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毒蝎子和红蜻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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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毒蝎子和红蜻蜓
城外竹林。
丁绣忽然从石椅里站起直身子，手里的短剑在桌上顿了顿，抬头朗声道：“师伯远道而来，一路上多有辛苦，侄女这厢有失远迎，还望师伯原宥则个。”她语声清脆，远远传了出去，在林间回荡，煞是好听。
林子里传来一阵磔磔笑声：“说什么远道而来，老朽这把老骨头倒还经得起折腾。”倏忽间笑声已近，一个身材瘦高的老者从林间缓步走出，他步伐虽然迟缓，却行得奇快，几乎是话音刚落，人已经走到了石桌前。只见他身形极瘦，跟个竹篙子也似，眉目倒是清癯端正，只是脸却靛青靛青的，再加上他穿一身墨绿色的长袍，愈发衬得一张脸幽森可怖。他先是看了眼展昭，紧接着目光停留在丁绣脸上，说：“只要侄女别让老朽这趟白来，老朽便是不看在师妹的面上，也得看在师父他老人家的面上不是？”
丁绣面色不变：“慕容师伯说的是，丁绣这次斗胆请师伯前来，也要算是师公他老人家的遗意。”
慕容青捋须而笑：“哦？此话怎讲？”
丁绣一笑：“家师曾经示下，师公在世时，慕容师伯算是最得宠的弟子，尽得他老人家的真传，而师公逝世之时，却只有家师陪侍在旁，倒是得了师公的不少切要指点，受益颇多。”说完抬眼看向慕容青，只见他目中痛恨之色一闪而过，随即面色如常，笑道：“我们师兄妹三人情同手足，师妹能陪在身边给师父送终，也算是了却了老朽的一桩心事。”
丁绣点头：“家师说，师公逝世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师伯果然师徒情深，侄女感动之至。”
慕容青忽然哈哈大笑，脸上骤然青气大盛，笑声里附着内劲，石桌上的酒碗都被震得“磕嗒”直响，丁绣脸色一白，身子晃了一下，忽然背后一只手扶上来，一股浑厚内力顺着背心灵台送入，丁绣只觉浑身暖洋洋的，恶心之感顿去，一面心中暗悔自己出言鲁莽，此番要不是展昭在后相助，怕是要在慕容青手底下吃了亏去。
慕容青止住笑声，目光微露讶色，随即又换上一副平和慈爱的神色，笑呵呵地说：“我这侄女就是会说好话儿讨人喜欢，我那师妹地下有知，怕是也能瞑目了吧。”
丁绣心吓得漏跳一拍，面上却是神色不变：“师伯这是说的哪里话，却叫家师寒心，让侄女齿冷。今年过端午，家师还曾言道，这么些年来也不知当年的师兄们过得如何了，若是先她去了，叫她一人活着倒也寂寞，若是师兄们活得逍遥，她却是万万放不下心先走的。”
慕容青一直目不转睛瞧着丁绣神色，闻言嘿嘿一笑。丁绣不等他再开口，又接着道：“家师还说，她心里最放不下的，除了几位师兄，便是那七苦花了。”说到“七苦花”三个字时，故意加重语气，果然慕容青脸色一变，
丁绣不动声色，接着说：“说起七苦花这东西，师公临死之前却是向家师透露过一个大秘密的。”说到这语声顿住，似笑非笑地看向慕容青。
果然慕容青面色大为紧张，嘎声道：“什么秘密？”
丁绣笑道：“这秘密自是家师最为清楚，这回家师差侄女请来师叔，便是有意商讨这事儿。”
“哦，”慕容青目光不由得向四周瞟了瞟，“师妹今日也来了吗？”语气里已有些紧张。
丁绣心中暗笑，却不回答他这问题，只是说：“家师将这个大秘密告知了侄女一二，侄女今番也正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师伯，不如咱们依着青谷的规矩，以酒相问如何？”
慕容青嘿嘿一笑：“既是侄女一意相请，老朽却之不恭。”
丁绣忽然躬身一拜，恭敬道：“不敢，侄女斗胆犯上，还请师伯让侄女三碗酒。”
