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幻想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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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若我为神骨，创/世造人，唯愿你我同在，不离不弃。
part 1
阳光从青空投照在浴室的一隅，鸟鸣声响起。
坐在澡缸里已经整整一个晚上的七濑遥在微睁的睫毛间感觉到了晨光熹微，便从早已冰冷的水中坐了起来。
“都说了不要在水里泡澡太久啦，小遥。”
虚幻的上空似乎传来了那个人的声音，从长梦中醒来的七濑遥揉揉眼睛，很自然地向逆光的人伸了过去。
三秒后，那只手才将他拉住，从水里带了出来。
七濑遥正视着那个微笑的男人，突然向他的前胸伸出手。
清晰地看见纤细的右手，穿越了他的身体，没有一点实质。
“不要开这么恶劣的玩笑啦，小遥。”橘真琴无奈地苦笑，“实体化虽然需要一段时间，但是我真的有痛觉哦！”
骗人……
明明一切都不是真的，明明……
“抱歉。”
反应过来的时候，道歉的话已经说出了口。
那人如同记忆中一样，笑得温和。
明明，是个完美的世界，只是不真实而已。
只是不真实而已，因为这里是幻想乡啊……
part 2
因为这只是幻想，所以七濑遥习惯。
从他来到这个名叫幻想乡的地方的第一天，在记忆里无比熟悉的岩鸢街道上行走，看到蹲在路边逗猫的那个男人开始，一切就是不同的了。
茶发男子微笑着唤他的名字，好像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境，而这里才是现实。
然而就在七濑遥试图确认这是否是奇迹的时候，他的手透过了真琴的身体。
愣住的瞬间，虚空的一切都成为泡影。
心如刀割。
“小遥想触碰到我吗？等一等哦，幻想乡的反应有点慢。”
人畜无害地笑着的他，毕竟只是系统创造出的一个幻影，并不知晓这种话对于七濑遥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深刻的痛觉侵入骨髓，带来片刻的清醒。
然而当他再次忍不住伸出手去的时候，触碰到真琴刚刚实体化冰冷的皮肤，仿佛就像那天的一样。
猝然缩手抗拒，眼前的人顿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七濑遥呆呆地站在原地落泪。
那件事后，真琴就是他心里解不开的锁，越想解开，就缠得越紧。
然而他没有办法逃脱，更忘记了逃脱。
part 3
对了，就是这个可悲的世界。
分明有着辽阔的苍穹，无垠的海域，蜿蜒的山道，熟悉的邻坊，还有……橘真琴。
偶尔也曾有意识地观察，似乎只有自己希望出现，或者是真是存在记忆里的东西，才会出现在它应该出现的地方，一切都像有程序一般进行着，哪怕是真琴也不例外。
就好像，有时想游一场，就有人和他竞争，似乎是凛又也许是别人，突然不想游了，那个幻影就会消失。
而真琴，也一样从不会逃过这个系统的制裁。
当做饭时，嫌弃他笨手笨脚地添乱，那么他就会消失不见。
而当自己寂寞地吃着青花鱼的时候，一抬头就会发现那个家伙坐在桌子的另一边，一边嚼着饭菜，一边口齿不清地发出幸福的音节：“小遥做饭太好吃啦！”
这样自己幻想出来的世界，应当是完全符合自己的，完美的。
只是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天才，没有成群的青花鱼，也不是海洋，只是一个最普普通通的小镇，最简单的学校生活和一个橘真琴而已。
极大的违和感有时会导致七濑遥真正醒来，从湛蓝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躺在装满营养液的容器里不能脱身，他无力地伸手触壁。
梦呓一般地吐出最熟悉的几个音节，然后再次昏睡过去。
Makoto……
遥总以为，他终身都会热爱着水，然而这次不是。
因为不自由。
part 4
最近遥从幻想乡中醒来的次数在变少。
是不是错觉呢？总觉得，这个世界的“真琴”越来越像真琴了。
不再会间接性地出现，会一直用实体化的样子呆在自己的身边。
甚至有一次下雨的夜晚，他敲响了自己家的门，浑身湿透地把新买的青花鱼送了过来，然后用十分无辜的样子说，今天在小遥家过夜好不好？
偶尔，这个家伙甚至不受控制，即使是自己有时被烦得恼火，他也只是缩在墙角默默进行着“被小遥讨厌了”之类的碎碎念，直到自己实在看不下去叫他停止，才喜笑颜开地跑过来。
相互陪伴而永远并不过分的细水长流，就是他们的相处模式。
这究竟是谁教他的？自己吗？
想着这样的话，七濑遥回头看那个在忙着帮自己整理衣物的人，就看见他抬头一笑。
这究竟是真实的，还是幻影？
七濑遥开始分不清了。
“真琴。”
“嗯？”
“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吧？”
