条口水痕迹。
　　钱俞枫想推醒他，却又使坏得直接把门打开了。“啪”得一下，聂文摔了个狗吃屎。房间里是瓷砖，生冷又生硬。
　　聂文两手肘磕得颇疼，身上本来就没几两肉，直痛到骨子里去。
　　“你作得甚事？”聂文一骨碌爬将起来，隐隐又有些生气，不待发作，肚子倒先“咕咕”叫起来，四周寂静，响声越发清晰。
　　钱俞枫自顾自进屋脱衣换鞋，松了松领带，勒得有点难受，略显焦躁的心却平静了很多。
　　聂文可能是饿过了头，肚里隐隐不适，跑到卫生间喝了口凉水，暂时先解解渴，不想肚子却更不适。
　　钱俞枫锅里滚上热汤，出来刚好看见那呆子饮自来水，不禁抚额无奈。“你在干嘛？”
　　“解渴，滋味自是比不上我家山上的凉泉，学生只能将就一二。”
　　‘将就个屁，我吃住都供着你，都快比上亲爹亲妈了。’钱俞枫心里骂道，但也没说出来，怕这呆子脑子一抽，又疯跑出去。
　　“过来，过来，那些水是洗手用的，喝的水在这里。”钱俞枫拍拍饮水机，拿杯子接了杯水，红的是热水，蓝的是冷水，一一嘱咐好，想起锅里热着汤，趿拉着拖鞋往厨房走去，顺便还给呆子下了碗面。
　　热汤下肚，再把面吃完，才觉浑身又充满了力气。吃人东西，不好给人脸色，聂文整整衣襟，对钱俞枫作了一个揖，“多谢钱大哥，此次回乡，路途遥远，恐要在钱大哥家多叨扰几日，望大哥见谅。”
　　“呦，这时候晓得客气啦，早上不是还要送我去坐牢么？”钱俞枫大咧咧得把脚挂在茶几上。聂文脸色有点难看，想道声歉却又觉得不应该，早晨确是钱俞枫不该。
　　钱俞枫也不是非要听呆子的什么回答，也没打算留个人在家里，哪来的回哪去。边脱衣服边回卧室，“早点睡吧，明天带你去警察局。”
　　聂文看他没收拾的打算，只好自己端了碗去洗净，搁在台面上。不是他不放，是不知道碗橱在哪里。
　　躺在沙发上，盯着“夜明珠”端详了一会儿，眼眸子便开始花花绿绿，聂文睡着前还想着‘这夜明珠当真好东西，白昼竟还不会发光，只是夜深了，亮一宿，难免睡得不太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