慕容青正色道：“这个不可，侄女今番算是代师问酒，怎可乱了青谷规矩。”
丁绣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老东西”，手一伸从地上拎起一个酒坛，拍开泥封，一阵酒香扑鼻而来，脸上带笑：“如此，便让侄女给师伯满上。”说着酒坛一倾，在慕容青面前的八只碗里分别满上了酒。
慕容青哈哈一笑，只见他手一抬，地上另一个酒坛不知怎的便已经到了手中，他拍开泥封，肘不动肩不抬，酒坛中的酒已向丁绣面前的酒碗流去。
丁绣脸色很难看，知道光凭方才那一手，自己已算是落了下乘，这老头看着瘦的弱不禁风，内力还真深厚，眼下只有每一步都小心，才有可能全身而退。
丁绣勉强笑了笑，道：“师伯先请。”
慕容青举起酒碗，放在唇边深深吸一口气，笑道：“二十年的女儿红，你师伯今日来也没带什么贺礼，不如先将这碗酒转赠了这位少年英雄吧。”说着“呼”的一口气吹出去，碗中竟射出一道酒线，直直向丁绣身后的展昭射去！
展昭看似漫不经心站在当地，却是早有防备，此时有心震慑慕容青，竟不躲闪，也是“呼”的一口气吹过，带着内劲，竟将那到酒线生生逼退，却未射回去，而是方向一转，向着边上的树射去。
他们几人站在林间空地，那棵树离得至少有数十步之遥，只见展昭那口酒势道不减，“嗤”的一声射到树上，竟然腾起一小股黑烟。
慕容青惊怔了一下，目光中随即露出狠戾之色：“真是英雄出少年，老朽今番倒是看走了眼。”
展昭心下也是吃了一惊，他早料到两人的酒里必有文章，却没想到是如此厉害的毒药，不由得替丁绣担心，只是一口酒已能将树烧焦，若是连着八碗下去……展昭下意识握紧双手，额间竟微微渗出汗来。
有了方才那一出，慕容青一时不敢发难，就着碗将酒饮尽，咂了咂嘴，叹了声：“好酒，好酒！侄女呀，老朽今天来为的什么，你也知道，不如便跟老朽说道说道。”
丁绣勉强笑笑：“师伯为的什么来？难道不是因着开封的那两起命案吗？”不等慕容青变色，又接着道，“开封还有第三起命案，不知是不是也要算到师伯的头上？师伯这回替人办事，为的自是那七苦花，却不知中的正是那人借刀杀人的毒计，如今应天府、大名府、开封府七案并算，开封府的四海通缉令一发，师伯您还能有几天快活日子过的？侄女今日来，最大的一件事便是来提醒师伯的。”
慕容青脸颊上的肌肉耸动了一下，嘿嘿干笑了一声：“侄女这话倒是有意思，不过勉强算得一碗酒了。”
丁绣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稳住声音说：“如此便轮到侄女喝这第二碗酒了。”说着伸手去拿酒碗，忽的腕上一紧，却是展昭的手把她紧紧拉住了。
展昭却没看丁绣，刹那间脑中已闪过数种出招方式，能制住慕容青吗？虽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总好过让丁绣冒险去喝毒酒。忽然耳边传来丁绣冷冷的声音：“把手拿开。”
展昭低头，正对上丁绣的目光，阳光从树影间投下来，她的一双眼睛清澈透亮，竟像是会说话一样，有那么一瞬，她眼中闪过一丝熟悉的笑意，像是在笑他太过紧张。
展昭迟疑着，把手松开了。
慕容青一直观察这两人的动作，他方才已想暴起发难，但忌于展昭，到底不敢冒这个险。
反正，八碗酒下去，这事儿自见分晓。
丁绣双手端起酒碗，冲慕容青笑：“手下人没见过世面，让师伯见笑了。”说着一仰头，将碗中的酒饮尽了。
慕容青眼睛死死盯住丁绣，看她面色如常，心里一惊，嘴上倒是说得平常：“这头一碗酒算是我这个长辈让你小辈，侄女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丁绣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道：“说这七个案子具是师叔犯下的，侄女万万不信，怎么着也该算上东城刘府，是也不是？”说着看向慕容青，见他面露茫然，心下暗道不好，这盘棋说什么也不能坏在这一步上，忙接着道，“师伯若是尚蒙在鼓里，不妨去问问那人，问他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花言巧语蒙骗师伯在先，暗里却勾结刘府，行栽赃嫁祸之实，当人不知道吗？”