“在想什么呀小遥，当然的吧。”
得到答案的那一刻，心里的某处撕裂般剧痛。
也罢，就把这当成现实又何妨。
七濑遥自嘲地笑着，伸手触碰到了橘真琴已经有温度的皮肤，真实得不像样。
那就再把欺骗自己的时间延长一点吧。
part 5
每天都是一个梦，重复着细致得令人发狂的点点滴滴而不感到腻烦。
就这样，一天一天麻痹着神经的回路。
七濑遥从没有想过，他的真琴有一日会重归那种僵硬而虚幻的样子，直到他代表着系统来向他传达医嘱。
“小遥要醒过来一次，再不醒过来可能会在幻想乡里迷失自我甚至没有意识。”
这是真琴在幻想乡连续运作了三十天以后告诉七濑遥的事。
说这话的时候，除了那个熟悉的称呼，他目光呆滞，语气生硬，让人真切地感受到了尽管他拥有着人的体型，却也是一个系统造出的真理。
不要……
不要说这样的话……
真琴才不会说……
七濑遥怔忪的瞬间，那个高大的身影就像一开始那样，突然消失了。
他伸出手，只堪堪触及他的残影，然后眼睁睁看着他随风消逝。
瞬间眼前一片光亮，七濑遥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回到了满是营养液的现实世界，有几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用手电照射着他的双眼迫使他强制性醒来。
七濑遥的眼睛肿痛，不知是因为强光照射还是泪腺崩溃。
part 6
再次在幻想乡醒来的时候，橘真琴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
一切如常的青空鸟鸣，风吹来时带着拂过草尖的律动，又有着岩鸢独有的气息。
七濑遥不安地听着刚刚下完雨的屋檐发出老钟一般沉重的滴答声，难以入眠。
为什么这次，真琴没有出现？
再次见到他心心念念的人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七濑遥推开门，就看见了抱着猫坐在石阶上呆呆等着他的橘真琴，他站住了。
“对不起啦小遥，系统把我收回修复了一下，所以用的时间比较久，你没生气吧？”
惴惴不安的神情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般，七濑遥不由莞尔。
“真琴，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橘真琴疑惑地放下猫走到他的身边，七濑遥抱住了他温热的身体。
“我喜欢你，真琴。”
part 7
橘真琴是在七濑遥进幻想乡一周前身亡的，原因是新替的人造血管在真琴体内收到了排斥。
橘真琴从一年前被查出了有血管瘤以后，就由父母和亲属带着在四处奔波着治疗，见到七濑遥的次数少的可怜，但是他一直坚持着给七濑遥写信。
每个礼拜都有一封温暖的信笺送到七濑遥的信箱里，那天，七濑遥会觉得橘真琴的唠叨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那种欲言又止的默契，是他们到生命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的交流方式。
因为血管瘤的不断恶化，不得已真琴必须用人造血管替换病变的血管。
做手术的那天，岩鸢众人以及松冈凛去了医院看了真琴，他笑着说，手术一定可以成功的，别担心。
然而在他面色苍白地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七濑遥的心里一揪，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真琴或许就会停滞在这里也说不定……
住院观察了很久，在反复验证下，医生宣布了真琴体内出现排斥反应的问题，遗憾的语气让七濑遥浑身冰冷。
真琴如果真的不能扛过这次，往后又会如何？
遥是茫然的，直到在某日回家的路上收到真琴的死讯，也一样只是麻木地挪步去了医院。
白布下那人安详的样子让人误认为他是个沉睡的天使，但是七濑遥知道，这只是悲哀下的假象。
他们间有些话到最后都没能说出口，永远在生死的两端走失了，一个在这里，一个在彼岸，互相思念。
他们之间，永恒地隔着一层跨不过的鸿沟，叫生死。
他蠕动着嘴唇，只觉得心里绞痛而说不上一句话，最后像懦夫般逃离这个事实。
被测出患有抑郁症的时候，七濑遥麻木地听着医生口若悬河地介绍着新开发的幻想乡，最后在恍惚中签了治疗的医书。
然后，他在幻想乡里重逢了那个人，向他说出了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
part 8
“我喜欢你，真琴。”
七濑遥安心地笑着，抱着那个温暖的身体，如释重负般贪恋着这一刻心中的欢愉。
“嗯，我也喜欢遥。”
真琴回答着，用尽量温柔的口气。
“真好啊……”
七濑遥甚至感觉到了真琴温暖的吐息，微微笑着，把整个自己埋在他的怀抱里。
“但，这都是假的吧？这只是你根据我的态度做出的反应不是吗？”