慕容青脸上果然露出狐疑之色，问丁绣：“侄女这话说的不清不楚，老朽上了年纪，倒真是听不懂了。”
丁绣冷笑一声：“师伯，侄女只问一句，那人是不是跟师伯说，找到了让七苦花开花的法子？”
慕容青点了点头，“哼”了一声：“怎么，侄女也想来分一杯羹吗？”
丁绣哈哈大笑：“若真是死人心肝便能让七苦花开，七苦花早在二十年前就遍地开花了，那人这般花言巧语，正是想诓师伯入彀，借刀除了师伯这个心头大患啊。”
慕容青神色不动，又伸手去取第二碗酒，丁绣盯着他将酒慢慢饮下，手心都紧张得出了汗，勉强镇定地说：“师伯还有什么想问的，侄女定当知无不言。”
慕容青放下酒碗，脸露微笑，像是要开口，却陡得发出一声惨呼，丁绣被他这一声吓得心胆都颤了颤，初时还以为慕容青又使什么诈，但见他转瞬便脸色发黑，两只眼睛凸出，身上血管暴起，方知他真是中了毒了。
丁绣忙取出银针，正想给慕容青施针，忽觉脑后风声飒然，又听展昭在一旁急喝：“阿绣躲开！”下意识翻身一滚。“轰”的一声，石桌已经断成两截，倒在地上。
丁绣急抬头间，只见展昭已同一个红衣服的人斗在了一处，那红衣人使的竟是一条红绫。丁绣想到刚才那条红绫竟将石桌都打成两截，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若不是展昭出言提醒，被这红绫结结实实砸一下，到时候……她的下场必定比这石桌还惨。
眼看着展昭已经占了上风，丁绣又慌忙去看慕容青，只见他脸色漆黑，双眼圆瞪，早已断了气。丁绣一时间只觉得手脚冰凉，心里想着：慕容青竟死了？不可能啊，自己的毒虽使得霸道，但对慕容青来说解毒应该完全不在话下，怎么会这就死了？
头脑间正一片混乱，忽然听见一个女子声音笑道：“原来是南侠展昭，红蜻蜓记得了，这杀夫大仇，奴家改日再报。”
丁绣慌忙抬头，却见林间红影闪了几下，那人竟已走了。正想站起身来，忽然小腹中一阵剧痛，她忍不住“哼”了一声，捂着肚子又蹲了下去。
展昭走到近前才发现丁绣很不对劲儿，她脸色惨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住滚下来，片刻间脸竟已湿透了。展昭脑袋里“轰”的一声，连忙去抓她手臂，只觉她抖得厉害，像是下一刻就要撑不住倒下。
展昭嗓子发干，他问：“阿绣，你怎么样了？”声音竟然有些抖。
丁绣抬起头，勉强开口：“我……没事儿，刚才只求解毒，药下得……有些猛了，你别……别管我，我休息一会就……就好。”
展昭微一沉吟，伸手取出一枚响箭朝天上发了，然后一俯身抱起丁绣，说：“都疼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儿，这边让赵虎他们解决，我带你去找公孙先生。”
丁绣在他怀里挣了一下，断断续续说：“别让他们用手碰尸体，有毒。”
展昭点头：“知道了。”看丁绣像是还有话说，又加了一句，“都叮嘱过他们了，你放心休息，不会出事的。”
丁绣笑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想……说，”说到这儿，展昭低下头来，两人目光相对，丁绣接着道，“展昭，你能……把那面具扔了吗？我看……看着，膈应得慌……”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第八章：毒蝎子和红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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