橘真琴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他怀里的那个人，尽量地安抚着他受伤的灵魂。
“呐……真琴，我知道你的学习能力真的很好，或许这就是系统的优越性，不过这次，让我多教你一点。”
七濑遥说着，离开了橘真琴的怀抱，笑着直视着他的眼睛。
“如果是真的那个家伙的话，不会这么快给我答复，他首先会想到他的家人，想到以后要遇到的困难，想到怎么在我身前遮挡一切。是啊……他总是这样，以保护者的姿态承担下一切，全盘不顾我心里也想着要一起承担……”
“这也是为什么我到最后都没有告诉他……因为他是个过分心细的人，所以难免多虑。这曾经让我厌烦，不过我现在很喜欢……”
“他会先露出高兴的神情，惊喜地叫我的名字，然后展望一下未来，却也会在过来担忧着其他细枝末节的事，不爽快得过分。”
“他的长相只是普通，但却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灵魂。”
“我早就知道，他对我的特殊情感，是我对他的很多倍，我还都还不完，但即使是这样，我依然爱他……”
……………………
说到最后，七濑遥险些以为自己将要溃不成军的时候，却仿佛想通了什么。
最后的最后，他捧起真琴的脸轻轻抚摸，亲吻了他的嘴角。
“所以，告诉我吧真琴，怎样才可以脱离这个幻想乡。”
他笑着和他进行着诀别的亲昵，就像是某种仪式那样。
“说到底，我宁可要真实的痛楚，也不要虚假的幸福啊……”
part 9
“听说幻想乡要被收回了，果然还是因为真的有人因为太沉迷结果竟然导致死亡的事情太多了吧。”
“天知道他们幻想的世界是怎样的呢！不过每个人都差不多吧？”
是啊……想要权力、美貌，想做世界的主宰，想要一切都围绕着自己转，想要伦理都按照自己的想法任性地运转，谁不一样呢？
在七濑遥脱离幻想乡三个月后，传来了幻想乡将被彻底回收毁灭的消息。
而此时已经放弃了医治抑郁症的七濑遥回想起了自己在幻想乡的最后，真琴的话。
“就这样，真的不好吗？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哦……我会一直陪着小遥，直到永恒！”
七濑遥笑着摇头拒绝了。
真琴在落寞的眼光中流露出强烈的不舍，不过他仍然还是放开了手。
“嗯，能帮助小遥我就很幸福了……”
那样宠溺的笑容和温婉的语气，让七濑遥甚至产生了窒息的痛觉，但他还是选择了回去。
于是真琴在幻想世界的最后，将他推出了虚空。
七濑遥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幻想乡的据点处，看着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容器被拖上了卡车运走。
有没有从梦中完全醒来的人挣扎着阻拦着自己的那一个被带走。
完全相同的容器，让眼花缭乱的七濑遥不知道藏着真琴的是哪一个。
“请走好。”
无数次粘在一起上学放学，记忆里根本没有说这句话的印象，倒是常常有打开自家家门后，真琴露出温暖的笑容常常说着“欢迎回来”的样子。
七濑遥在幻想乡工程的废墟上站了一天，直到日暮所有的容器都被搬走才离开。
仍然像过去十几年的任何一天一样沉默着走在路上，七濑遥经过的岩鸢的每一个地方都愿多停留一会。
他承载了橘真琴对世界所有的热爱和希望。
“请承载我的热爱和希望活下去吧，小遥。”
是的，这就是橘真琴对七濑遥说的最后一句话，鼓励了他面对一切的勇气。
part 10
多年后的某个拍卖场上，卖出了一个名为“最后的幻想乡”的巨大容器。
尽管时隔多年幻想乡的所有作用都已然失效，但是仅仅作为参观游玩还是可以的。
这个“最后的幻想乡”的卖主是当时负责销毁幻想乡的一位工人的孙子，此时已是暮年。
“祖父留下了它，只因为实在是不舍得销毁如此纯净的世界。”
此人这样介绍道。
“最后的幻想乡”引起了社会的关注，各界人士都参与了竞拍，最终被一位商人成功拍下。
再后来，商人把它捐献给了国家。
人们对这个最普通的人类的大脑创造出的世界无比好奇，纷纷前来观摩。
寻常巷陌，微风穿堂，最家常的屋檐，最安然的山路。
坐在石阶上的少年身边有一只猫崽，他呆呆着用逗猫草挠着它的下巴。
吱呀——
身边的门响起，他顿时站了起来，微笑着。
“小遥，早上好。”
这个世界，被无数追求着世外桃源的人们引为圣地。
后来它有了另一个名字——真遥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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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为神骨，创/世造人，唯愿你我同在，不离不弃。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幻想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